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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林愣了愣,程家二郎素來沒正行,還是頭次見他這般嚴肅。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何?”
程處亮拍了拍寶林的肩膀,道:“咱們從小玩到大,我不會騙你得,你不要多問了,知道地多了對你沒好處。記得,不要對我阿妹起不該有得心思,免得你們二人最后都傷了心。言盡于此,我走了,你好好想想吧,太子為何能離開長安來三原縣看阿妹。”
寶林一驚,隨即明白過來,退后兩步搖著頭,一臉不敢置信地道:“不,不會得,你家阿妹還小,怎,怎么會?怎么會?”
程處亮嘆息了一聲,道:“有些事,不是你我可左右得,寶林,趁著心思才起,趕快滅了吧。”
程處亮說完轉身便走了。
只留寶林一個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
心,不由自主地收緊,眼睛莫名的酸澀。
少年郎朦朧的情愫還未來得及真正開始便結束了,這是一個令人難過的結果。
寶林緩緩轉身,線條分明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睜眼時,臉色已恢復如常。
他是一個軍人,是鐵打的漢子,是鐵打的漢子就不該把痛苦放在臉上。
這樣也好!
他不會說話逗人開心,程家妹妹性子活潑,就算真有機會做自己的妻恐怕也會是無趣的一生。而太子就不同了,地位尊崇,未來的天子,若她為他妻,就是未來的國母。
程家妹妹傾國傾城之色,又多智近妖,她該得到世上最好的東西。穿最華麗的衣服,戴最好的首飾,嫁天下最尊貴的男子!
而他……
寶林緊緊地握著自己的鋼刀,一步一步地朝前走著,眼中漸漸展露出一絲堅毅。
他!會用手中的鋼刀為她打下一個太平盛世!
多年來,從來不知人生目標為何的寶林忽然覺得這樣好,自己的生活又有了意義。
娘說過,最好的東西不一定要是自己得,但自己可以豁出命去保護這最珍貴的東西,如果找到了,那便是人生意義的所在。
他貴為吳國公之子,下一代的吳國公,其實他不上戰場拼命,也注定了會富貴一生。
可他卻總有些不甘心,與其說別人怕他,不愿與他往來,倒不如說他骨子里有些清高,有些看不起那些只會靠著父輩榮耀向上爬的人。某些時候,這個少年郎跟就他的父親一樣,他骨子里渴望著別人的認可,他不希望躺在父輩的榮耀上混吃等死,所以他十二歲便跨上了戰馬,上了戰場。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感到迷茫。
父親,從一個打鐵匠一步一步地走到時至今日的地位,而他,心里不想依靠父親,可卻依然在這里占了好處。他不知自己這樣的人生有何意義?
現在他找到了。
如果她是花兒,他便是替她遮風擋雨的大樹,千百次的回眸凝視,只為她璀璨的綻放,只為再一睹她天真爛漫不受俗世污染的笑容。
他可以守護她,這樣他便滿足了。
固執,堅毅,忠誠是這個少年郎的品質,一旦決定了的事,便無人能改變。
楊曉然不知就自己進廚房這一會兒,已發生了這多事。
此刻她還在哼著小調,快樂地作著美食。
天氣炎熱,李承乾老遠趕來,必然是沒什么胃口。
弄個涼面,拌上燙熟的豆芽,放上醬料,再弄個青椒土豆絲做澆頭,既清爽又簡單,消暑圣品啊!
寶林日夜守護也累得緊,用大米加水磨出米漿,攤在一個圓盆里,放鍋里微微蒸上幾分鐘,做出面皮來,里面攤上一個雞蛋,撒點肉糜,再蒸下,卷起來,淋上醬料,蔥蒜與香油,一道美味的廣式腸粉就做好了。
便宜娘最近胃口也好不好,弄點土豆切片,放上雪里蕻,做一個土豆咸菜湯,下飯最好……
幾個哥哥都是肉食性動物,無肉不歡,來個青椒炒肉絲,甜椒賽肉,再弄個剁椒魚頭……
嘖嘖,今天的午飯可就豐盛了。
楊曉然一通忙活,看得前來幫忙的一群小黃門目瞪口呆。
這世上還有什么是能難倒這位縣主得么?
“可以開放了!”
楊曉然擦了擦汗,笑著道:“快,把這些端出去。”
“是,縣君。”
一群小黃門幫著楊曉然把菜肴都端了出去,只留下一個試毒的家伙留在廚房吃得稀里嘩啦得,這等美味,真乃人間極致享受啊!
在這縣主府,其實試毒也就走個場子。剛剛他們都在這里,從原材料的選用到可都看著呢,再說縣君跟太子殿下感情好著,怎地可能毒害殿下?
于是那位試毒的公公在同伴們一臉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下,毫無顧忌地就大吃大喝了起來,惹來大家一陣憤慨。
最關鍵地,那個土豆可是神種啊!還有那綠綠的東西聽說也是海外的蔬菜,他們都沒嘗過,好想吃……
該死的王德志,居然全吃掉了!
這是大家走出廚房時最后一刻的想法。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這位試吃的公公估計已被他們千刀萬剮了。
“娘,我給您做了土豆咸菜湯,別看用料普通,可這天熱,最是下飯了。”
楊曉然笑咪咪地把土豆湯擺在裴氏跟前,裴氏心里熨帖,忍不住抱住楊曉然親了下,“娘真沒白疼你。”
楊曉然笑嘻嘻地道:“娘不疼我,我也孝敬您,百善孝為先!”
“噗!”
程二哥的眼珠子在剁椒魚頭上打著轉,可嘴里卻道:“阿妹就會說好話哄娘開心。”
“二哥,你這是嫉妒我!”
楊曉然一撅嘴,道:“因為二哥只會惹娘生氣。”
“死丫頭!是誰找到你的?哼哼,小沒良心得,現在完全不把你二哥當兄長了。”
程處亮一臉受傷,“是誰沒零花的時候掏錢出來給你買東西?”
裴氏大笑,瞪著程處亮道:“沒羞沒躁,這大的人了還整日欺你妹妹玩,快吃飯吧!殿下,來來來,我們這個家里吃飯都坐這種桌子,雖有些不合理法,但卻其樂融融,也算別有樂趣。”
“入鄉隨俗,這東西也是藥香妹妹弄得吧?”
李承乾嘴角含笑,很有風度地道:“來者是客,今日無君臣,只有承乾與程家子弟,程夫人為長輩,請先入座。”
“尊卑不可亂,殿下,您先入座。”
“哎呀,娘,你們別推來推去地了,太子哥哥又不是外人,一起坐。”
楊曉然被他們這推來推去弄得煩,人家李承乾都不在意,有啥好拘束地?當年便宜爹還和李小二在一個鍋里吃飯呢!
一句不是外人入得李承乾的耳,嘴角不由地翹了翹,可下面一句話入耳卻立刻又沒了好心情。
“咦?寶林哥哥呢?去哪了?該吃飯了。”
“寶林有些不舒服,許是累了。”
裴氏眉頭微皺,看著女兒天真爛漫的表情,不由暗暗頭疼。
這妮子看著是個聰明得,自己像她這般大的時候也懂男女之別了,怎地她好像在這方面特別不開竅似得?
難道她都看不出來寶林的不正常是因為太子殿下的到來么?是為了她啊!
這傻孩子!
“不舒服?”
楊曉然皺眉,看著桌上的腸粉,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端起腸粉,道:“娘,我去看看寶林哥哥,這腸粉是我特意為他做得,我送去給他。”
李承乾徹底沒胃口了。
不是為了自己下廚地么?怎地還帶上寶林了?裴氏與程家幾個郎君是她家人倒也罷了,可寶林又不是她親人,一口一個哥哥地,叫得這么親熱,還送東西去給人家吃。
“尉遲小將軍剛剛臉色不大好,妹妹現在去豈不是打擾他了?再說這等事,讓下人去做好了。”
李承乾忍不住開口阻止道。
“不行!”
楊曉然本能地拒絕,一臉嚴肅地道:“寶林哥哥是吳國公之子,本可在京城享受著極好的生活,可卻因我闖禍,不得不離開爺娘屈尊在這小莊子里保護我。寶林哥哥對我有恩情,他若不舒服,我豈能打發個下人去看看?這對寶林哥哥也太不真誠了。”
說著便端起那碗腸粉,跟裴氏道:“娘,我去去就來。”
裴氏心里嘆息,可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這孩子別看平日做事挺兇狠地,對待崔仕禹說下狠手就下狠手,不帶一點猶豫得。可裴氏知道,她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憨牛。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沒心沒肺,相反地她極重情義,特別護短,這點甚至超過了她的阿爺與幾個兄長。寶林因她來三原縣,現在聽人不舒服了,不讓她去看下,怕是不會罷休。
點了點頭,壓下心中的種種紛雜念頭,不動聲色地道:“好閨女,真是娘的好孩子,重情重義,寶林有你這個妹妹關心,身子雖不舒服,可心里卻也熨帖。”
頓了下又看向李承乾道:“殿下,您覺得呢?”
李承乾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程夫人說得不錯,那藥香妹妹你便去吧。”
心里暗暗罵道:“自己這是怎么了?怎地無緣無故就小氣起來了?程家妹妹不過是把寶林當哥哥看,哥哥說不舒服,做妹妹地去看看也是應該地,不是么?這么一想,心情也豁然開朗了起來。
看著面前精致的面食,嘴角再次揚了起來。
我對她也好,所以她對我也是重情義得,這精致的面食就是最好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