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還是梅地亞中心。
李東升早早趕到會議室，稍坐了一會，陸陸續續來人。史宇柱也來了，湊到他旁邊鬼鬼祟祟道：“李總，老牟走了你知道么？”
“什么走了？”
“聽說昨天連夜走的。”
“不好意思待了唄。以前都是他放大炮，吹的無法無天，一下子被戳破了，再待下去多尷尬。”李東升笑道。
“之前我也認為老牟是商界奇才……當然了，他確實厲害！但經過昨天那檔子事，我忽然覺得天大地大不如政府大。想把生意做大，至少得跟當地的父母官打好關系。”
史宇柱很感慨的樣子，可能想到了被珠海綁架的巨人大廈，隨后又問：“陳先生說什么衛星管理法規，他不管這事吧？他有權力發文件？”
“沒權力，但有權力的人很重視他的意見。”
“哦，這樣……”
史宇柱明白了，古代奸佞一般都這么干。
又過了一會，央視來了一位副臺長坐鎮，外加廣告部的主任。陳奇也到了，但他坐在一邊，一副不開口只看熱鬧的架勢。
“大家早上好，感謝參加今天的招標會。”
“一共有六部電視劇，兩套新節目。”
今天除了《潛伏》《北京人在紐約》，另有央視的幾部自制劇。
《我愛我家》央視沒要，因為政治尺度太大了，陳奇打算賣給地方臺——《我愛我家》沒被禁過，只是在各個地方臺播出而已。
其實劇王的概念比較靠后了，而且一般都是宏大敘事，比如《闖關東》《覺醒年代》《人民的名義》之類，得有厚重感。
陳奇這么早提出來，電視劇產業還沒大發展呢，所以不用太做限制，是那個意思就行。
央視領導開場說了幾句，隨即加重語氣，道：“今年比較獨特的是，我們計劃打造一個‘劇王’的概念。什么叫劇王呢？簡單講，我們內部一致看好，認為有火爆全國的潛力，甚至成為電視劇史的里程碑，就會將其列入候選，最終看市場反饋和影響，誰便是劇王！”
現場的企業家都是人精，秒懂這個價值，等著他繼續講條件。
果然，央視領導道：“劇王并非單一項目，而是一個集頂級資源采購、國家級宣傳矩陣、與品牌廣告對齊顆粒度的系統性工程。”
他頓了頓，其實不太理解自己說的話。
這一串詞匯，明顯是陳奇提供的黑話，什么矩陣啊、顆粒度啊……
“首先在宣傳方面，我們的策略是多維度、高密度、全周期的，旨在讓一部劇的播出升格為一場全民文化盛宴！”
他撓撓頭，道：“說白了，就是要傾斜大量資源，全方位的宣傳！”
“積極引導權威評論家、文化學者發文，夯實高品質口碑；積極推送劇王參與各類獎項評選；在重要時間節點，如國慶節等進行重播，延續其生命力，鞏固其經典地位。
利用央視平臺的權威性和全覆蓋能力，將一部劇從‘好看’的文藝產品，變成‘值得看’甚至‘必須看’的文化現象，從而吸引最廣泛的觀眾群體。”
企業家們有的激動，有的不置可否。
這種事靠賭的。
“我們今天重點推薦的電視劇是，《潛伏》《唐明皇》《北京人在紐約》！”
“這三個種子選手，我們會傾斜同等的宣傳資源，分別在春季、暑期、秋季播出。至于哪部劇會成為劇王，我們把前期工作做好，剩下的由觀眾和市場選擇。”
“有兩點注意，第一：我們這次招商并非簡單的賣時段，而是根據產品和劇集，為你們量身打造品牌場景！”
“第二：我們這次是套餐銷售。要投這三部劇的冠名，須帶上央視其他時段的廣告包。”
介紹完畢。
緊跟著眾人紛紛發問，央視領導解答，全部搞清楚之后，道：“那我們老規矩，第一輪競爭《潛伏》的冠名廣告……”
話落，工作人員給大家分發卡片。
有不少是常客，熟悉這套規則，抬筆就寫。還有第一次參加的，像史宇柱，瞪倆眼珠子糾結寫多少錢合適。
央視領導看著眾生相，心中暗道：你們誰搶到就偷著樂去吧！這劇可是……哎？
他偏過頭，悄聲問：“小陳，老同志們都看完《潛伏》了么？”
“沒呢！”
“你不是一集一集往上面送么？”
“我壓著五集沒送，讓老同志們跟群眾一起重頭看吧，也貢獻點收視率。”
哎！
央視領導嘖嘖有聲，還是你敢耍。
李東升認真看著套餐方案，可供選擇的很多，包括《東方時空》的前30秒廣告、《實話實說》的冠名和前30秒廣告，還有幾個別的節目。
《城市之間》還在與法國談。
李東升掃了幾遍，又回到前面，喃喃自語：“《東方時空》《實話實說》，這都是新節目啊！也不知質量怎么樣。”
他主要考慮電視劇，先排除了《唐明皇》，因為出品單位寫著央視，他自然要選東方集團出品的了。
那是搶《潛伏》？還是一會搶《北京人在紐約》？
李東升覺得這兩部劇都是爆款，正糾結時，忽然聽到了幾聲咳嗽。他一抬頭，正是陳奇在咳嗽，當即不再猶豫，提筆寫了個嚇死人的數字。
他從之前的話里感覺到：所謂劇王，就是要炒噱頭！
所以要大手筆，才能有噱頭。
卡片都收上去，央視領導現場看，當看到其中一張時有瞬間的凝滯，伸手給陳奇瞧了眼。
陳奇笑道：“是個聰明人。”
“那就公布了？”
“可以！”
“我說一下結果，TCL拍下《潛伏》冠名權，以及《實話實說》冠名權……金額是1千萬！”
咝！
屋子里接連抽氣，連西貝的菜都熱了。
大家紛紛看向李東升，TCL瘋了么？你們現金流夠么？
李東升既然做了決定，此刻反倒很放松，公司的現金流足夠，只是這筆廣告費占比很大。但也沒關系，又不是一次性付清，是分批支付的。
90年代是商業野蠻瘋狂的年代，也是廣告野蠻瘋狂的年代。
就像孔府家酒，這家小酒廠正是在今年投入了幾百萬的廣告費，找《北京人在紐約》的女主角王姬出演廣告片，一句廣告詞“孔府家酒，叫人想家”火遍全國。
隨后銷售額暴漲，直接干到了7億元，殺進全國前十。
緊跟著，孔府宴酒就以3079萬拿下了標王，其后秦池酒廠以6666萬元成為了標王，開啟了白酒的土豪時代。
而此刻，央視領導十分興奮，第一筆千萬級的廣告費啊！陳奇也對著李東升笑，《潛伏》《實話實說》，這一千萬絕對不虧。
似乎受到了TCL的刺激，接下來的競標金額明顯要高于去年，雖然沒有千萬級，但也是幾百萬幾百萬的扔。
最后，史宇柱要蓋巨人大廈，對支出比較謹慎，花了一點錢拿下一個普普通通的廣告位。孔府家酒讓眾人側目了一把，包下了《北京人在紐約》。
《唐明皇》則被一家藥廠拿下。
而他們的廣告，要交給東方集團拍攝，屬于一頭牛扒兩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