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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走了么?雀兒都趕走了么?趙廷尉最是不喜雀兒,都趕走一個都不許留。
張琪,你用的這是什么香,聞著像是臭蟲一般,趕緊換了去。咱們新廷尉寺那是什么人,雅士雅士!
還有這地上落葉,務必掃干凈了,定是要一塵不染,不然臟了鞋底豈不是不美?”
翌日周昭吸著小飯堂的胡麻香氣,精神抖擻地入了廷尉寺。
這會兒時辰尚早,但廷尉寺中已經是人頭濟濟,一群握筆的書生們吊著衣袖,吭哧吭哧的忙得熱火朝天。
許晉叉著腰,站在大道中央,伸出個手指頭指指點點的叫喊著。
“喲,許大人一大早就來打鳴了啊!放一百二十個心,你這么聒噪,除怕是聾了不然哪只雀兒會留下來?”
周昭說著,嘖嘖了兩聲,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我瞧著挺干凈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塵不染,你們一個個的怎么這么不機靈,還不請許大人好好驗看驗看。
這會不會臟鞋底,舔上一口不就曉得了,諸君不用擔心,許大人在這方面,那絕對是廷尉寺第一人。對吧,許大人?”
許晉聽著這熟悉的女聲,身子僵硬的轉過頭來。
那一只手還叉在腰上,神情有些扭曲,眼睛里滿是驚恐,看上與先前的囂張簡直是判若兩人。
他身子一躬,討好地笑了笑,有些咬牙切齒道,“周廷史……小周大人,您說笑了!我這是想著為我們左院盡心,在新廷尉面前長長臉呢!”
周昭好笑地看著許晉,“這么長臉的事情,當然得許大人你親力親為。”
周昭說著,掃視了一圈那些拿著掃帚看上去委屈又窘迫的人,“記得,你們是廷尉寺官員,來這里是做什么的。”
她說著,腳步沒有停留,徑直地朝著小飯堂行去。
拿著掃帚被許晉訓得面紅耳赤的一群人握緊了手中的掃帚,有幾人將手里的東西放在了墻角,默不作聲的離開了,也有人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昭將想說的話說完,絲毫沒有理會那群人的心情。
能立起來,想立起來的人,自然能立起來。
不想的人,那就繼續被許晉欺壓奴役好了,說不定有的人就是喜歡吃苦呢,她周昭如此心善,豈能阻攔?
小飯堂里今日朝食是胡麻燒餅,香噴噴甜滋滋的,周昭一進去,就瞧見了招手招出了殘影的何廷史。
“速來速來,你的胡餅已經被我端了。”
周昭看著滿面春風的小老兒,啞然失笑,她快步上前在何廷史對面坐了下來,“看您滿面春風的,右院迎接新廷尉是人人笑得露出八顆牙齒?”
何廷史看破了周昭的打趣,他抬手將一個小陶罐推到周昭面前,然后翻了個白眼兒。
“文人風骨呢?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有甚好相迎?老夫也是名門雅士。我夫人的拿手養身湯……”
何廷史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說是拿手,其實她從前在閨中,就學會了這一個,老夫喝了幾十載都喝膩了,正好你看著比義莊的尸體還虛弱,就替老夫喝了吧。”
周昭看著何廷史那故作嫌棄的樣子,心中暖洋洋的,她從善如流的拿過了湯匙,喝了一口湯。
這湯味道鮮美但不油膩,光是入口都知曉人花了許多心思,怕不是從昨夜開始便用文火燉上了。
這般情誼,何廷史怎么會膩?明擺著是給她熬的。
“莫不是我其實被抱錯了,其實您是我阿爺?”
何廷史聽著周昭的調侃,哈哈一笑,點了點頭,“正是正是!
我倒是想,可惜祖墳不爭氣。趁熱喝,我就是高興,趙廷尉同我說了,陛下允了廢除肉刑之事,丞相也并無多言,這兩日便會有旨意。
夙愿已成,死而無憾。”
何廷史說著,看向了面前的小姑娘。
他原想著辦完此事便告老還鄉,可如今竟是不舍得了,他還想要在廷尉寺待著,看著周昭一步一步做上廷尉。
周昭聞言,亦是心中高興不已,她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問道,“丞相何如?”
何廷史一愣,眸光一轉,他雖然不明白周昭為何問這些,但還是低語道,“老謀深算,多智近妖,不過其族人過眾,恐為所累。現在還不是你能惹得起的,陛下十分信任他。
趙易舟像他幾分,你可莫要叫他哄騙了去。
這世上倘若真有那么多如玉君子,何故世人思周晏呢?都是披著好看的皮囊,哄騙小姑娘罷了!”
何廷史說著,不由得殷切叮囑起來,“照老夫看,趙易舟與你不是良配,他日你做了廷尉,人還口出狂言說你沾了趙氏香蔭。你有真本事在身,不必要他們的東風。
且那是什么東風?你若是要做廷尉,那這新官豈不是要給你騰地方?怕到時候成了絆腳石,悄悄讓你有孕在身,再利用那奶娃兒將你困在家中……”
何廷史這般一想,頓時面黑如鍋底。
他看好的樹苗兒,豈能叫人折斷了去?
周昭見他越想越遠,輕笑出聲,“何廷史,沒影的事兒,怎地就變成了鬼故事?”
何廷史搖了搖頭,“女子之路,沿途盡是鬼故事,老夫見得多了。”
他越想越覺得是這個道理,正想將蘇長纓也挑剔一番,就感覺頭頂上多了一片陰影,一抬頭正對上的蘇長纓那張俊美異常的臉,不過他的臉美是美,眼神卻是凌厲中帶著邪氣,感覺他若是說上一句“蘇長纓也非良配”,大約會立即回歸祖墳。
“何廷史當真是睿智”,蘇長纓笑了笑,在周昭身邊坐了下來,將手中的長劍放在了桌案上。
那清脆的咚聲,像是在何廷史心房上敲了一下。
讓他忍不住在心中罵道:武將就是粗暴!一句話不中聽就揍人這件事他寫在了自己臉上。
何廷史穩了穩心神,“蘇將軍亦是少年英才。老夫用好了,今日卷宗甚多,先行一步。”
他說著,顫抖著手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袍上的褶子,看了周昭一眼。
看到蘇長纓,他才想起眼前這個讓他倍感憐惜的小姑娘,她不是個純種文臣,她同蘇長纓一樣,是個兇殘的高手。
若真有鬼故事,她也是神擋殺神,鬼擋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