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影廠已經沒落了。
吳天名這家伙滯留美國，到現在還沒回來——他明年會回國，包括之前滾出去的一批老登，像范增之流，都被允許回來了。
西影廠沒有第五代的加持，本就比不上歷史同期，現在更完了。
孫磊是西影廠的發行專員，被派來江蘇。他已經跟省公司那幫人磨了三天，喝了三天的酒，對方還是不松口。他打算再磨一天，如果還不行，只能答應對方的條件。
中午，南京的一家飯店。
孫磊又見到了王科長。
王科長領著兩個人，都不陌生了，好酒好菜上著吃吃喝喝，孫磊買單。當然他買單了，他現在相當于推銷員，要讓省公司買自家的產品。
他推銷的電影叫《測謊器》，導演周曉文，后來拍過《秦頌》《天龍八部》。
《測謊器》是一部懸疑驚悚片，水準一般。
“小孫，我跟你老實講，這部片真的差點。如果不是看在有幾個嚇人鏡頭和真空露點的戲，我連10萬都不會出，頂多給你8萬！”
“這戲可能沒那么賣座，但也不至于沒人看，里面有驚悚有懸疑，正是觀眾喜歡的元素。10萬太少了點，你們可是龍頭老大，江蘇連續八年票房第一！”
“第一有什么用？我們利潤要上繳省里，要撥給電影院，自己能留多少？省公司上下這么多人，我們壓力也很大啊！”
“15萬？15萬吧！大家都是朋友，您就看在我這幾天忙活的份上……這杯我干了！”
孫磊拿起一杯白的，仰脖子就干了，見王科長要張嘴連忙打斷：“不夠啊？我再干一杯！”
咔咔又來一杯！
面不改色！能跑發行的都能喝酒，能喝酒的都是天賦異稟。
“哎呀，你說你這……”
王科長為難的想了想，道：“要么這樣，我們按拷貝結算，一個拷貝一萬。我先定10個拷貝，如果市場反響好，我再接著定。”
這只能說有增長的空間，比一口價10萬稍微強點。
“滴滴滴！”
正此時，王科長的BB機響了，瞄了一眼起身道：“我去打個電話！”
趁對方離席的工夫，孫磊腦筋急轉，已經磨好幾天了，再談下去也沒啥成果，傾向于同意。他也壓根沒想繞過省公司，直接跟地方談。
文件怎么寫的？
“如與省級公司發行不暢，經電影局協調后，也可向下發行。”
即便西影廠找了電影局，可以向下發行了，那面對的就不是一家省公司，而是11個市公司。同時還會遭到省公司的不滿，以后發行更是困難。
道理很簡單，如果西影廠實力夠強，就可以這么干，實力不夠便會顧慮重重。
不一會，王科長回來了，進門就道：“小孫，今天就到這吧，我們得回公司了。反正我提出的兩種方案，你想好了來找我簽合同！”
“哎，王哥？”
“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先走了。”
王科長不由分說，領著人就閃。孫磊愣了愣，趕緊結賬跑回招待所，這家招待所長期駐扎著全國各制片廠的發行人員。
“省公司怎么回事？”
“談著談著就走了！不正常啊！”
“我今天也感覺不對勁！”
大家互通消息，一時全無頭緒。
孫磊又顛顛跑出去，他頗具敏感性，要給西影廠發電報，問問最新的情況。
“污——”
一列T65次火車轟隆隆的行駛在廣袤的原野上，這年頭火車的速度仍然很慢，T打頭的就是最快的火車了。晚上9點多鐘從京城始發，次日下午到南京。
陳奇帶了五個人，三個集團人員，外加小莫和小楊。
軟臥內。
小莫坐在床鋪上，撕扯著一只燒雞，嘟囔道：“我就想不明白，你這次為啥不坐飛機了？非要坐火車？”
“老在天上飛來飛去容易脫離群眾，我得接地氣。”
“接地氣你坐硬座啊！”
“那是另一回事。”
嘁！
小莫懶得理他，小楊啃著雞腿，憨憨道：“奇哥，我們是負責你在境外安全的，怎么這次也把我倆調來了？”
“你以為境內就安全了？以防萬一。”
“也是，現在的人野著呢！”
小莫小楊齊點頭。
火車轟隆隆行進，陳奇躺在床上看書，然后瞇了一會。不知不覺過了山東，又繼續前行，只聽廣播里響：“徐州站到了……徐州站到了！”
“進入江蘇地界了！”
陳奇抻了個懶腰坐起身，看著窗外，撲面而來的是一片90年代初蘇北農村的景象。
徐州存在感不低，那可是徐老大，振臂一呼，淮海創業集團成立，了不得啊！
后世還搞了個“淮海經濟區運動會”，徐州、宿遷、連云港、臨沂、棗莊、濟寧、菏澤、商丘、宿州、淮北四個省十個城市參加，據說被上頭訓斥了，運動會開是開了，但不許宣傳……
江蘇十三太保大名鼎鼎，現在還沒全，只有十一個地級市。
等到96年，泰州和宿遷成立，十三太保才齊了。但蘇南蘇北蘇中的經濟差距，各城市間的恩怨情仇早已經有了，簡直是牢不可破的聯盟。
又過了半天，陳奇洗了把臉，還刷刷牙，換了一件西裝外套，等待在南京下車。
車站內。
省文化廳的一位副廳長、省電影公司的老總楊慶豐也在等待，副廳長不停看表，道：“是不是快到了？”
“我剛問過，還有十來分鐘。”
“嗯！人一到，我們馬上接走，晚上好好給他們接風。明天可以談，或者先玩幾天，總之你們要全程陪同，一定要招待好。”
“我們都做準備了，吃要吃的開心，玩要玩的盡興。”楊慶豐道。
不多時，T65次列車進站。
幾人直接守在軟臥車廂，只見先下來一個矮壯黑粗的漢子，左右掃視了一番，看了看自己沒什么表情。跟著三個助手下來，隨后才是正主。
正主后面，還跟著一個龍精虎猛的保鏢。
小莫：我龍精虎猛！
“陳奇同志！歡迎歡迎！”
副廳長上前一步，緊緊握手，又介紹道：“這位是省公司的楊慶豐同志！”
“你好你好，勞煩你們了！”
“不勞煩！我們都安排好了……”
陳奇笑笑沒拒絕，跟著他們出站，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