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脫口而出:“你不能這么做!”他說完立刻就后悔了,但是斯內普已經露出了冷冰冰的、心滿意足的神情。
“天哪,波特,我恐怕暫時還輪不到你來告訴一名教授他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斯內普輕聲細語地說,“你可能以為自己有了一點名氣,整個世界就該圍著你轉了……”
哈利深深吸著氣,額頭上的傷疤一跳一跳地刺痛。他提醒自己如果繼續和斯內普爭辯,最終肯定會耽誤更長的時間。他現在只需要找個借口,擺脫斯內普,然后他就可以繼續去找鄧布利多。鄧布利多肯定知道小天狼星和安東尼教授在哪里,而且哈利有種感覺,鄧布利多一定會相信他說的話。
“哦,你們好啊!”他的身后傳來一個極難認錯的聲音。洛哈特笑容燦爛地大步走過來,將哈利夾在他的手臂下面:“我正在到處找你呢,哈利——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西弗勒斯——”
“事實上,我介意。”斯內普冷冷地說,“我正在提醒波特不要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名氣就目中無人呢。”
“說得好,西弗勒斯!”洛哈特親切地說,似乎沒有聽出來任何一絲諷刺意味,“既然這樣,我想你可以放心地說,哈利正在那個最適合給他建議的人在一起——過來,哈利,我要和你說幾句話。”他攬著哈利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哈利回過頭,看見羅恩和赫敏也跟了過來,斯內普仍留在走廊里,陰郁地盯著他們,手中擺弄著那面雙面鏡。
“不,我不會告訴你你的黑魔法防御術期末成績的,哈利。”洛哈特眉飛色舞地說,“不過我必須要說,看見你居然將我拜訪女妖的年份寫錯了,我還是相當吃驚。你是不是將它和萬倫女鬼弄混了,嗯?哈利,哈利呀,你怎么會犯這樣的錯誤呢?不過,別擔心,我不是為了這個才來找你的。事實上,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的新書《快樂的霍格沃茨》已經寫完了,而我決定提前送給我可愛的同事和學生幾本。今天早上,當我在名單上隨機挑選的時候,你就這么幸運地被選中了。我不需要什么感謝,不過我當然不會拒絕一份真誠的讀后感……”
他們一走出斯內普的視線,哈利就停下了腳步。
“謝謝你,洛哈特教授。”哈利說,堅定而費力地將自己從他的胳膊下拔出來,“可是我現在有其他事情,教授,之后我再去領書……”
洛哈特顯得很吃驚:“怎么了,哈利,你要去哪兒?”
“校長辦公室,我要去找鄧布利多教授。”哈利急匆匆地說,“謝謝你的幫助,洛哈特教授,那一定會是本好書……”
“可是校長不在他的辦公室里啊。”洛哈特說。
哈利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肚子里:“他不在?”
“不在。”洛哈特搖搖頭,“我原本也打算送他一本我的新書,但是米勒娃告訴我,校長早上去圣芒戈了,大概現在都沒回來呢。真是太可惜了,我敢肯定他會喜歡第五章,那里我描述了禁林是怎么讓我回想到我在黑森林中冒險的時候……”
哈利感覺渾身冷冰冰的,只有額頭的傷疤火辣辣地疼著。小天狼星在受苦,生死未卜;斯內普拿走了雙面鏡;可能知道小天狼星位置的鄧布利多不在校內。他緊緊咬著牙,希望能想出來別的辦法。他還有什么能做的呢?
忽然間,他的傷疤疼得額外厲害,簡直像要將他的腦袋劈開一般。哈利捂住傷疤,感到走廊和洛哈特滔滔不絕的話語似乎忽然消失了。
他走在厚厚的、軟綿綿的地毯上,經過走廊兩側一扇扇緊閉的門。幾個人面無表情,心事重重,抱著一堆亂糟糟的羊皮紙和他擦身而過,嘴里咕噥著“日安”,根本沒有分心朝他多看一眼。在走廊拐角處,他拉開門,走了進去……一間空蕩蕩的會議室,光線昏暗,窗簾緊緊合著……他在長桌的盡頭坐下,把玩著手中熟悉的魔杖,等待著……
門又一次被打開了……一個穿著斗篷的人出現在光束中,慢慢走了進來,緊接著是另一個。他坐在座位上,審視著他們。那兩個人看見他愣了一瞬,這時,門又打開了,幾個穿著斗篷、戴著面具的人進來了,其中兩個在進門后立刻跪倒在地上,膝行到他的身邊,不住地親吻他的袍子。最開始進門的人也反應過來,緊隨著跪了下來,來到他的身邊。
“起來,起來,羅道夫斯……起來,貝拉……”他輕聲說,其中一人發出一聲激動的抽噎,“你們的忠誠值得被獎賞……坐下吧,坐這兒。”
“哈利,哈利!”有人在拍打他的臉。
跪在地上的人聲音嘶啞地說:“主人,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您會回來,會將我們救出來……”
“我說起來。”他冷漠地說。
“是,是,主人……”那人牢牢抓住他的袍角,虔誠又激動地吻了好幾次,才慢慢站起來,走到他指定的座位坐下。
“至于你,麥克尼爾……”
“我一收到消息就趕來了,主人——”
他抬起手,打斷了對方的話語。那個人立刻低下頭,露出后頸,姿態因為他的沉思和打量而越來越僵硬。門再次打開了,又有幾個人走進了會議室,他們也立刻跪下來,加入到他身邊的圈子里。萊斯特蘭奇夫婦鄙夷地看著他們。
“這十一年來,你在做什么呢?高高舉著斧子,砍下一些野獸的頭顱?”他慢悠悠地說,“在這十一年以來,你有沒有懷念過一些……更有意思的殺戮呢?一些更燦爛的時光……”
“每時每刻,我的主人。”麥克尼爾答道。
一個聲音說:“沒必要去找龐弗雷女士,韋斯萊先生,格蘭杰小姐,讓我來就行,我非常了解應該怎么處理這種情況……”
“很好。”他說,“可是,你從來沒有試圖尋找過我,對不對?當萊斯特蘭奇夫婦在阿茲卡班中證明他們的忠誠時,當小巴蒂·克勞奇死在那所監獄中時,我的朋友們,我發現你們中很多人已經迫不及待、欣喜若狂地和過去的日子撇清了關系……我感到非常失望。我對當前的情況失望,因為我發現魔法界正大肆鼓吹要寬恕泥巴種,要與麻瓜交往,與麻瓜通婚;我,當然了,也對你們失望,因為你們曾經宣誓向我效忠,卻紛紛棄我而去;但是這些都不是最令我失望的……
“我對我自己感到失望。我告訴自己,人們之所以背叛我,一定是因為他們的信心動搖了……他們不相信我可以東山再起,不相信我會飛越死亡。我難道沒有提到過,殺戮令我的力量愈發強大,死亡也為我所用,而我已達到永生嗎?說不定,他們已經相信了其他人的話,認為世界上還存在更強大的力量,強大到足以戰勝伏地魔……我失望于自己無法讓你們相信。”
“原諒我,主人,仁慈的主人!是我們讓你失望了——原諒我們!”
“原諒?唔。”他冷笑起來,“鉆心剜骨!”
“不,洛哈特教授!哈利,哈利!天啊!”
“我相信您,主人!”貝拉特里克斯在尖叫聲中狂熱地說,向前傾著身子,“我從一開始就相信,您一定會回來!”
“你做了什么,洛哈特教授?”
“別緊張,孩子們,尖叫是正常的反應……這代表,呃,他的痛苦發泄出來了……”
“正常?見鬼!過來,赫敏,別管他了,搭把手!我可沒法一個人把哈利弄到校醫院!”
“不,不行,就讓他這樣呆著……”
他頭痛欲裂,耳邊回蕩著可怖的尖叫聲。過了一陣子,他意識到那是他自己的尖叫聲。哈利微微睜開眼睛,發現羅恩和赫敏正一左一右艱難地架著他,試圖將他從空蕩蕩的走廊的地面上拉起來。他將淚水眨掉一些,瞇縫著眼,看見洛哈特站在不遠處,魔杖指著他們。他的心臟仍然在劇烈的跳動著,就好像他真的是那個折磨人的人……
“看,他現在好一些了。”洛哈特說,“不再尖叫了。”
羅恩說:“哦,是啊,我想他大概是暈過去了。龐弗雷夫人一定會相當感激你。”他將哈利向上抬了抬。
那個折磨人的家伙,就是此前和小天狼星以及安東尼教授戰斗的人。被蛇托在半空中的人。
洛哈特聽起來有些慌亂:“不,不,你們可不能這么誤解我啊。你要知道,我只是想幫忙……事實上,如果你一定要這么想的話……”
那是伏地魔。意識到自己剛剛正在從伏地魔的視角折磨自己的教父、教授和食死徒,意識到自己就像是鉆進了伏地魔的腦海里,哈利幾乎要立刻嘔吐出來。他壓下惡心,逼著自己集中思想,專心,想想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在和小天狼星戰斗時,伏地魔似乎仍然非常虛弱,但是現在他握著魔杖的手、念出鉆心咒的聲音都要有力多了……他從小天狼星那兒奪取了什么力量嗎?
赫敏聲音尖利地質問道:“你要做什么,洛哈特教授?”
哈利又微微睜開了眼睛。洛哈特的魔杖現在指著羅恩……他丁香色的袍子正慢慢逼近……
“我很抱歉,孩子們,我可不能讓你們到處宣揚這樣的謠言,尤其是在我的新書馬上就要出版的時候……我相信你們明白我沒有惡意,不過我不得不給你們施個遺忘咒。”
赫敏說:“你不能對學生施咒,洛哈特教授!”
“哦,只是稍稍修改一下記憶,格蘭杰小姐。”洛哈特說,“你們不會記得這件事的,所以這事就算沒有發生過,好嗎?好了,韋斯萊先生,一忘——”
“羽加迪姆勒維奧薩!”
“統統石化!”
羅恩和赫敏幾乎是同時喊出了咒語。洛哈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渾身僵硬,咚地一聲直挺挺倒在地上。和他一起倒在地上的還有哈利。
“哈利!”赫敏驚呼一聲,跪到他身邊,“你怎么回事,羅納德?”
“就像你沒有放手一樣——”
“你施咒用得上左手嗎?還有,漂浮咒有什么用處?”
“他讓我想起巨怪——”
“我沒事。”哈利說,一把攥住了羅恩扶他的手臂,“聽我說,伏地魔(“別說那個名字。”)折磨了小天狼星,有可能——”他喉頭哽了一下,飛快地說,“有可能殺了他。”
“什么?”
“伏地魔說殺人會讓他的力量變強。”哈利復述道,“他現在變強了……我看到,我看到他朝小天狼星……”
“我不知道你居然還有占卜的天賦。”羅恩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擔憂。
哈利看著他布滿雀斑的臉,忽然從心中涌出一股惱怒和憤恨:“你不相信我?你覺得我瘋了?腦子摔壞了?”
“哈利,你從掃帚上摔下來,醒過來就開始說小天狼星遇到危險了,你要去告訴鄧布利多。”羅恩說,“下一刻,你就在走廊里暈了過去,然后又開始尖叫,現在你告訴我神秘人復活了,而且殺了小天狼星……神秘人已經消失十一年了。”
“而且,即使你說的是真的,哈利,”赫敏做了個手勢,阻止哈利辯解,“你難道要去圣芒戈找鄧布利多教授嗎?你要他去哪兒找小天狼星——或者神秘人呢?”
“伏地魔在一間會議室里。”哈利回憶著,“那個地方有著長長的走廊,鋪著紫紅色的厚地毯,兩邊都是木門,門上有小牌子……不過我沒看清上面寫的是什么……”
羅恩半張著嘴巴,看著他。
“怎么了?”哈利沒好氣地說,“我知道自己在說什么,行嗎?”
“不,我的意思是……”羅恩咽了口口水,“我知道你說的那個地方。”
“你知道?”
“我去過。”羅恩說,“很小的時候,爸爸帶我們去過幾次……那是魔法部。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