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如鏡,小舟船頭,安嫻靜持念珠靜立凝望,眉頭微蹙。
李唯一修煉的六如焚業,威力強大得有些過分。
此術,她修煉了數百年,不斷彌補和完善,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其中的玄妙。
與念力結合后,六如焚業的確有帝術之威。但,李唯一的第三層“業火化形”,威力明顯勝過第三層帝術。
不敢想象,他若修煉成第四層“金剛怒目”,能爆發出何等威力?
“他的七爪火焰天龍法氣,與金烏火焰念力靈光,皆非凡火,品階驚人,兩相結合,簡直將六如焚業發揮到極致。”
“修成金剛怒目,有沒有可能借道術之勢,沖破風府桎梏?”
隱君持青銅筆,飛掠在海面,袖中飛出七張符箓,打向被金烏撕扯的姚謙。
要借此機會,將其誅殺。
姚謙身上,七品千字器鎧甲的威能爆發出來,鎧甲上經文閃爍,幽光散射,威勁一道比一道更強,嘭的一聲將火焰金烏震碎。
這一刻,他終于意識到,李唯一的確沒有說大話。憑借念武合一的秘術,戰力之盛,在長生第一境中絕不是最弱那批,足可威脅到他。
“今天便到此為止!我會將你李唯一在道種境的實力,告知天下,替你揚名。”
姚謙身形化為一道疾速黑影,如蛟似龍,俯沖向海面。
隱君知曉冥蛟王子的寶甲,名叫“水行龍鱗鎧”,遇水化蛟,在水中速度奇快,大長生之下難以追趕。
“所謂謙謙君子,所作所為,卻絲毫沒有君子的樣子。為了今日,我苦等三年,你還想往哪里走?”
隱君祖田中,一桿白色陰幡飛出,猛然插在海面。
陰幡立水不倒。
“嘩!”
密密麻麻的陣文,以幡桿為中心,在海面,快速蔓延出去。
此為蒼黎部族的重寶,每一代家主才能執掌的護族陣幡。上面的陣文,是祖上一位強大的圣靈念師刻畫。
姚謙看見海面陣文,雙眼一凝,持劍揮斬。
劍芒上,寒氣噴薄,經文飛灑。
沒能破開,只劃出一道劍痕波紋。
“轟!”
下一瞬,身體和陣文碰撞在一起,摔滾出去。
白色陣文下方的海水,被他撞得嚴重凹陷,掀起一層丈高的波濤。
緊追姚謙身后的七道符箓,發出刺耳破風聲,從七個不同的方位,落到姚謙身上,發出七聲轟鳴,將他打退七次。
“嘭!嘭!嘭……”
符箓與水行龍鱗鎧碰撞出一連七片火云。
姚謙嘴里一口鮮血吐出,身上的黑色鱗片鎧甲,部分地方被符火燒得暗紅,滾燙無比。
七張符箓威力強大,皆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可以說,隱君為了殺姚謙,已是不惜一切代價,沒有任何保留。
姚謙剛剛打碎七張符箓,體內激蕩的法氣尚未平復,耳邊響起一聲聲龍吟,風聲獵獵,電芒閃爍。
兩條巨大的龍魂引動云雷之力,纏繞在他身周。
李唯一懸立半空,調動法氣源源不斷打入紫霄雷印。
這方古印,釋放出來的紫色電芒逐漸熾亮,轟鳴滾滾,震蕩空氣已有一絲萬字器的本源真威。按理說,只有大長生的法氣,才能催動出萬字器的部分本源真威,不至于讓器蒙塵。
下方海面,隱君一手持陰幡,一手揮出青銅筆,快步疾奔,迅速拉近距離。
青銅筆的筆毛,如白色瀑布,又似萬箭齊發,飛射出去,跨越一里之距,先隱君真身一步向姚謙纏繞而去。
“原來伏文彥是你黎松谷殺的。”
姚謙深知紫霄雷印和青銅筆的可怕,哪怕穿有水行龍鱗鎧,也無法硬抗。
“嘩!”
他眼神銳利,祖田中,楊神境賜予的一口法氣和經文,釋放出來,頃刻間擊碎兩條龍魂,潮水一般涌向隱君和李唯一。
青銅筆的筆毛,被這口法氣震得散亂,向后倒飛。
隱君將陰幡橫舉,凝出一道圓形陣法盾印,擋住涌來的法氣潮汐,身形被沖擊得向后倒退。
李唯一眉頭皺起,只得打出紫霄雷印抵擋。
雷印底部,數十道紫色雷電飛出,光芒刺目,聲音刺耳,與涌來的法氣潮汐碰撞在一起。以他現在的戰力,已經沒有那么懼怕大長生的一口法氣。
姚謙打退隱君和李唯一,借機沖出包圍,噗通一聲,遁入水中。
“糟了!”
李唯一以念力死死將姚謙鎖定,緊追其后,沖進水底。
片刻后,便在水中將姚謙追上。
李唯一心中困惑,不明白姚謙為何沒有催動身上鎧甲的力量?
姚謙何嘗沒有催動鎧甲?
只是身周的水流就像化為一根根繩索,將他纏繞,束縛了他的速度。
“轟!”
“轟隆!”
二人水中激戰,繼而打破海面,沖天而起。
追上來的隱君怔住,本以為這一次又要讓姚謙逃走,沒想到李唯一如此了得,竟在水中將他攔下。
于是,打出州牧官印,向天穹擊去。
姚謙已經受創,且此刻戰意全無,只想立即逃走,心中更是驚疑難定,猜有厲害人物暗藏附近,施展道術阻攔了他。
這個人,有可能是安嫻靜嗎?
如此情況下,十成戰力難發揮出七成,沒能避開,被州牧官印擊中。
“嘭!”
被擊中處,沖擊力透甲落在肉身上,骨頭斷裂,血肉模糊,嘴里發出沉悶之音,向海面斜拋墜落。
鎧甲鱗片縫隙中,滲出鮮血。
楊青溪和楊青嬋斬殺了三位逃走的道種境武修后,身披隱身衣,小心謹慎的,朝戰斗波動傳出的這片海域行來。
“我不明白,我們明明可以直接離開,逃回稻境大不了今后躲著他。為什么要殺了那三人,一旦敗露,上面饒不了我們。”楊青嬋道。
楊青溪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為什么?
哪怕再理智的人,在某些時候行事,也是只憑當時的感覺果斷為之。哪怕事后后悔,也絕不會承認當時做錯。
楊青嬋又道:“你還真打算,提著三人的頭顱去找他?那邊,可是姚謙和你爺爺楊胤,鹿死誰手未可知。他看不上你的,與左丘紅婷、堯音,還有舞紅綾她們相比,你楊青溪滿身罪孽,雙手沾滿血污,天資如似塵泥,你太一廂情愿。”
楊青溪腳踩水波,筆直前行:“我不需要他看得上!天資高,就一定飛得高?稻人就是要出于泥塵,而展望青天,出身低,不代表永遠都追趕不上。她們可以領先我十年,二十年,但我會追一百年,一千年……爭的不止是一時,更是生生不息。”
“滄海一株稻,穹天萬樹高。從仁是為糧,從稻則為狼。這是仁稻的命運,也是稻人必須要做出的選擇。”
楊青嬋注視天邊,眸光驚駭:“那是……姚謙和李唯一嗎?”
二十里外,海面上方,雪雨和幽云蔓延過來,后方追著一片火云和電光。
雪雨和幽云中,分明是姚謙,身上的水行龍鱗鎧,已被打得收縮消失,渾身灑血,披頭散發,極其狼狽。
李唯一腳踏火云,手持雷電,一邊爆喝,一邊追擊。
楊青溪難以置信:“這怎么可能?”
隱君手持陰幡,緊追在海面,始終以陣文封鎖海水,不給姚謙再次逃進水中的機會。
他心中很震撼,也很無語,本以為此戰自己是主力,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沒想到,變成了李唯一的輔助幫手。
這要是讓隱門的隱人知曉,簡直丟盡顏面。
“轟隆!”
李唯一攜七只鳳翅蛾皇的合擊之力,一掌擊中姚謙,將其擊飛出去數里,砸在一座小島的崖壁上。
崖壁坍塌一大片。
“唰!”
黃龍劍化為一條黃龍光影,從天而降,刺入進亂石,洞穿姚謙胸口,身體被死死釘在了地面。
兩道身影閃爍。
隱君和李唯一一前一后登島,出現在姚謙身旁。
隱君生怕姚謙還有別的底牌,立即將手中陰幡的幡桿刺出,穿透其脖頸,徹底擊斃,不想再有任何意外。
“哧!”
姚謙嘴里涌血,雙眼鼓脹,眼神充滿不甘,身體越來越冰冷。
隱君手掌緊緊抓住幡桿,雙眼比姚謙還瞪得大,心臟狂跳,沸騰的血液難以平息,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要知道,很多人都對姚謙推崇備至,認為他會是下一個楊神境,且能入二宮主的眼。這樣的人物,若非凌霄生境巨變,將來是要飛黃騰達,前途不可限量。
現在卻化為冰冷的死尸,躺在腳下。
血流聲嘀嗒,時間仿佛靜止。
李唯一沉默很久,終于長舒一口氣,沒有太多喜悅情緒,反而頗為感慨。姚謙臨死時,應該是有很多話想說,但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腦海中,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姚謙的情景。
三十里雪,何等威名,何等令人神往的修為高度,現在轉瞬皆化塵土。
隨后又思考到別的奇奇怪怪的地方,比如,姚謙為什么沒有用出仙殺神雪十四劍,唐晚洲到底傳他沒有?
隨陰幡的陣文收縮回去,海風吹拂過來。
“錚!”
李唯一收起紛亂思緒,拔出穿透在姚謙胸口的劍,抖腕揮手,將劍上的鮮血灑落一地,問道:“楊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