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功沖出陳錚白虎營包圍時,身邊僅剩下不足千人的兵馬。
他這一面原本有賊兵萬余人,且還十分悍勇,卻偏偏碰上了更為精悍的勇毅軍白虎營——那可是久經大戰考驗的軍隊,每一個戰士都宛如盤石一般,比鐵還硬,是能夠碾碎一切擋在他們前面的存在!
而茍十五還錯誤地派出馬隊去追擊沖進來的官軍騎兵,余下步賊雖也有八九千人,可北門駐扎了兩千賊兵,西面還有一千五百人。
這樣算來東面豁口處除了原本布置的一千五百人馬,還有茍十五帶過去的兩千多人馬,以及之前派過去的五百賊兵,攏共也才四千上下的人馬。
讓他們面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白虎營三個千總部,結果早已判定,賊軍的失敗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果不其然,不到半個時辰就被田明遇擊潰,三四千的賊兵四下逃散,撤回到北門這邊的僅有一千五百余人而已,除了傷亡的一千多人,余者皆逃散到鎮子里面了。
如此,高一功利用手里僅剩的兩千多人馬,堵死了墻上墻下幾條通路,畢竟都是狹小的街巷道路,不似外面戰場般寬闊,這也才勉強堅持了不到半個時辰。
陳錚站在北門樓上,一面指揮戰士清理門洞內的土石,一面傳令整理隊伍,除周三平的中部留在北門駐扎外,余下人馬繼續作戰,直到攻下整個朱仙鎮。
田明遇率領剛剛登著長梯上來的宋山銓前部、段慶忠后部直向南面,一路往南門攻去;而雷克俊的左部則向東去攻打東門;潘成吉的右部向西去攻打西門。
眾將率兵出發后,邙山民團寨首徐友思來到陳錚身邊,陪著笑說道:“將軍威武,一戰擊破朱仙鎮闖逆巢穴,真乃神將也!”
陳錚微微一笑,道:“徐寨首過譽了。我等皆督帥帳下聽令之人,當今之世,可稱神將者,惟我家督帥一人爾!”
徐友思略顯尷尬一笑,還未出言解釋,就聽陳錚又溫言說道:“徐寨首今日出力甚多,陳某已全都記下,待此戰結束,自當在我家督帥跟前為寨首和民團邀功。”
徐友思連忙抱拳說道:“我等邙山遺民,蒙督帥厚愛,將大家聚集在一處,還賜予武器盔甲,更派人助我等操練民勇,此等大恩未報,友思豈敢邀功。”
“唉。”陳錚一把拉住他:“寨首此言差矣,有過責罰,有功必賞,此乃我勇毅軍的規矩。寨首今日攻打朱仙鎮有功,前時助我守御相公廟亦有功,怎可不賞。”
他又笑著說道:“若真是那樣,豈非寒了民團勇士報國之心,也有損我家督帥之威望啊。”
徐友思見他已如此說話,便不再拒絕,抱拳笑道:“友思,代民團謝過陳將軍。”
他面上神情略有變化,陳錚看出似乎有話想說:“寨首,有話但講無妨。”
“友思想請陳將軍幫我在督帥跟前說句話。”
“怎講?”
“友思,想投在督帥帳下,略效微薄之力!”
“喔……”陳錚略微遲疑,便即說道:“徐寨首已是我家督帥帳下之人,因何又有此番請托?”
他拉著徐友思的手,一同走下門樓,邊走邊說著:“我家督帥曾言,方今天下殘破,民不聊生,處處需要有人坐鎮安撫,不一定非得在督帥帳下才算親信。”
二人緩緩來到了門洞邊,陳錚又繼續說道:“就比如陳忠這小子,他在大河北面駐守沇河鎮,也近兩年光景,雖然沒有跟隨在督帥帳下聽用,不也還是我家督帥信重的人。”
他不容徐友思作出表態,又接著道:“河南賊患,平定在即,河南府亦須有人治理,寨首本是河南府望族,我家督帥將來必有大用。”
徐友思求官的心思被陳錚看破,臉上微微一紅,忙抱拳說道:“陳將軍言之有理,友思這就回去守好豁口,絕不容許賊人從這邊遁出。”
“好。有勞寨首啦。”
申時初,張國棟的青龍營在雷克俊的助力下,率先突破了朱仙鎮賊軍的東面防線,殺進了朱仙鎮內。
申時四刻,魏知策的南面也突破了賊軍防線,跟前來助戰的田明遇合兵一處,逐步清剿朱仙鎮內的賊兵,一點點向著鎮子中心攻去。
惟有朱仙鎮的西面防線,因李侔所部賊兵布置得當,防守激烈,一時未能取得突破。
這一面負責主攻的指揮是大同總兵王樸,他心里也想要盡快突破賊兵的防御,攻進鎮子里面去,這樣才好再永寧伯跟著邀功請賞。
此戰,無論是大同兵,還是山西兵,又或者是楊世杰率領的民勇鄉勇,都打得十分勇猛,但仍是未能攻破西面賊兵防線。
而潘成吉的人馬又被擋在百多步外,連西面寨墻都沒摸到,隨著東面谷英部賊兵撤過來,潘成吉部更是無法攻前半步,被死死擋在了原地。
朱仙鎮內一片混戰,到處是喊殺聲,火銃爆響不斷傳出,軍靴踏地的聲音更是從未停歇。
各家各戶都是大門緊閉,那些有地窖的大戶人家,早早就鉆進地窖里躲避去了,畢竟面對戰火兵災,有時甚至比天災更讓人恐懼。
但凡是大門敞開著的宅院、商鋪、貨棧,無一例外,此前都是已被賊兵征用,或者主人已經逃走,成為了賊兵駐扎之所。
鎮內殘留的賊兵多是落單者,至多也沒有超過十人的,而官軍則從未少于三十人,他們大多以隊為單位行動,甚至以局為戰斗單位,清剿著朱仙鎮內殘存的賊人。
最后,包括高一功、谷英、張鼐等將領在內的賊軍,全都匯聚到了西門這一面,他們一面拼死抵抗,一面組織人手挖開了門洞。
就在即將沖出朱仙鎮的最后一刻,李侔忽然問道:“舅爺,軍資糧草都燒了么?”
高一功似乎在這一剎那晃了神,他略為木訥地搖了搖頭:“來不及啦,撤吧!”
李侔暗自嘆息了一聲,只能跟隨在高一功后面,策馬沖出了朱仙鎮西門,殺進了外面的官軍陣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