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C,464年——
皮力溫山洞遺址,“■瓦■”
“我這是……”
“色諾芬你終于醒啦,你已經昏迷十四個夏冬了哦”
剛剛蘇醒,意識還沒有從混沌中恢復,正打算坐起身的色諾芬頓時僵住。
停頓片刻后,他一邊用手按壓依舊麻木和隱隱作痛的腦袋一邊環顧四周。
這里是一處遍布焦黑痕跡的山洞,墻壁上存在著許多常年有植物攀附殘存的痕跡,洞內幾乎沒有任何家具擺設存留,而他此刻躺著的,是鋪著一件寬大斗篷的長條石凳,或者石桌?
剛剛對他講話的,自然是還在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的斯巴達準王妃,黑發黑瞳的卡利俄佩,而她的姐姐,奎托斯的繼承者,未來的軍政官墨爾波墨涅,正一手雅典短劍一手圓盾,用審視待宰牲畜般的赤紅眼眸緊盯著他。
當然,還有熱衷考古的斯巴達王子殿下,他正用某種奇異的小型“木棍”和“掃把”在山洞中對那些已經燒得面目全非的物件進行檢查。
因為有神靈眷顧,這幾位有一定可能在十四個夏冬后依舊保持他記憶中的模樣,但喀戎賢者的遺跡不可能維持原樣,現在還缺少更直接的……
他的眼睛繼續轉動,很快便看到那正靠在洞門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的柏拉圖,終于松了口氣,重新仰面躺了回去:
“你說謊,若我昏迷那么久,柏拉圖絕不可能在此守候。”
“呵呵,那也不一定,”柏拉圖嗤笑出聲:“看在我們兩家人的關系上,每個夏冬來看你一眼也不是不行。”
“要如何證明我已經清醒,并未陷入瘋狂?”色諾芬瞥了一眼完全沒有放松戒備的墨爾波墨涅,沒有做出更多的舉動以免她誤會。
“把你收到的‘神諭’再講述一遍,”卡利俄佩答道:“如果沒有在講述期間出現異常,就算你過關。”
“神諭?”色諾芬似乎察覺到什么:“搜索這片山谷的學者們中也出現了同我類似的情況?”
“對,”卡利俄佩朝山洞外望去一眼:“大部分人,只想復原這所學校原本風貌或者的所用技術的學者都沒有問題,但只要試圖確認這里究竟有哪些學生求學,很快便會發瘋,聲嘶力竭地向其他人告知關于某位學生的情報,比如你昏迷前一直嚷嚷的‘奧德修斯’。”
“呃……”色諾芬終于慢慢想起“昏迷”之前的遭遇:“奧德修斯是克里特島被火山毀滅的米諾斯王國居民,為向女神報仇前來向喀戎求學,并于特洛伊戰爭中成功擊敗特洛伊王國——這時間跨度足有三百年,奧德修斯作為一介凡人,其壽命根本不可能有那么長才對。”
“很好,他似乎恢復正常了。”赤瞳的少女解除戒備姿態,將盾牌和短劍收起。
“所以,你當時為什么會深信不疑并將之說出來,還能想起什么嗎?”卡利俄佩眨眨眼,追問道。
“我……我當時似乎做了一場夢,那些不可能發生的事就如同在我眼前上演一般,我迫不及待地想將它分享出去,”色諾芬一邊思考一邊答道:“其他人也是這樣?”
“不知道,”柏拉圖接話:“你是最早清醒過來的,其他發瘋的學者在說完胡話之后全都陷入深度昏迷,偶爾有人‘蘇醒’,也會在不斷重復自己說過的話中再度‘昏迷’。”
“他們都說過什么?呃,那是我能聽的嗎?”色諾芬面帶好奇地問道,話語出口之后又有所遲疑。
“那倒沒什么不能聽的,盡是些夢話,也只有在在做夢的人才會深信不疑,”卡利俄佩稍作思考,“有學者聲稱,在此求學的還有伊阿宋和美狄亞的兩個孩子,他們沒有被母親殺死,而是被美狄亞的弟弟救下,送至喀戎門下求學——但這位弟弟明明是被美狄亞親手殺死的。”
“嗯……”
“還有學者提到,雅典的前身,邁錫尼城邦的王子兼特洛伊戰爭中希臘聯軍的統帥阿伽門農,也曾在此求學,而他的父親阿特柔斯,是眾神之王,天父‘奧丁’的兒子,”正在考古的普雷斯塔爾科斯頭也不回地接道:“不止年代,連神靈的名字都能弄錯,現在大家都離他的帳篷遠遠的以免一起被雷劈。”
“其中表現最正常的一位宣布他發現阿喀琉斯曾在此求學,但因為那是廣為人知的事實,其他學者和監督的死士以為他在開玩笑并未在意,但他隨后便聲稱這位阿喀琉斯不存在任何弱點,他未曾浸泡冥河的腳后跟被阿斯克勒庇俄斯所‘治愈’——致命弱點要怎么治愈?挪到別處去嗎?”柏拉圖接著說道。
色諾芬沉默片刻,然后才遲疑地問道:“所以,你們為什么管這些‘胡話’叫‘神諭’?”
“……”在場幾人面面相覷一陣,最后還是卡利俄佩開口進行解釋:“因為接收‘神諭’時原本就是這個樣子,會陷入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
“沒錯,”正在進行考古工作的斯巴達王子開口附和,又補一句:“不要隨便說出去。”
呂珊德拉是在斯巴達乃至整個希臘都廣負盛名的“預言家”,而歌果身為王后的同時也是斯巴達所有祭司的管理者,做為她們的子女,這番話的真實性毋庸置疑。
“所以神諭就是在腦袋里憑空出現真實的幻象?看來我們這些人有成為祭司的天賦,”色諾芬晃晃腦袋:“如果不會不受控制地向外講的話。”
“問題就出在這里,”卡利俄佩微微搖頭:“母親和歌果阿,王后提過,‘神諭’本身是模糊不清的,就仿佛醒來之后回想剛剛做的夢,需要仔細分析才能察覺其中的含義,但你們,就像,就像在……”
“在夢游。”墨爾波墨涅總結。
“對對,”卡利俄佩點頭:“這證明你們接收‘神諭’時,距離‘神靈’非常近——我猜是那些神罰雷霆拉近了凡間同神域的距離,所以,不想遭雷劈就不要在這里隨便講關于神靈的笑話,懂嗎?”
“嗯。”色諾芬飛快點頭。
“接下來,你不要去猜測這里的學生是何來歷,主要任務是專心思考那些黑色城墻是如何建造出來的,或許會再次得到相關的神諭。”考古未果的斯巴達王子站起身并下達命令。
“嗯,好。”
“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柏拉圖摸著自己的下巴:“那個預言,‘奎托斯將殺死自己的妻女’,會不會不是我們的軍政官發瘋,而是‘妻女’接收這種‘神諭’時陷入瘋狂,破壞力驚人,令他不得不動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