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殷紅的鮮血從口鼻流出。
南希本想保持微笑,但生理上的痛感和痙攣還是讓她微微蹙起了眉頭。
心臟在無助地劇烈搏動,逐漸趨于紊亂,視覺一片模糊,但聽覺和痛感一樣異乎尋常地更加清晰起來。
倒地的南希盡可能維持住了嘴角最后的一絲弧度。
她說完了她的宣言。
而最后之際被放大的聽覺,也讓她聽到了低處更令人心驚肉跳的破裂聲!
“啪啦!!”
南亞印國孔雀燭臺,倒數第二個目標。
范寧的拍賣錘繼續在空中劃出弧線,砸在孔雀高昂的頭顱和那灰色的濁質寶石上。
“唳——!”
隨后是一聲非鳥非人的尖銳嘶鳴從虛空迸出,孔雀頭顱歪斜斷裂,那灰色寶石并未破碎,而是如同一個被驚擾的巢穴,內部驟然涌現出無數翻滾的、鏡面般的云朵幻影!
雪崩、火災、洪水、戰爭各種災難性的景象在罩內瘋狂沖撞了一瞬,隨即連同寶石本身一起塌陷、收縮為一個極小的黑點,最終消失不見。
那墜落在地、斷成幾截的燭臺,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銹蝕、風化!
“嘎吱嘎吱”在臺下衛兵們各式器械的圍攻砸擊下,安保防護罩也終于快不行了,令人牙酸的聲音不斷傳來,蛛網般的裂紋已經爬滿了所有水晶面板!
此時此刻。
更底層的藏品修復室,另一撥衛兵同樣已將門口團團圍住。
有人掏出從庫房取來的備用鑰匙,插入擰動幾番,卻怎么也沒把這道鑄鐵防爆門打開。
“總閥被抵住了!和臺上的安保護罩打不開是一個道理!”衛兵頭子的眼里寒光閃爍,“不用理會這道門!用毒!那個總閥需要有人持續站在平臺上,并保持風箱桿的下拉狀態,來維持氣壓和水壓!”
既然萊里奇館長下了“立即解決”的死命令,這群人也不用再顧及“留活口”或是否存在誤傷之類的了!
得令的幾名衛兵帶上口罩,迅速繞行至另一處房間,即范寧此前對“幻物”進行初步檢查的藏品交接室。
也是唯一一處與藏品修復室呈玻璃隔斷并置的場所。
“滾開!館長的應急調度!不想死就直接滾!”
衛兵大聲粗暴驅離著執勤人員,不等對方完全撤離,就將一管無色油狀透明的神經性毒劑推入香氛蒸發器,再將后者伸入傳聲氣孔!
“砰!”做完這一切的衛兵迅速退開,將交接室的房門死閉。
毒氣迅速蔓延開來。
修復室內,另一處小隔間,麥克亞當小姐正按照范寧教她的方法,站在一塊奇特的凸起浮雕上,左手疊著右手,將面前的一根木制桿體牢牢地壓在偏下的角度。
“如果計劃如常進行,現在恐怕到了最后的時刻了”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存在什么變數?不管如何,我需在這里維持盡量久的時間,給他們創造充足的機會”
麥克亞當小姐正心中思忖,忽然,鼻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怪味。
這股氣味既有些類似蘋果的甜香,又帶著一絲刺鼻!
她忽然覺得手腳一陣麻癢,然后意識到自己從鼻腔到喉嚨再到肺管,好像都出現了類似的麻痹和抽搐感!
“不好!有人下毒!!”
女記者的腳踝和膝蓋一軟,整個人從浮雕平臺上跌落了下來,那個總閥的檔桿也隨即緩慢回升。
跌落至地的她感到天旋地轉,幾乎瞬間就快站不起來了,但不知怎么,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重新踩在了浮雕平臺上。
“咔噠噠噠”
視覺重重殘影之際,麥克亞當小姐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竭力讓自己不要從平臺上跌落,并將整個人的重量都抵在了那只壓住檔桿的手臂上!
“這個平臺是?”
地下水脈密道,渾身濕透、發絲滴著水珠的南希,見范寧站上了一塊刻滿奇異浮雕的平臺,不由詫異發問。
范寧提腳在平臺站定,整個后背則靠在冰冷滑膩的洞壁上,劇烈咳嗽,上氣不接下氣地喘道:
“呼,總算潛出來了剛才這一段‘黑修士隧道’最難走但這條路線之后反而是最好走的,你只要按照‘不轉超過垂直的大彎’原則,就能,就能順著主干路逃出去了”
這里是一片相對開闊的洞窟,四周亮著微弱的光芒,洞頂垂落著無數奇異的、如同根須般的晶石,其中一些伸入水下,并且部分存在孔隙,在水波蕩漾下輕輕作響。
之前那些宛如牛鈴般的清脆“幻聽”,以及這種彌散在各處微弱的白光,正是因為這些晶石存在的緣故。
它們將地底映照成一片光怪陸離的世界,如同星海倒懸。
范寧話語中的言外之意讓南希有些不安,她抹了一把臉上浸潤的水珠:“不,范寧先生,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之后的岔路怎么分辨,不是有您帶路嗎?”
“我考慮了一下,還是留在這里吧。”
“為什么!?”
“事情其實有點失敗,你聽這動靜,沒點要結束的意思。”范寧苦笑指指頭頂。
他劇烈喘息咳嗽之間,頭頂沉悶的爆炸聲和建筑坍塌的轟鳴仍在持續傳來,震得整個石壁微微顫抖。偶爾有一縷灰塵簌簌落下,在地下暗河的水平面激起圈圈漣漪。
“我也覺得奇怪。”南希說道,“今天這個公審大會我知道您應該用了什么神學手段,把太陽的光束與火焰給引開了,可是為什么會燒成這個程度?為什么會炸成這個樣子?”
“是斯奎亞本。”
“那個修道院的前任老神父?”
“是。”
范寧勉強緩過口氣后,轉身在石壁的縫隙中撥動,竟觸發了什么機關,打開了一面粗糙的控制臺一樣的東西。
“我不清楚什么樣的異質追求驅動著他,或許我自己是遵循內心說出了我該說的,做出了我該做的,但他誤導我調整了一處關鍵的壁畫樞紐!”
“那里面有一種狂暴而奇異的能量,光束徹底失控,引發大火,大火又連環引爆了修道院水牢中的什么濁氣,可能是人長年累月的污穢排泄物之類。”
“所以才導致了現在這種情況。”范寧的聲音因寒冷和虛弱而斷斷續續,“你想想,這么下去,不出多時,修道院的所有這些文獻、檔案,這些樂譜”
“天啊,那這么多年間的圣樂豈不是全”南希睜大眼睛,一時間心亂如麻,“那您現在?這個平臺?這個檔桿?”
“也是一個樞紐。”范寧嘆了口氣,“修道院的這片地底,古羅馬引水渠的總控制臺,就在‘黑修士隧道’出口旁的洞窟中。”
這正是他決定留于此地最后要做的事情!
說著,范寧左手疊著右手,用力壓下了那個堪比他大腿粗的石質檔桿!
沉悶干澀的聲音響起。
“嘩啦啦啦啦!!!!!”
這個檔桿才剛剛往下挪了幾公分位置,整個空間內突然響起的滔天水聲便欲要震裂耳膜,南希不禁腿腳打顫,整個人一大口深呼吸,隨即四處張望。
沒發現任何顯眼的排水,但腳下的水平面卻開始快速上升!
幾個呼吸時間,就浸沒過了范寧踩上去的那個并不算高的浮雕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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