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困難擺在了維多利亞面前。
在自己的父親面前，還有在商洛面前，到底選哪個。
“我選商洛。”
“啊？”商洛聽了便是一驚，離間別人父女之情的罪責他可擔戴不起，“我何德何能別別別，您還是先考慮清楚再說。”
“我選你和你無關。”
“那是為什么？”
“老頭子什么都不肯告訴我，你讓我怎么選。選你，至少你會考慮我的意見是吧？”
她的考慮非常現實：阿加索克勒斯雖然是她的父親，但他做出決定的時候顯然完全不會考慮維多利亞的意見——她都不知道這件事。
而商洛雖然和她的關系遠不如父親，但商洛的決定就是她的決定。因為商洛不可能做出違背她意愿的決定。
“啊這個倒是。”商洛點頭道，“算我，其實就是選自己——你不如直接當成是在選自己好了。還有，阿加莎阿姨，你為什么要把我和他父親對立起來？明明這是他們父女之間的事吧。”
“你說為什么呢？”阿加莎女士看著他，“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為什么。這對你很重要，我需要知道你的答案。如果你的回答令我滿意，我會為你提供幫助，反之則不幫。”
商洛沉思了一會兒，他明白了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不希望讓這件事變成他們父女之間的事。你，希望我負起責任來，和阿加索克勒斯皇帝進行對抗？”
“他當初允許你們私奔時，其根本上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夠幫她做出決定，幫她抵擋來自外界的壓力。現在，到了你做出決定的時候了——不是要你去考慮她的意見，而是要你去做正確的事。維多利亞，她比你想的要軟弱得多。如果你一直考慮她的意見，是沒有辦法把事情搞好的。”
“您怎么能這么說我！”
“那我就問你。”阿加莎轉過頭去，“你的父親和他，你選哪一個？我不是讓你考慮‘誰會聽我’的問題。如果兩個人你必然要失去一個，你選誰？”
“我我.嗚.嗚嗚嗚嗚”維多利亞忽地就號啕大哭起來，“姑姑你為什么要逼我選，我哪個都不想要失去嘛。為什么要讓我選啊”
“我不是和你開玩笑。”阿加莎女士露出罕有的嚴肅，“搞政治不是請客吃飯。搞政治是要死人的！你要做好這兩個人里面死掉一個的準備！我在問你，如果兩個人里面只能有活下來，你選誰！我要你5秒之內做好決定！”
“嗚哇！！！”維多利亞的哭聲根本就止不住。
“哭！哭也算時間！3！2！1！”
“我做不了決定！我該怎么辦！”
阿加莎的表情毫無波動：“這種問題如果你在5秒之內決定不好，那后面一定會出大事的！現在，我再問你。”
她掰著維多利亞的肩膀，把想要逃避的維多利亞掰到正對她的地步，“現在告訴我，如果不讓你選，讓他們兩個打起來，你覺得誰會死？”
“肯定.死的肯定不是商洛啊！我父親又打不過他！我的老父親啊！嗚哇！！！！”意識到自己無能為力，維多利亞的哭聲徹底止不住了。
“阿加莎女士，請你不要這樣了！”商洛擋在了她們中間，“她現在很痛苦。有什么事你問我好了。”
“呵這才是我要看到的。”她拍了拍商洛的肩膀，示意他先退到旁邊。
但商洛紋絲不動。
“有什么話，對我說吧。我來替她回答。”
“那么，我就說了——首先，我只是把最血淋淋抉擇擺在她面前，這只是一種比喻。她要面臨的困境遠比這個更加血腥，也遠比這個復雜。我只是把這一類的抉擇從政治決斷中抽象出來，讓她感受到這種抉擇的艱難。這個問題也可以代換成：如果震旦要毀滅羅馬，羅馬是否引爆全世界的奧特亞羅瓦摧毀地球，與震旦同歸于盡。”
“這確實是個艱難的問題。”正因為它艱難，所以商洛也能理解，要把抉擇中的政治因素抽出來，才好讓維多利亞明白這件事會給她造成多大的沖擊。
“她的回答讓我很不滿意。”阿加莎搖了搖頭，“還記得我問她的最后一個問題嗎？我問你們之間打起來誰會死，她說阿加索克勒斯一定打不過你——說明她完全知道回答問題所需的客觀條件，能不能打得贏是非常清楚的事，但她根本無法超越自己的個人情感，去做出最理智的判斷。我很自責，我的教育失敗了。我無法教育出一個精神上的超人，我自己也知道這很困難，但這件事只有超人才能夠辦到。”
超越自己的個人情感，完全使用純粹的理性去做出決定，這確實只有“超人”才能做到。
“但是您做到了。”商洛看著她，“在剛才那種場合，您一直追問她，完全超越了你們之間的親戚之情。”
“這也是我自責的地方。我明明知道應該怎么做，但我在許多時候還是沒有辦法狠下心來.這也是為什么我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不讓她知道我是她的姑姑。”
虎為百獸尊，誰敢觸其怒。唯有親子情，一步一回顧。
這種事在學校里偶爾也能見到。做了老師的人，尤其是做了班主任的，一般會把自己的孩子交給別的班主任照顧。因為教育是一種工作場合，工作中要稱職務，不能有親子之情。就算只是教育一個人這樣的小事，親戚之情都會產生影響。更不用說，要教育一位皇帝而使其成為超人。
阿加莎已經盡力了。她是阿加索克勒斯的胞妹，是維多利亞的親姑姑。她和維多利亞的關系本來過于接近，本來不該接手這個工作。
然而基于羅馬“神秘封建制”的政體，羅馬皇帝本身就有一些秘密需要保管，這就讓沒有保密等級的人本質上不能接觸維多利亞。
到最后，能夠選擇的人其實非常有限。即使是姑姑這么親的親戚，也必須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