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里是養虎為患？這分明就是泛濫成災了！艾利斯，你們究竟都干了些什么？若是再這么下去，不出十年，你們瓊達斯王國就有戰火遍地了！”
等到蓋文看清對方的陣勢后，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在心中對著艾利斯國王一陣怒罵。
這分明就是一支沙華魚人軍隊，數量數以萬計，這還是對方隨便拉出來的，沒有十倍以上的人口，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
這可與艾利斯國王所說的麻煩相去甚遠。
回過頭來一想，這似乎又再正常不過。
沙華魚人跟狗頭人一個德性，是卵生的，一胎多卵是常規操作，繁育速度又相對較短。
限制他們數量的往往是能夠獲得的物質資源。
看看蓋文麾下的狗頭人便知道了，在有了充足的食物供給后，拋開那些源源不斷加入的野生狗頭人，他們內部的自然增長，也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量，不是階梯性的，而是持續不斷的翻倍增長——卵生的懷胎期很短，一年能下好幾窩。
淺海中的產出遠遠不是深海所能比擬的，而維洪海域地理優勢更加明顯，尤其是北海岸。
這里雖然沒有優良的港口，卻有無數從安費倫山脈直接下來的大小溪流，直接注入海中，帶來了大量的有機物質，讓這里的魚群遠比其他地方更繁盛。
而瓊達斯王國諸城為了自身利益，為了獲得安全通行權，大量的向他們納貢，這進一步增加了他們的數量與武器裝備。
其他沙華魚人暫且不說，為首的那些四臂沙華魚人手中的三叉戟，可是正兒八經的金屬制品，而非簡陋的海洋制品拼湊，這在海洋中生產的幾率極低，八成是來自于大陸生產。
蓋文甚至有理由懷疑，瓊達斯王國的各大城市的統治者為了自己的利益，與這些海中魔鬼相互勾結，攻擊自己競爭對手或者競爭城市的商船，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要高估那些商人的道德品質，他們為了謀取更大利益，出賣靈魂都能做得出來，更別說是出賣他人，包括渥金教會。
在很多地方，渥金教會可是毀譽參半的，那些商人祭祀在暗中可沒少干齷齪事。
蓋文對于財富女神渥金，一直稟承著合作卻防范的態度，既要充分利用她掌握的財富與貿易，為發展建設服務。
又防范金錢與財富侵蝕人的靈魂，干出各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資本論中的“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
這個論點在異世界同樣好用。
就在蓋文評估這些沙華魚人的軍事實力時，沙發魚人大軍再次生出了變化，中間位置無論是那些鯊魚騎士還是海水，都向著兩側分開，一副臣服恭敬的模樣。
一條體型巨大的巨噬鯊率先露出了大半身影，僅僅是露出來的這一部分，就已經遠遠超出了被成年青銅龍干掉的那一條，跟其一比，周圍的那些巨噬鯊坐騎完全變成了未成年的小崽子，完全不在一個體量上。
但是兩者的命運是相同的，都是坐騎。
只是這條超巨型巨噬鯊背上背負的不再是坐鞍，而是一座大型的平臺，上面安放的一座寬大的王座，無論是這個坐鞍平臺，還是那個王座，都堪稱豪華，整個就是各種海洋特產堆積而成的——五顏六色的珊瑚、巨大光澤的貝殼和珍珠，骨架不僅由巨大龍骨構成，而且還是一名年齡段不低于上古階段的青銅龍。
只是端坐在王座上的那名沙華魚人又矮又小，并且佝僂的更嚴重，富麗堂皇的打扮掩飾不住面相中的蒼老，手中持有一柄龍骨法杖，頭戴王冠。
沒有人因為她的瘦小而小視，反而給予了她足夠尊敬。
沙華魚人是母系神權社會，占據著絕對統治地位的是那些女祭司們，因為她們既掌握著繁育能力，又掌握著使用神術呼風喚雨的能力，沙華魚人能繁榮興盛與否？
完全取決于這些女祭司的決定。
這名沙華魚人女祭司從自己的王座上站了起來，操著蹩腳的通用語道：“阿芙拉……你不要欺人太甚……咔噠……我已經說過了……你的龍蛋……咔噠……不是我們偷的……你找錯人了……你再屠殺我的族人……我必然不惜代價……徹底摧毀你！”
她的聲音并不高，但是周圍的風浪好像是在呼應她一樣，發出憤怒咆哮，無形中海浪似乎都變得更加高大、更加澎湃。
蓋文先前問成年青銅龍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在這些沙華魚人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難怪這頭成年青銅龍如此憤怒，如此瘋狂，感情是自己的孩子被偷了，而且懷疑是這些沙華魚人干的。
想要通過戰爭殺戮，逼迫對方將自己的龍蛋給歸還回來。
與四處生蛋后，便丟下不管的彩色龍不同，大多數金屬龍非常具有家庭種族觀念，只要情況允許，他們往往會將自己的孩子撫養到成年。
像赤銅龍艾溫薩那樣，從出生開始就沒有見過自己父母的金屬龍反而是少數，她的父母大概率已經遭遇不測。
金屬龍中對自己子嗣最重視的，當屬于金龍，其次便是青銅龍，這是由他們與生俱來的責任感所決定的，他們對于其他種類的弱小都給予同情，更別說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他們也是少有的會收養其他巨龍遺孤的龍種。
既然有龍蛋，那這條成年青銅龍的配偶呢？
金屬龍雖然沒有一夫一妻制一說，但是在孵化子女時，兩者是同進同出的。
“你們說不是你們偷的，就不是你們偷的？”成年青銅龍的怒火瘋狂翻涌，“那條進入我龍巢的秘密通道，明明就是通往你們懼潮城，那條海底通道長達八海里，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
龍巢陷阱中更是堆滿了你們沙華魚人的尸體，你告訴我這不是你們干的？你們完全不知情？”
“我們確實不知情。”這名沙華女祭司大聲自辯道，“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破碎之城筑巢……咔噠……又如何挖掘海底通道？
咔噠……你的龍巢陷阱中堆滿了沙華魚人的尸體……不代表……不代表這件事情就是我們做的。
咔噠……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沙華魚人都是懼潮城的。
咔噠……咔噠……咔噠……這是赤裸裸的誣陷……沒錯……這就是誣陷……為的就是挑起我們之間的戰爭……
如果這件事情真是我們做的……咔噠……我們不應該留下如此明顯的證據……咔噠……”
“秘密通道出現在了你們懼潮城，不管究竟是不是你們干的，你們都脫不了干系……你們要么交出龍蛋……要么找出這件事情的真兇……我先前已經給予了你們充足的時間……”
成年青銅龍根本不聽對方的解釋，“現在時間到了，今天我必須要一個滿意答復！”
“你不要欺人太甚！”沙華魚人女祭司怒氣沖天道，“咔噠……我只是不想給暗中搞鬼的家伙可乘之機，不代表我們怕你……咔噠……阿芙拉，你真以為我們懼潮城這么好欺負？
若是你一再相逼，龍蛋我沒辦法給你……咔噠……但是戰爭我可以給你！
你想要摧毀懼潮城……就要做好被我們咬掉翅膀的準備……咔噠……我們懼潮城不畏懼任何挑戰……”
“咔噠……”所有的沙華魚人發出巨大的咔噠聲。
這個輔助音有點類似于他們的口號，是由他們獨特的口器所帶來的，是嘴巴咬合與喉音混合在一起的結果，有點類似于巨龍濃重的喉音。
當無數咔噠聲混合在一起的時候，也委實有點震撼人心。
只是落在蓋文眼中，這明顯是一種外強中干的表現。
與他設想中的，兩者一照面，就直接開干的場景相去甚遠。
不過仔細一想，似乎又在正常不過。
沙華魚人只是殘暴邪惡，并不是愚蠢。
成年青銅龍屬于海陸空三棲，既能入海，也能陸戰，還能升空。
而他們沙華魚人只擅長海戰，面對升空的敵人無能為力。
換句話說，成年青銅龍掌握著絕對的戰爭話語權，她想戰就戰，想退就退。
這是來自戰術上的絕對壓制。
而且巨龍又擁有足夠漫長的生命與耐心，若是她鐵了心跟他們開戰。
他們面臨的選擇只有兩個，要么就是舉族搬遷，重新返回深海，用于躲避青銅龍的追獵。
在深海中，青銅龍的空中優勢就沒有這么大了，若是海水足夠深，他們便擁有充足的圍獵空間，通過人海戰術，將其硬生生地滯留在海水中。
只要青銅龍沒辦法騰空，被他們分食掉，只是時間問題。
要么就是眼睜睜的看著青銅龍對他們展開永無止境的獵殺，直到恐懼將他們徹底壓垮，那時候他們就不應該叫懼潮城了，而是叫懼龍城，恐懼會硬生生的將他們壓垮，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四分五裂。
無論哪一種，對于他們來說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舉城搬遷對于任何一個智慧種族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先不說深海中的其他生物仍不允許他們這么做，就算是允許，那里的自然環境也不允許，就憑深海中匱乏的物資產出，他們必須擁有百倍于此地的領地，才能夠養活這么多的人口。
與其他生物展開殘酷的戰爭是必然的，包括沙華魚人。
沙華魚人遵循的是強權主義，只有那些足夠強大的個體與社群才能生存下去，為了爭奪有限的資源，他們就連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都吃，更別說是其他族群。
而且誰也沒說，他們面對的只是一條青銅龍。
青銅龍是出了名的團結——超強的責任心，讓他們擁有極強的種族與家庭觀念，這種聯系將會貫穿他們漫長的一生。
也就是說，招惹了一條青銅龍，就等于是招惹了一窩。
這條成年青銅龍不僅有配偶，還有父母與兄弟姐妹。
別說他們沒有太好對付這條成年青銅龍的方法，就算是有，估計也不敢輕易動用，害怕招一支青銅龍大軍前來。
在維洪海域，他們沒有深海可躲，那可就要真的成為這些青銅龍的自助餐，隨意他們享用了。
想明白其中的關節后，原本戰意盎然的蓋文，反而是偃旗息鼓了，主動向成年青銅龍心靈傳音道：“此事確實透著詭異，這些沙華魚人又不是蠢貨，應該十分清楚惹怒你的后果，怎么可能如此明目張膽的偷竊你的龍蛋？并且還留下如此的痕跡？這不等于是為自己招災嗎？
這些沙華魚人確實有取死之道，但也要分時機，若是不調查清楚，就跟他們全面開戰，反而會落入陷阱，被人當槍使了尚不自知！”
雖然他掌握的情報是從對方的只言片語中總結出來的，卻不妨礙他對眼前的狀況進行深入剖析。
為了驗證自己剖析的正確性，他還將自己這邊的情況第一時間告知了謀略女士，進行相互印證。
謀略女士給的回答與他自己的剖析如出一轍，此事確實疑云重重，大概率有第三方勢力在其中推波助瀾，為的就是推動雙方的戰爭，方便第三方勢力坐收漁翁之利。
只是受限于他們手頭掌握的情報，無法準確斷定第三方勢力的來頭。
“這些魔鬼說不定利用的就是你這種心態。”成年青銅龍明顯擁有自己的見解，“他們不僅擁有魔鬼的殘忍，還擁有著不遜色于他們的狡詐，他們滿嘴都是謊言，絕對不能輕易相信。”
“我也沒說不是他們。”蓋文辯解道，“我只是說這件事情需要慎重一些，畢竟找回丟失的龍蛋才是你的主要目標，能不能介紹一下維洪海域的勢力分布？我幫你進行深入的分析一下。
比如你跟這群沙華魚人全面開戰后，誰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蓋文見縫插針，向其打探起自己最需要的情報。
“若是我跟這群沙華魚人全面開戰，從中獲益的人可就多了，相信大半個維洪海域都會拍手稱快。”
成年青銅龍的言語中明顯流露著一絲不耐煩，“包括你們陸地種族，他們同樣也深受這些沙華魚人的騷擾。
按照你的說法，他們都有可能偷了我的龍蛋，然后嫁禍給這群沙華魚人。”
最后一句話直接讓蓋文啞然，因為對方所說的是事實。
這些沙華魚人在此地過于不得人心，人人除而后快。
若是真的有人想要利用這頭青銅龍對付這些沙華魚人，還真是所有勢力都有可能做這件事情，幕后黑手不一定就是其他的邪惡勢力，也有可能是善良勢力。
國與國之間，行事手段都無法完全用善良與邪惡判斷，更別說不同種族之間。
為了自身更好的延續發展，很多時候不得不無所不用其極，包括一些見不得人的邪惡手段。
“應該不是陸地種族干的，就算是他們想要嫁禍，也得有在海底挖地下隧道的能力。”蓋文辯駁道，“這件事情還是局限在智慧水族中。”
他并不是為陸地種族狡辯，而是從客觀事實出發，通過排除法，縮小嫌疑人的范圍。
對方沒有那么容易被說服，自己同樣也不會輕易放棄。
“所以，我說這些沙華魚人絕對脫不了關系，從他們身上找突破口是最容易的事情。”成年青銅龍多少對蓋文有點認同，分享自己的真實想法道，“八海里的地下隧道，不是一天兩天挖出來的，同樣也不可能瞞過所有人的耳目。
這件事情就算不是這些沙華魚人干的，他們中間定然也有人參與。
這種內奸外人是沒有辦法分辨的，只能讓他們自查，如此一來，我才能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找回我的孩子。”
聽完對方的解釋，蓋文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小瞧這條成年青銅龍的戰略智慧了。
從一開始她就不是與對方開戰，而是向對方極限施壓，逼迫這些沙華魚人為自己所用，讓他們自查，讓他們幫助自己尋找龍蛋，這可比她一個人找效率更高，也更具有目標性。
死咬住一個線頭不放，總好過在茫茫維洪海域四處撒網。
就在蓋文考慮著如何從這頭青銅龍嘴中繼續套話的時候，對面沙華魚人大軍中卻傳出了一陣騷亂。
“斯斯洛爾，你要做什么……咔噠……給我回來。”那名沙華魚人女祭司發出又驚又怒的咆哮。
一名高壯的四臂沙華魚人一邊驅動著自己的巨鯊坐騎沖了出來，一邊憤怒的咆哮道：“女王陛下，你實在是太優柔寡斷了，跟她有什么好談的……咔噠……
就算我們為她找回了龍蛋，她也會把我們懼潮城當作她養育幼龍的獵場……咔噠……早晚有一天……咔噠……我們會被她吃光。
我是一名戰士，我是一名吞噬者，而不是被食者……愿偉大的吞噬之主庇佑我……我會將這條巨龍敬獻些給您。”
吞噬之主的稱號一出，直接讓周圍的沙華魚人也陷入了狂暴狀態，很多紛紛跟著高呼道：“愿偉大的吞噬之主庇佑我……我將會吞盡世界萬物……咔噠……為了吞噬之主……咔噠……”
“咔噠……為了吞噬之主……咔噠……”
他們同樣也高呼著吞噬之主之名，然后悍不畏死的對成年青銅龍發動了沖鋒，對于沙華魚人女祭司的命令置若罔聞。
很顯然，他們口中的吞噬之主，就是他們信奉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