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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賽兒的進攻開始后,當面的敵人很快陷入混亂之中。
之前的炮擊,對騎兵的作用,主要是阻止他們集結。聯軍方面按照經驗做出的對策,也都是基于這個認知而進行的。
在戰場上,騎兵不能說沖就沖,需要先進行編組,否則就成了散兵游勇了。并且,在進行沖擊的時候,距離也需要控制好。馬的體力是很有限的,如果離老遠就開始加速沖鋒,戰馬體力會很快消耗,讓戰斗的黃金時間大為縮短。另外,一旦開始沖鋒,就算經驗豐富的精銳騎兵隊,也很難長期保持陣型。距離一長,大家就跑散了,沖擊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所以,騎兵指揮官都希望有個穩定的位置,作為攻擊的出發陣地。最好,還能在交戰幾回合之后,依然保持安全,讓部隊可以退回來重整。
在中世紀的軍事傳統中,這個出發陣地的位置很靠前,很多時候就只有三五百米。而騎士們的沖鋒距離更短,按照法國人的經驗,從六十步遠的位置開始沖鋒就足夠了。之前的那段距離,都是緩步走過去的。
而一直到中世紀后期,也就是他們現在這個時代,很多國家的騎兵使用思路,依然沒有什么變化。反而是波蘭立陶宛軍隊,因為遇到火炮比較早,再加上本來就有一些草原傳統,因此,隊列和戰術都要靈活很多。
傳統的騎兵,可以拿法國人當例子。軍隊以騎士為中心進行布置。來自同一地區的騎士,有共同的領主和軍旗,并且以此為核心組成“旗隊”。若干個這種旗隊,組成一個“戰隊”。一支軍隊一般會分為兩到三個戰隊,由不同的大貴族指揮,根據戰前的分析和預定戰術,放置在不同位置上。
騎兵戰隊的隊列又薄又長。為了盡可能發揮沖擊效果,隊伍一般只有兩排。騎士們在前排先沖,他們的扈從和武裝軍士在第二排跟上。按照法國人的要求,隊列應當盡可能的密集、嚴整。騎槍應當“密不透風”,騎兵之間的距離應當接近到“一副手套、一只蘋果或一顆李子扔過去都不會落地”的程度。這種隊列被稱為“樹籬”,因為它就和法國鄉間常見的樹籬一樣,又密又長。
訓練有素的騎兵,密度相當高。一公里長的隊列,能部署一千五百到兩千名騎士和騎兵。將領們會要求騎士們盡量保持陣型平整,像一面墻一樣壓向敵人,以求取得最好的效果。
不過大部分時候,整個戰隊也不會一擁而上,以免大家擠在一起,亂作一團,反而招致失敗。相反,他們會沿用古典時代的經驗,從右翼開始進攻,一個旗隊一個旗隊地依次投入。訓練有素的騎士,能用重型騎槍洞穿當時戰場上可以見到的所有鎧甲。因此,對大部分軍隊來說,一旦讓他們得到機會,有足夠的空間和時間進行部署和移動,從而發起“完美”的沖擊,結果都是毀滅性的。
其他國家的軍隊,一般也都是差不多的情況。當然,因為各地情況不同,也會有不少差別。西班牙和德意志的騎兵就要弱一些,因此往往選擇更厚的陣型,并且根據情況進行調整。但這方面戰績最好的法國人,反而比較頑固,覺得沖不過人家就只能怪自己水平不行,讓這種戰術保持了很久。
很多時候,過度自信的法國人也會優先尋找對方騎士廝殺,對步兵置之不理,甚至不聽命令,擅自行動。這些人的軍事素養其實不錯,在戰斗中都知道盡可能保持隊形。但這導致他們擅自進攻的時候,也不是某個人逞匹夫之勇,突然跑出去和敵人打起來,而經常是整隊整隊的騎士,全都一起沖出去了……
不過這些年,歐洲軍事的變化,可能比過去數個世紀都明顯。新的戰術正在快速涌現,很多以往的思路,確實是不太行了。
波蘭人的陣型,就比法國人散得多,隊列明顯要更長、更碎。在面對火炮壓制的時候,指揮官們也非常主動,會積極尋找規避的辦法,比如利用地形讓對方的炮擊不好施展,或者借助林地、房屋、斯拉夫步兵之類的障礙,掩護自己在后方移動,躲避炮火。因此,確實不容易直接對他們造成殺傷。而等雙方打起來之后,因為大家都混在一起,炮兵也就不好施展了。如此以來,就能把火力上的劣勢,給拉回來一點。
也是因為如此,這次直接在對方隊伍里遇到炮兵,讓敵人十分震驚。他們顯然很了解火炮的威力,因此都沒有嘗試著繼續進行沖鋒,就直接四散跑掉了。在整個陣線上,留下一個巨大的豁口。
唐賽兒也不急,一邊讓炮兵重新裝車,一邊讓騎兵再進行輪換。胡斯派騎兵替下了梁老二他們,繼續向前推進。
這里的情況,很快引起了后方指揮者的注意,很快,又有一支波蘭立陶宛騎兵沖過來,要堵住這個缺口。唐賽兒指揮手下故伎重演,讓前排抵抗一下就后撤,然后立刻開始對近處的敵人開炮轟擊。
不過,這次的敵人已經有所準備,估計是從敗兵那邊得到了這邊有火炮的消息。因此雖然產生了傷亡,但也沒有潰散。幾個貴族模樣的人大喊著,趁他們裝填的功夫,帶人沖了上來。
而唐賽兒也不慌。上一輪那種過于順利的情況,才有些出乎她的意外。而受到打擊之后,試圖趕緊解除火炮的威脅,也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做法。因此,敵人的反應,也是她預計之中的。
這次,她親自帶人迎了上去,和敵人騎兵戰做一團。
兩邊的人都驅馬向前,戰馬下意識躲避對方,結果都擠在一起。而他們正在打斗的時候,后方的火炮突然又響了起來。
雙方士兵都嚇了一跳,唐賽兒也連忙回頭看,發現她的炮兵居然沒后退,就在戰線后面十幾步遠的地方裝填。波蘭立陶宛聯軍騎兵不斷朝他們這邊射箭,不少箭掠過他們頭頂,落在火炮周圍,射傷了不少馬匹。一些炮手的盔甲上,也扎著箭矢。而就算這樣,他們還在不緊不慢地工作。
隨著雙方交戰,兩翼的位置反而空了出來。從這邊,能看到不遠處,一些從前線退下來的聯軍騎兵在那里重整,正好處在他們視野內,沒有阻擋。于是,炮兵看到無法直接支援本隊前線,就自作主張,換了實心彈,直接對著那里開火,炮擊那一股敵人的側翼。
唐賽兒之前聽朱文奎說,他是把自己手下最膽大、水平最高的人,都派給她了。一開始,唐賽兒對這個說法,還沒有什么實感,因為她也見過炮兵演練,以及埃及那邊,火炮的幾次實戰。總覺得,不就是遵守流程,嚴格按部就班地操作么。這些規則對火炮來說不可或缺,但也導致他們幾乎沒有什么主觀上可以發揮的空間。
畢竟騎戰的時候,雙方拼的有時就是士氣。積極、熱情的那邊,很容易就能把敵人嚇跑,搶到先機,反而不一定會打起來分勝負。但對于炮兵來說,再熱情,輸出也沒法提高多少。因此,唐賽兒總是下意識覺得,這些人只要夠熟練就行,沒法和“有實力”,直觀地掛鉤起來。
而這次,她算是理解,朱文奎為什么對此這么自豪,覺得這些人都是很厲害的精銳了……
那些聯軍騎兵,估計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居然處在火炮威脅中,一時間,都被打傻了。雖然嚴格來說,這一輪造成的傷亡也不高,但敵人還是匆忙后退,不管炮火來源在哪,還是先躲一下再說。
見到他們開始后退,其他騎兵也明顯動搖起來。近處的炮聲,大家都能聽到,這情況明顯和之前預計的、火炮都在明軍左翼的情況不一致。現在大家還在混戰,情況一片混亂,已經沒有辦法進行偵查。消息的傳遞,也十分困難,大部分人既不知道誰在進行炮擊,也搞不清明軍是什么戰略意圖。
現在,沒人知道這邊有多少火炮,會不會還有更大的一批依然在埋伏著。至于明軍為什么要在這地方布設炮兵,就更加不能理解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火炮的位置,必定是重點關注的地區。而且,他們花了這么大的心思進行戰場欺騙,恐怕不可能只有放幾炮這么簡單。炮兵之后,肯定還有其他部隊,要配合他們,執行作戰任務。
在這種擔憂下,周圍的其他幾支騎兵也連忙后撤。連帶著,前來阻擋唐賽兒她們的敵人,也松動了起來。
雖然帶隊的軍官大聲喝止,但還是有人在往后跑。最后,整隊人都跑了個干凈。尤其是立陶宛軍隊里那些雇傭來的斯拉夫人市民騎兵,本來戰斗意志就不是很強,見到這種情況,立刻開始跑路。
唐賽兒也沒有追擊。她又讓炮兵趕緊裝車轉移,然后折向戰場右翼,從背后攻擊敵人。
炮兵們告訴她,之前的交戰里,他們太靠前,馬匹損失了不少,可能跟不上了。要不要放棄一些火炮,集中運輸另一部分。唐賽兒想了下,說不用。
她把梁老二找來,讓大家擠一擠,勻一點馬出來。很快,一些騎兵就跳下自己的馬匹,拿走了武器,然后把馬給了炮兵。雖然有些人頗為不舍,還有人覺得戰馬給人拉車有點大材小用,但在梁老二的催促下,眾人還是立刻完成了命令。
那些放棄坐騎的人,都就近騎上同伙的馬匹——就是編制里,最小的那個“伙”。這下,連“孤兒軍”騎兵都覺得有些奇怪,說你們怎么模仿起圣殿騎士團來了。不過,唐賽兒說,短途行動的話,馬馱著兩個人也沒問題的,反正目前的主要任務是跟上速度。她要求大家,如果遇到擋路敵人,就下馬步戰沖鋒,盡快擊潰他們。現在,孤兒軍繼續當騎兵,而她們這邊來當步兵。有人阻擊的話,三個兵種就輪流向前滾進,盡快實現突破。
雖然看起來很是奇怪,但她的手下,對此早就習以為常,很快就繼續開始行動了。
他們沿路遇到的敵人,不少都開始往后跑。但不久,也遇到了一支更堅定的波蘭騎兵。兩邊剛一碰面,梁老二就帶人沖了上去。
在場的歐洲士兵,第一次見識了這種打法。他們那些“騎兵”,小跑著向前方迎過去。等兩邊的距離還有五十步,波蘭人已經開始加速沖鋒,后面的那些“蹭馬”的人就熟練地跳下馬背。騎馬的人立刻放槍加速,而跳到地上的人也拿起長槍,跟著騎兵,全速向前奔跑。
騎馬的那些人首先和波蘭人交鋒。雙方的戰馬,同樣相錯而過,一瞬間,兩邊就有好幾個人飛了起來。而和其他陣型不同的是,這次,兩排騎兵之間,還夾了一排步兵。他們幾乎正好擋在波蘭騎兵前進的道路上,而且距離只有十多步遠,甚至依然還在跑步前進,迅速拉近距離。
很多波蘭人都沒反應過來,只能趕緊收回剛才交鋒時刺出的長矛。但這些步兵距離騎兵線太近,而且面對奔馳而來的敵人,居然不躲不閃,甚至主動對著敵人沖過去,揚起長矛就刺。
戰陣之間,立刻傳出一陣人的慘叫和馬的嘶鳴聲。長矛折斷、盔甲破碎的聲音,也此起彼伏。不少人被高速奔跑的騎兵撞得都倒飛了回去,但波蘭騎兵的前鋒,居然就這樣,被他們硬生生攔了下來。
平心而論,塞里斯人其實才是真正的“超長槍”愛好者。唐賽兒的這些教內“老兄弟”,使用的幾乎都是一丈八以上的制式大槍,比騎兵那邊還要長出不少。而用步兵主動沖鋒,和已經沖鋒起來的騎兵對撞,自元末以來,也是個大家都了解的通用解法了。何況這次,已經有騎兵在前面,替他們擋了一下了。
但這種景象,就和剛才那些火炮一樣,明顯對其他人造成了很大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