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記錄:前方疑似‘庇護所’點位,非官方管制區,新增,河流地形,臨時編號D29016。”
“效力范圍評估:中等。水域,從上游五十米至下游一百七十米,陸域,南岸延伸約三十米,北岸.”
“北岸,無。”
“‘燼’的管控秘氛無法延伸至北岸,規則再次嚴重崩壞,別去那邊,從南邊繞。”
四位特巡廳調查員的交流聲音透過口罩傳來。
這些人,包括面部的全身,都裹著骯臟又嚴實的衣物和口罩,語調里是壓抑不住的焦慮,其中一人手里緊握著一個不斷發出刺啦聲的、類似“簽名證件”一樣的折頁卡片本,并讓它保持著打開的狀態,鋒利的密契符號在其間瘋狂跳動,映照著暗綠色的詭異天光。
“非官方管制的庇護區?不知是某個‘團體’,還是‘個體’的,這么大范圍,有點奇怪啊”隊伍中有人嘀咕一聲。
“注意記錄邊界衰減情況,記錄附近地形和特征物,靠近時保持周邊警戒”另一個更沉穩的提醒聲響起,是這四名調查員中的隊長。
此人單膝跪在泥濘的坡岸邊,用一支特制的、筆尖似乎在微微發光的金屬桿,在防水日志上快速勾勒著,時不時俯瞰遠處漂浮著花花綠綠一層“油膜”的河流。
以及,一棟在病態光線下若隱若現的白色小屋。
隊長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又補充道:“先不要貿然進入,但也不要距離過遠,走那邊.陸域延伸控制在三十米外,五十米內,再離遠了,‘午之月’的污染就不可控了。”
“桃紅色的‘邊界’?還是紫紅?還是墨綠?”再靠近一段距離后,有位調查員瞇起眼睛。
“這樣看不出什么的,用‘濾網’。”另一人搖頭。
即便是在夜間,前方的“色彩”濃度照樣高得嚇人。
視覺觀測和靈感絲線查探都嚴重失真。
如果需要抱著結論性的目的看什么東西,必須經過“認知濾網”的多重校驗。
有人從匣子內取出了一張軟塌塌的黑色東西,看起來像是漁網一類事物的碎片。
但一湊近臉部,這些東西就像活了過來似的,直接往他的兩只眼球里鉆!
“嗤嗤嗤嗤.”
此人抽搐了一陣后,眼球變得腫脹充血,還有一些異質的光彩,他勉強平靜,藉此觀察前方一陣后,再將這些活物從眼球里抽拽出來,弄得一臉鮮血,免不了又抽搐了一陣。
“確實是小屋與河流,桃紅色邊界,里面應該是活人,不是別的東西。”
“媽的,到底是怎么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的!”調查員哆嗦著說完,又低聲咒罵,“每次出來都感覺像把腦子掏出來放在鋼絲球上搓!.‘濾網’用得越多,我越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不確定就對了。”隊長頭也不抬,“‘確信’往往是崩潰的前兆,保持懷疑,才能活久一點.倒霉的新人。”
以前的調查員雖也辛苦,但絕不可能如此,這孩子沒經歷幾天正常的調查員生涯.隊長說完自己也暗嘆口氣。
這個世界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變成這樣了。
每當想起近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就像經歷了一場真實確切的噩夢,恐怖滲入骨髓,令人駭異戰栗。
如今的遠空,一輪布滿褶皺與黏液的暗綠色巨型月亮始終靜靜懸浮在那里,其比尋常太陽看起來大了十五至二十倍,布滿小半邊天際,投下冰冷卻有莫名生命感的光輝,將萬物都染上了一種浸泡在防腐液中的青綠調子。
在此光線的浸潤下,整個世界的天空都呈現出一種深邃和油膩的狀態,放眼望去,濃紫色的孔洞、墨綠色的隆起、乳白色的蛇形漩渦.以及艷麗到刺眼的極光狀絲絮,一切持續無聲流淌、破裂,有的時候還會“滴落”下來。
而地面,山川、河流、平原、沼澤、海洋等地形地貌仍有,類似“城市廢墟”一般的區域也有,但同以前任何地區、任何大陸都找不到特征對照,這些地方有時寂靜,有的地方還很“吵”,比如剛才調查小隊來時的一片鋼鐵骨架間,就長滿了色彩斑斕的、如毛細血管般的黏稠絲線,發出與環境嗡鳴同步的低沉響聲。
空氣中永遠彌漫著一種復雜而駭人的芬芳——甜膩如過度成熟的水果、混合著鐵銹的腥氣、消毒水的銳利,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深海或古墓的腐敗味道.五彩斑斕的花粉和孢子漫天緩慢飄舞,如同有意識的塵埃。
這個世界回想起來
應該是從第40屆豐收藝術節結束的當晚,天際涌起一根未知的暗紅色垂線后算起,再過了估計十天左右
太陽忽然在午時落山了。
與之同時,竟然有一輪暗綠色的月亮升了起來。
遠方天際那根暗紅色垂線上方,隨即“傾倒”出了一大團色彩泛濫的漿液,并迅速向外幅散蔓延。
很快,世界就成了這個樣子。
浸沒在那些濫彩中的人是“死”了嗎?這個問題沒人說得上來,也可能是發生了“融化”、“截搭”、“嫁接”、或者未知的別的什么比死更恐怖的變化無法用言語形容,姑且也只能稱為“死”了。
超過99的人這般如此直接死去,剩下的人又有超過99陸續在后一段時間死去,現在整個世界的活人,加起來有沒有六位數都無法統計得知。
總之,如今,應該是沒有什么失常區一說了,或者說,整個世界都是失常區。
再或者更準確地說,現在只有“夜晚”的危險程度,勉強還算接近以前概念里的失常區,而白晝.白晝是更高純粹的禁忌和無可解脫的煉獄。
比如最初,有人試圖搞清那輪巨大的暗綠色月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從一處高坡冒頭,準備布置某個神秘學祭壇進行一些觀察。
但沒幾分鐘,這群人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被“釘”在了原地,無法隨身體移動,強行離開會導致撕裂的劇痛。
他們被迫永遠留在了那片高地,身體的質地逐漸失常,最終變成了幾件投射著凝固影子的“樂器”,其肉質表面仍殘留著腐敗的青綠色澤。
這只是第一批千奇百怪的死亡案例中的一則。
白晝時刻的“午之月”光線,是最為詭異最為強烈的污染源和認知扭曲放大器——當意識到這點后,所有人都變成了畏光的蟲豸。
白晝不可外出,這是鐵律。
只有夜晚。
“午之月”光線會在夜晚稍微黯淡,整個世界的色彩不再那么“高飽和度”,異常聲光現象減少,相位的準則變得勉強穩定,那種無處不在的、令人瘋狂的背景嗡鳴也會減弱,一種脆弱、虛假而又必不可少的“秩序”悄然回歸部分區域。
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滲入骨髓、凍結靈性的寒冷,以及在濃重陰影中變得活躍的“蠕蟲”——一種并非通過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識的、充滿惡意的窸窣聲響,引誘生命走向融化與畸變。
夜晚同樣也是失常區,這種“寧靜”絕非恩賜,更像是一片布滿柔軟陷阱的流沙,誘使幸存者放松警惕,從而被更深層的瘋狂吞噬。
所以即便在夜晚,想要生存下去,人也需要待在“庇護所”里面,比如特巡廳殘部劃定的十多個“大型管控區”。
領袖波格萊里奇的遺留之物,被毀壞的“刀鋒”碎片中體積相對稍大、神性保留較完好的那十多片,是如今的特巡廳殘部得以維持秩序的最大依仗,這種用來布置“大型管制區”的核心禮器被稱為“狂怒銀片”。
這群人如今像是一支陷入重圍、紀律嚴明、且更加極端化的軍隊,他們在“管制區”內實行配給制和晝夜顛倒的統一作息,并強制征召所有被發現的資源和有知者,從嚴從快槍決那些疑似被“蠕蟲”宿身者.
“僅記錄邊界特征和地貌特征,非必要不進入。”沿著河流南岸的陸域行走一段后,調查小隊隊長揮手叫停。
剛才的他抬頭觀測了一下天空,現在皺眉考慮起來。
這次的夜晚好像偏短,他感覺“色彩”的飽和度有回升趨勢,有可能沒法在白晝到來前,趕回最近的“管制區”。
一般這種情況,最好是就近征召一處非官方“庇護所”內躲避白晝,等待下一個夜晚,如果有的話。
但是眼前這個“庇護所”面積異乎尋常的大。
一方面,他在顧慮里面的人或團體的實力,如果對闖入者抱有敵意,雙方絕對會發生致命的沖突,另一方面,里面是不是‘人’都還不一定。
就如同己方不確定里面是不是“活人”,里面如果有人,恐怕也不確定外面來的是不是“活人”。
這些天下來,只要是人,精神都到了崩潰的邊緣。
“迅速記錄,然后撤離。”權衡一番風險后,隊長作出決定。
“我們能趕回‘管制區’嗎?”有人憂慮道。
“再過五分鐘就走,應該勉勉強強。”隊長凝視著那棟病態光線下的小白屋,“這個地方,我沒把握,按理說,那些由個人勉力維持的‘庇護所’不可能有這么大”
不管是實力強大的散落有知者,還是什么別的“東西”,都通知上級調撥更多人員進行接觸和征召更為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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