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小說
按理說,當大食軍隊發現有敵人近距離沖鋒而來,最優選擇是以弓箭齊射,即便不能拒敵于三十步之外,也能給予敵人巨大殺傷,可問題是大食不善制弓,尤其是那種靈巧、便于操作的短弓、手弩,更是一個都沒有,軍中只裝備少量長弓。
這還是屢次與大唐作戰遭受唐軍弓弩射殺不得不采取的改變,只不過弓弩的制作工藝太過繁瑣、精細,大食工匠只能不斷試驗、勉力為之。
等到上一次兩國爆發大戰,火器大顯神威,這卻是大食工匠想要仿制也不可得,因為他們就連原理都弄不明白.…
不過普天之下也唯有大唐能夠給大食軍隊帶來如此武器上的威壓。
大食軍隊素來講究近距離作戰,沖鋒陷陣、驍勇非常,連連覆滅夏國、石國、波斯等等強國,無需弓弩、火器,已經所向無敵。
面對忽如其來的敵軍近距離突襲,大食軍隊反應很快,馬上結陣上前一邊防衛阿米爾、一邊試圖阻擋唐軍沖鋒。
不過是徒勞而已。
嗖嗖嗖的破空之聲,一支支短小弩箭瞬息而至,尖銳的三棱破甲錐輕易洞穿兵卒身上的革甲,十余人哀嚎聲中喪失戰斗力,緊接著震天雷落在腳下,引線燃盡,轟然炸裂,硝煙彌漫、火光乍現,無以計數的破片飛濺激射,將一切撕裂、摧毀。
百余人的衛隊如同秋天的稻田一般,頃刻之間倒伏一片。
戰馬被近距離的爆炸驚得狂亂長嘶,紛紛掙脫韁繩四下亂跑...…
王孝杰一馬當先闖入敵軍混亂陣勢之中,綁著破布條的手掌緊握橫刀、奮力劈砍,當先一名敵軍尚未來得及防御便被一刀斬在肩膀,鋒利的刀刃割開皮甲、削掉肩膀,慘嚎聲中整個人一分為二,鮮血噴濺、轟然倒地。
如此驍勇霸道,身后“先登營"自是士氣大振、不甘于后,紛紛沖入敵陣,三三一組、縱橫捭闔。所有人都沉默著殺敵,并未有嘶喊之聲。
臨戰之時,大聲呼喝固然能夠提振士氣、壓制敵人,但也會因此消耗更多體力,“先登營"各個都是百萬軍中精挑細選而來,心志堅毅、悍不畏死,根本不需這等方式來提振士氣、信心,只需將每一分力氣都用于殺敵之上。
斬將殺敵乃是最大功勛,每一顆人頭都是一份戰功,只需將敵軍耳朵割下,便默認是一顆首級,但此刻的王孝杰無心戀戰,再多的耳朵哪能比得上眼前這位將軍?
他雖不知此人姓甚名誰,但觀其排場便可猜出必是一員大將,若能將其生擒活捉,定是奇功一件!握緊橫刀,大喝一聲:“隨我突進,鑿穿敵陣!”
“殺!
直至此刻,數百“先登營"才齊齊爆發出一聲呼喝,中氣十足、氣勢迫人。
頓時有兩個小隊上前護衛王孝杰左右兩翼,其余人三三結陣、又相互結成一個大陣,數百人好似一個巨大的“鋒矢”一般,以王孝杰為箭頭、其余人為尾翼,硬生生突入敵軍陣中,披堅執銳、勢不可擋!大食軍隊素來以近戰剽悍而著稱,然而此刻面對這隊“先登”,卻發現毫無還手之力,對方身上只是穿著革甲,但刀劍劈砍上去卻不能穿透甲胄,只有錘、棍等重兵器才能施加傷害,而對方的橫刀卻能輕易切開己方的皮甲,甚至對方的長矛能夠刺穿己方為數不多的鏈P....….
只能被砍、很難傷敵,這仗怎么打?
倏忽之間,已經被唐軍突入己陣。
阿米爾嚇得亡魂大冒,連連呼喝,一邊后退一邊命令衛隊沖上去擋住敵人。
等到看見這隊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唐軍虎入羊群一般狂飆突進,自己的衛隊根本不能抵擋,阿米爾再無僥幸之心,轉過身,直奔一旁亂跑亂跳不受控制的戰馬而去,打算牽來一匹戰馬,獨自逃走。雖然今夜被唐軍突襲一敗涂地,他甚至稀里糊涂都不知怎么敗的,回去可散城之后也要面臨葉齊德問責,往后甚至要被部族責罰,可無論如何也得保住小命不是?
命在,尚有卷土重來的機會,命若不在,一切休矣。
王孝杰一邊廝殺,一邊將注意力放在阿米爾身上,見其轉身欲走,趕緊掏出僅剩下一枚箭矢的手弩,瞄準了一箭射出,正中阿米爾大腿根部,阿米爾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兩名親兵趕緊上去攙扶,青銅鏈甲的這個部位很是薄弱,被箭矢穿透,正中后臀與大腿的銜接部位,刺穿皮肉潛入骨縫,痛得阿米爾哇哇大叫,一時間卻不能騎馬了,只能由兩名親兵攙著向后撤。
兄弟們,這是條大魚,不要戀戰,隨我殺過去將其生擒活捉,定是奇功一件!
王孝杰揮舞橫刀奮力劈砍。
“先登營"的勇士也都紅著眼,加入“先登營"沖鋒陷陣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所謂何來?還不就是圖一個“先登之功"的豐厚賞賜、陣前殊勛?
不僅可以免除家中徭役,還能混一個勛階,哪怕自己死了也能留給兒子,一個農夫之家轉眼就成了功勛之家!
現在有一個“大魚"在眼前,有可能比得上十次八次“先登之功”,豈能容許他逃走?
一個兩個眼珠子都紅了,咬著牙根奮起余威,緊隨在王孝杰身后勇猛前沖,沒一會兒的功夫便殺透防御。見到王孝杰已經沖著被兩人攙扶的敵軍將領跑過去,十幾個腳頭快的也緊追上去,王孝杰劈手將橫刀擲出,那柄橫刀打著旋兒飛過雙方之間的距離,正中一名親兵后背,穿透皮甲刺入臟腑。
那親兵慘叫一聲撲倒在地,帶著阿米爾也變做滾地葫蘆。
阿米爾抽出腰間的匕首意欲反抗,可剛從地上轉個身,便見到王孝杰已經餓虎撲食一般飛撲過來,不等他匕首刺出,一只沙缽一般大小的拳頭狠狠砸在他鼻梁上。
“唔!
阿米爾眼前金星亂跳、呼吸一滯,渾身力氣被這一拳打得散去,緊接著一拳又一拳,拳拳都往他臉上招呼,沒幾下便被打得頭昏腦漲、奄奄一息,渾身癱瘓在地,出氣多、入氣少。
“將這斯捆了!
王孝杰從地上爬起,從倒斃在地的敵軍身上拔出橫刀,刀尖指著周圍大食兵卒,用大食話大喊:“全部繳械、蹲在地上,否則我殺了你們這位將軍!
一眾大食兵卒面面相覷,只得丟掉兵刃、蹲地抱頭。
他們都是阿米爾的族人,不僅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阿米爾當真死在這里,他們要么在此為阿米爾報仇力戰而死,要么等到回去之后接受部族懲罰、為阿米爾殉葬。
簡而言之一句話,阿米爾活著他們才能活,一旦阿米爾死了,他們也必死無疑。
王孝杰松了口氣,左右張望見潰兵越來越多,趕緊下令:“將這些人全部押解至公署看管!
”他自己則帶著兩個兵卒,騎著馬將阿米爾放在馬背上,一路在亂軍之中往回沖殺,直奔東門。剛剛到了東門前,便見到旌旗揮舞,一隊隊裝備精良的具裝鐵騎入城,當中正是頂盔摜甲、威風凜凜的薛仁貴。
“將軍!末將生擒一名敵酋!
王孝杰策騎上前,先將阿米爾丟在薛仁貴馬前,接著自己跳下馬施行軍禮。
被活活打暈過去的阿米爾被這個一摔,悠悠轉醒,待察覺自己手足被捆,周圍一個個人高馬大的唐軍精銳鐵騎,頓時萬念俱灰。
薛仁貴擺手讓其余部隊繼續入城,自己則翻身下馬,居高臨下借著火光看了看阿米爾,見其典型的大食人相貌特征,問道:“這人是誰?”
王孝杰起身,笑道:“末將也不知是誰,但這廝的衛隊就有幾百人,又居住在公署之外,那可是城中的核心地帶,必然是一員大將。只不過當時情況緊急,很多潰兵來來往往,末將率領·先登營孤軍深入,不敢耽擱,所以尚未來得及審問。”
薛仁貴背著手轉了一圈,見其身上穿著大食軍隊中少有的青銅鏈甲,這可不是一般武將能穿的,好奇道:“該不會是阿米爾吧?”
王孝杰眼睛一亮,知道這廝是一條大魚,但不會運氣那么好撈到整個恒羅斯城里最大的那條魚吧?
“末將這就審審他!”
從肋下一個口袋里掏出一柄匕首,俯下身,一刀插在阿米爾大腿上。
“啊!”
阿米爾慘叫一聲,他后臀已經受傷,這會兒又挨一下,痛徹心脾。
王孝杰冷笑道:“讓你裝死!”
旋即反應過來這廝未必會說漢話,便用大食話問道:“你是何人,何等身份,速速招來!”阿米爾閉著眼睛忍著疼,不說話。
身份若是能藏住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若是身份暴露,怕是絕無生還之理。
但王孝杰哪里能讓他裝死?
上前一腳將阿米爾踢得翻個身、背朝上,被繩索捆綁于身后的雙手露出,他上前一腳踩住阿米爾后背,揮動匕首寒光一閃,一根手指頭已經被削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