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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今日會在這般的憋屈中悄然落幕,不想變故卻在這等時候突然橫亙的生了出來。
露娘同黃湯對視了一眼,看著面前兩個能被楊氏特意留下來照看殿后的心腹中的心腹,卻從她們口中聽到了一句滑稽到不能再滑稽的話。
“我們是田大人的人。”這兩個心腹自己撕開了表面那層楊氏心腹的皮,露出了底下那層皮。
今夜并非滿月,而是一輪尖細的不能再尖細的彎鉤,這般的天自然月色黯淡,濃霧深重,甚至說一聲‘月黑風高’半點不為過。
看著‘月黑風高’之下的院中那兩張落入人堆里都找不出來的臉,露娘認真看了片刻,卻陡然發現這臉……若是再多看看,指不定還會記岔。看著面前如此兩張叫人記不分明的臉,露娘動了動唇,腦海中驀地生出了一個古怪至極的念頭:也不知這兩人面上現在那層皮的底下還有沒有別的皮。
當然,這念頭也只是轉瞬便過,露娘同黃湯對視之后,咳了一聲,問道:“不知田大人有何吩咐?”
那位田大人就是楊氏攀的高枝,如此猝不及防的聽到了楊氏攀的那位高枝的真正身份,露娘實在不覺得奇怪。楊氏這般當年會相中郭大老爺那花花腸子之人,這次相中之人定是不止有手段,那模樣也不會差的。
如此……朝堂之上合計一番,再加上那年歲什么的一番考量,可以年歲大,卻實在不能年歲太大,且必須保養得體能入楊氏眼的,又有幾個?是以這答案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兩個心腹抬了抬下巴,指向那吃了些東西之后便昏睡過去,直至眼下還鼾聲如雷的梁衍,說道:“那是大人為娘子選好的人,娘子不妨認真考慮一番,若是覺得不錯,便吃了這顆藥,”那心腹掌心中出現了一枚棕色的藥丸,說道,“大人道娘子既選中了梁家,這腹中骨血自也當確保是梁家的,如此也算是對的起那位梁公了。”
三言兩語,落入露娘同黃湯耳中卻恍若滔天巨浪一般翻騰不已。
“我雖是有懷上梁家子嗣的打算,畢竟那一對在溫柔鄉里醉生夢死的兄弟能不能生還不好說,可我原以為這等事需要我事后自己做手腳的,卻不想……”露娘說到這里,頓了頓,忽地笑了,“如此也好,倒也免得做那些虧心事了。我只是沒想到楊氏做的這些……那位高果都清楚,如此一來,那楊氏的處境豈不是很微妙?”
“楊氏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盯著,且還在這等時候突然插手落了一子,”黃湯怔忪著盤算了下去,“他清楚你腹里的是梁家子嗣,是個與自己不相干之人,我等也清楚,如此……被所有人瞞著不知道的不成了楊氏?”
露娘點頭,雙唇顫了顫,接話道:“這般的話,楊氏若是之后照看郭家兄弟同我這里的子嗣,那位田大人便能說她舊情難忘;若是楊氏不管郭家兄弟同我這里的子嗣,落在那位田大人眼里就是為人自私涼薄,真真是怎么選都是錯!”
“即便楊氏手段再如何了得,哄那位田大人道不理會郭家兄弟同子嗣是因為在乎他,畢竟感情之事總是自私的,她若是想用感情之事的自私來解釋自己的自私涼薄之舉也沒用,”露娘說道,“因為田大人一開始就知道我這子嗣與郭家兄弟無關,是與他感情、利益毫無相關之人,所以楊氏不管子嗣的舉動從一開始就喚不醒那所謂的人性之中的感情自私之事。”
“楊氏怎么做都是錯的,因為那位田大人從一開始就沒給她一條對的路,他不允許她做對這個選擇,”露娘說到這里,忽地打了個寒顫,“這就是那高果的手段嗎?只動了這一下,就絕了楊氏所有對的路?”
“是啊!”黃湯倒吸了一口涼氣,唏噓道,“沒成想竟還當真有這等怎么做都是錯的無解之局!”
“因為打從一開始,那個判是非對錯之人就不允局中做事之人做對這個選擇。”露娘說道,“那高果不許她是對的,嘖,這高果果然是不能胡亂摘的。”
既楊氏不管怎么做都是錯的,那這高果懲罰她的錯,往后突然發難自也是必不可免的了。
楊氏不管如何走,如何掙扎,如何算計,終有一日會走到那個里外不是人的結局。
她的結局早已注定。
“你先時說那楊氏目之所及委實太窄,說很多人在楊氏眼里都不算人,我覺得甚有道理,”黃湯看著那夜霧中不動聲色突然變臉的兩個楊氏心腹,喃喃道,“眼下更覺得你說那楊氏目之所及太窄是對的了,她眼界實在太窄了,不止很多人在她眼里不算人,那真正能入她眼的高果……或許……也不能算人。”最后幾個字的聲音委實太輕,輕到一旁的露娘都快聽不清了。
她顫了顫唇,走過去,走至那兩人面前,接過那顆藥丸吞了下去,而后說道:“田大人說的是,既是拿了梁公的殼子,我這腹里的也只能是梁家的血脈,又怎么能是郭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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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也不過十多日的功夫,楊氏就不需要再來了。
“老大夫您這里的求子果然靈驗!”楊氏對黃湯說著,瞥了眼那院中戰戰兢兢,眼神亂轉的梁衍,看著他自以為是的用那笨拙的伎倆試圖換命,慌得厲害,卻不知他的換命是她允的,因為她要用他的命換她兒子的命,如此,也算不妄這母子情分一場了。
“這次過后,也不需要再來了,大理寺那位年紀輕輕的大理寺少卿不好騙的,再動作怕是要引起他的懷疑了,”楊氏說道,“這次若非族老插手,我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
黃湯看著楊氏,垂眸:“您不止是郭大夫人更是楊氏女,后頭這個名頭的份量可比前頭那個重多了!”
雖是一句恭維,看那楊氏也平靜的接受了,黃湯心里卻是亮如明鏡。楊氏女比那郭大夫人的份量更重,穩穩的壓其一頭,也叫她這么多年能在郭家過著自己想過的日子。即便沒了郭大夫人的名頭,她也依舊是楊氏女,很多瑣碎之事根本不用發愁。可她偏偏不滿足,沒了一個郭大夫人的身份,還想要一個田夫人的身份,如此……也終究會走到那個注定的死局之上。
“梁衍那里……就讓他過兩日我兒的好日子,如此……也算花錢買他一條命了!”楊氏平靜的吩咐著身邊的心腹,“這些時日他要什么你等給他什么,莫要悖了他的心意!”
一眾心腹點頭應是,黃湯看向這群心腹,在人群中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那兩張落入人堆里也難以尋出的臉:果真是那般的不易找尋!尤其重新戴上那張楊氏心腹的面具之后更是難以辨清了。
目送著楊氏離開,黃湯轉身回了院子,梁衍一雙眼四處亂轉,顯然正心虛的厲害,時不時的還往露娘的小腹那里看一眼,雖半醉半醒間,卻也不是沒有知覺的,聽露娘道怕郭家兄弟生不出孩子,想要借他一用時,他當即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左右郭家兄弟不會知道這孩子是他的,只有他清楚這孩子是自己的。不知頂替郭家兄弟這種事能頂替多久,可自己的孩子這往后吃郭家的卻是篤定的了!一想至此,梁衍心中一陣沒來由的竊喜——怕這郭家二郎自己也沒想到清明那日的一記巴掌,竟能叫郭家二郎這個冤大頭替他養上一輩子的孩子!
“他兄弟也是,素日里得罪的人多,平白得罪這種江湖中人受了重傷也是活該!”梁衍說著再次瞥了眼楊氏離開的方向,對面前不語的露娘說道,“我道我怎么看這郭家兄弟那般不順眼呢,尤其是郭家二郎,真是不打扮不知道,一打扮嚇一跳,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這蒙了臉,只露出一雙眼之后,我實在像極了那郭家二郎!”
露娘看著蒙了下半張臉,只露出上半張臉的梁衍點了點頭,轉身瞥了眼鏡子里的自己,說道:“就似我,施妝打扮之后有幾分肖似那位逝去的溫夫人。”
“是啊!”看著難得上了妝的露娘,梁衍一開口便是一番品頭評足,“你濃妝之后倒有幾分花魁模樣了,往后也不知那郭家兄弟能不能醒,若是醒過來,你也最好濃妝與他相見,不然我怕他看不上你,以至于連累了你腹中我的孩兒不受寵了。”
面對梁衍這番往日里會令自己厭惡作嘔的話,露娘的神情卻是無比平靜,她點頭說道:“我知曉了,你放心,”說著,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她道,“郭家兄弟當不會有第二個孩子了!”
這話聽在梁衍耳中,他自會自己‘開竅領悟’的。果不其然,他‘哦’了一聲當即恍然,眼里竊喜更甚:“我當你為何定要尋我,難不成他二人是傷了根基?”
露娘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么,只是抬下了抬下巴,對梁衍說道:“郭家來接人了,你拿著郭家二郎的身份去郭家別院養傷時仔細些,有外人來見你便一律推脫不見,莫叫人瞧出端倪來!”
“我省得。”梁衍說著,走了兩步,忽地轉頭瞥向床上的郭家二郎,嘆道,“他要是永遠醒不過來,叫我當一輩子的郭家二郎就好了!”
露娘聞言,下意識的抬頭看向梁衍,這郭家兄弟同梁衍之間那檔子事自是沒有誰比她更清楚的了。從始至終,設計挑事的都是面前這個梁衍,可面前這個梁衍卻能說出這般一番‘咒人永遠不醒’的惡毒之語來,偏那面上還沒有半分詛咒他人的羞愧之色。
平靜的看著梁衍跟著那群被安排好了裝瞎的郭家下人離去,直到再也看不到梁衍的身影了,露娘方才抬眼,看向角落里坐著沒有吭聲的黃湯:“如何?可見識到這沒卵用的梁衍的狠毒之處了?”
“真是狠毒而不自知,一邊糊涂著一邊狠毒著。”黃湯嘆道,“偏他是當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的,還覺得理所當然。”
“就是看那郭家兄弟日子太好過了生出的嫉妒不平罷了,”露娘說道,“我也嫉妒,眼紅,想過一過郭家兄弟的日子,可這嫉妒到直接咒人死卻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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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能將這嫉妒生出的恨同殺直接當飯吃,”黃湯唏噓不已,“將這等舉動看作稀松平常,這般的人難怪再好的運氣也叫他浪費沒了,梁公之后這個殼子叫他丟了也不奇怪了!”
“讓旁人替自己養孩子還這般竊喜,”露娘又道,“半點不覺愧疚,覺得賺大了呢!”
黃湯搖頭:“我眼下當真是覺得還好叫梁衍碰到的不是什么善茬了,若是個善茬怕是要被這梁衍欺負狠了,偏那梁衍還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做了惡事。”
“簡直是又蠢又毒,還自以為是!結果被楊氏這等人算計了一遭,”露娘說道,“老實說那郭家兄弟得罪了江湖中人被重傷的借口但凡細想都是經不起推敲的,偏他歡喜的不行,信的不行,高高興興的同郭家二郎換了命,去過郭家二郎的好日子去了。”
“因為他想信唄!”黃湯說著,走到露娘面前坐了下來,“再蠢再漏洞百出的借口也架不住一個人想要信的,只要想信,這漏洞自也就看不到了,人臉上的那一雙招子自然就瞎了。”
“那就叫他高高興興的去過郭家二郎的好日子,十天半個月的好日子買梁衍一條命,在楊氏眼里這是筆劃算到不能再劃算的買賣了。”露娘說著,伸手覆向自己的小腹,對黃湯說道,“至于我的話,待你等安排好了,就名正言順的帶著我身邊這個‘梁衍’出來,做好這個梁夫人,是也不是?”
黃湯點頭“嗯”了一聲,卻又有些意外的問露娘:“梁衍那是換命換魔怔了,你卻是心知肚明自己在干什么的,往后要進的也是梁家的門,不會是郭家的門。既如此,怎么沒叫梁衍提前寫下證明這孩子是梁家子嗣的條子?以防出了意外,叫你腹里的子嗣都無法證明是梁家的子孫。”
“我讓他寫了,他不肯寫。”露娘抬眼瞥向黃湯,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涼涼的說道,“他說他怕計劃出變故,若是原本能當郭家子嗣的,這孩子卻留了個梁家子嗣的證明,被人拿到了這親筆所寫的字條,不能叫郭家替他養孩子豈不是虧大了?”
“諾,你看!不止他要為自己算計好處,連這腹里的孩子都被他算計上了。”露娘說道,“看著是在為孩子的前程算計,讓孩子留在花團錦簇的郭家更好,實則是在自保,怕自己出事呢!”
“他一個人,卻想同時占著兩個位子,”露娘指著一旁兩張蒲團,說道,“明明已經占上郭家的好處了,可梁家他卻也不想放手。這般打著為孩子好的名義,算計的卻是我。若是計劃出了意外,我懷著腹里這個孩子自然只能去梁家,屆時只有他梁衍點頭首肯才能進門。所以,他算計我是生怕自己出什么意外。我為了能去梁家,自是需要拿到他的親筆證明來證明孩子是他的。如此,一旦他生了意外,在沒拿到親筆證明之前,我只能來回奔波的盡力保他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