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讓衛東現在的排場,已經輪不到他去英雄救美了。
幾個穿著舊軍裝的基建骨干已經起身,若無其事的順著過道從這幾人背后擠過去,堵住了那邊來時車門。
還順便看了眼已經起身擋在前面的民兵排長。
確認女同志們自己能解決問題。
果然老耿他們幾個也是鈦合金鋼鐵直男的風格,婦女能頂半邊天的毫不擔心。
一邊探頭看熱鬧,一邊探討為什么這一帶經濟還不錯。
老程熟悉:“有幾個年產十萬噸級煤礦在搞承包,去年還到我們那宣傳經驗,說是把虧損倒閉的煤礦改制扭虧為盈,今年我好像聽說開始瘋狂掘進產量翻倍……”
常年都在地下掘進的基建團太熟悉這活兒了:“國營煤礦吃大鍋飯當然容易虧損,但如果不按照國營煤礦的安全規范來,這是要出生產事故的。”
就這么兩句話的瞬間,那邊已經聽見民兵排長強硬的嬌叱聲:“請你們放尊重些,我警告你們退出去!”
結果不但沒有嚇退這幾個流里流氣的家伙,還有人朝隔壁探身出來的身影囂張喝罵:“看什么看,臭當兵的別多管閑事!”
況且這幫人是看著真不起眼。
基建兵可能就像少林寺達摩堂的掃地僧,平時兩耳不聞窗外事,醉心于水泥鋼筋無法自拔。
根本不講究時髦穿著,單位發的背帶牛仔褲、T恤那是場面上用的好衣服,日常都是穿這些洗得發白的舊軍裝。
聞聲簡直有點難以置信的低頭看看這身陪伴了十多二十年的伙伴,更是被那刺耳的稱呼激怒臉色。
接連兩三個艙室的人全都聞聲出來,老耿都摁了煙頭跟副營長啥的起身。
這四人才發現前后居然都站滿了穿舊軍裝的彪悍身影,尤其遠處踱步過來的花白頭軍裝,簡直帶著不威自怒的威懾力。
立刻有點色厲內荏的驚惶:“干嘛,你們要干嘛!?”
如果到這時候他們立刻低頭認錯沒準兒就算了。
但不知道是驕橫慣了,還是在幾雙不屑的美眸注視下低不了頭,居然有人從腰間猛的拔出個玩意兒……
還沒來得喊出什么威懾話語,周圍一片拔槍上膛!
沈老三這時候還穩穩的抬手拿相機拍了張照片。
拍下這幾個本來桀驁不馴的家伙嚇尿的凝固模樣。
下意識的全都高舉雙手顫聲:“好說,好說,同志們不要沖動……”
都有哭腔了。
起碼有七八支黑洞洞的槍口包圍著他們!
女排長居然左右手雙槍!
真不愧來自雙槍老太婆戰斗過的地方。
還好這些持槍手都沒什么緊張的,只是條件反射的對著那掏出來亮晶晶玩意兒,那都是啥呀,電筒嗎?
抱著娃在外圍的讓衛東還踮腳:“哎喲,哪里搞來的電擊器,小馮給他下了,別碰前面銀白色的部分,有高壓電。”
后世保安太熟悉這玩意兒了,很流行過一段時間。
讓衛東更記得八九十年代好像是高峰期,就是這段出門在外的惡性犯罪比較多,尋常商務人士、銷售業務員可沒持槍條件。
于是各種電擊器、便攜式電擊槍很有市場!
結果不少犯罪分子也喜歡用這玩意兒。
一碰一個不吱聲。
這可是天天都在工地上高強度干活兒的基建兵,從老耿到營長、政委,個個都是黝黑肌肉塊兒,有幾個沒持槍的毫不猶豫上手嫻熟放翻,喝令蹲地上抱頭!
然后把那電擊器下了傳遞過來。
老程站在旁邊伸手接了翻看:“西京省警用器械廠的產品,也是三線廠,他們這做工不行啊,你看這把手電木工藝不過關……”
說著摁動開關噼里啪啦的電火花就出現了。
差點把讓衛東打到!
趕緊閃開:“合法持有這玩意兒的證件呢,有沒有,怎么能隨便持有這種具備危險性的東西,沒收了!充電線啥的都檢查下!”
義正言辭的準備收回去仿制!
石頭已經喜笑顏開的悄悄湊近接過這玩意兒,他肯定最喜歡這種能以小博大的“高科技”武器。
基建兵們則立刻上手開始搜身檢查,這時候沈老三突然開口:“左后那個,重點搜左后靠窗那個!”
后來她給讓衛東悄悄解釋過,對方開始挑逗調戲時,這個家伙就靠在最后表情頗有些毒辣,就是那種敢下狠手的兇殘神色。
按照她的理解就是做過案甚至殺過人。
當時那家伙立刻劇烈掙扎,拼命跳起來想跑!
被兩三個人如鋼鉗般抓住手摁死在地上,其他三人剛想趁亂做點什么,冰涼的槍口已經抵在頭上。
而且還想反抗,那手槍把手就狠狠砸到頭上,頭破血流的立刻綻開!
緊接著居然從那人拎著的人造革手提包里,翻出來一盒安瓿瓶針藥劑,麻醉劑!
還有些亂七八糟的首飾、錢糧票,然后一大把各種汽車、火車票,更在他后腰搜出來把雪亮的短刃。
這下大家都覺得可能有問題了,二話不說的解下皮帶繩索,把幾人的手腳都捆起來,有人去通知聯系乘警。
那個塑料廠廠長嫻熟的立刻要求把人分拆開,每人塞進一個臥鋪格子間,分開突審!
原來他在西山總廠以前就是做保衛科科長,沒少在警察局培訓打交道。
而且這幾個人被分開后也咬緊牙關啥都不說,反而證明有問題。
尤其四個男的,居然都兩手空空,除了這包之外啥行李都沒,卻有合計兩三千元現金。
業務員都不至于這樣。
乘警和列車長來了也沒發現什么問題,買的短途硬座混著從這邊車廂過,也沒見偷竊行為。
只能等到下面大站,交給局里去審。
肯定對一堆軍人、軍工廠的同志隨手扣下宵小沒意見,還感謝幫助維護了秩序呢。
讓衛東不去寒暄,抱著娃把那包里的汽車票、火車票按照時間和方位排列出來,發現遍布這一帶周邊區域。
外面列車已經開始頻繁的進出隧道,這就是要沖出蜀川盆地外圍大山,進入西北地界的訊號。
實際上這條進出蜀川的重要鐵道線就在三四個省的交界處擦過。
讓衛東去年春季恰恰就是沿著這條線從平京拉著油料回來,能在腦海里大概形成方位感。
抬手讓毛兒把自己那本出差就帶著的地圖冊拿來。
老程跟著探頭查看:“他們坐火車然后汽車輾轉小地方,又重新火車回到這里,這半年來了三四次了,進煤去賣的?”
讓衛東頭都沒抬:“你看他們游手好閑的樣兒,像是做銷售買賣的人嘛,而且身上這兩三千元現金沒在產煤區用掉還帶走?每人三五百,就帶刀的這個和領頭的有一千,這特么不是做了什么分贓我把讓字倒過來寫。”
其實他心里已經隱約有答案了。
這年代絕大多數人還是質樸,信息蔽塞沒接觸過那么多觸目驚心的案子。
后世刷小視頻或者各種網絡八卦,各種大案要案的分析都挺下飯的。
讓衛東關鍵注意到的就是那針藥盒里的幾支麻醉劑,還有那支電擊器,抱著已經呼呼入睡的孩子過去塞給拉姆。
順便走過挑了個看起來最臟兮兮的:“他們交代了,說是你負責跟廠里談判賠錢,動手也是你,你就是主犯,叫啥名字?”
幾個基建兵都穩得住表情,伸手死死摁住人,感受到這家伙猛的掙扎了下暴躁嘶吼:“是姓周的去談判!都是他出主意帶領的……”
后面已經被狠狠捂住了下巴。
只要撬開嘴,就不怕相互印證出內容。
基建兵拿對方的衣服撕扯開塞嘴。
滿是景仰的看老大退到過道上,走進那個表情陰鷙的帶頭小個子隔間,蹲下開口:“老周,他們都說是你指揮,想的這套做法,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這個小個子才是絕對的負隅頑抗:“我不曉得他們說啥子,我們就在路上碰到的……”
讓衛東只是確認下這家伙身份,笑笑示意也堵上嘴,轉到摸電擊器的那家伙面前:“剛才你聽見喊聲吧,你殺了幾個?這時候不說清楚,他們全推到你頭上。”
身上只有五百塊的這個明顯比較沖動,也不可能是主犯,主要還是聽見那聲叫喊。
肯定信了同伙已經交代:“都要殺一個入伙的,都是姓孫的麻醉了拿煤塊砸頭,都砸了的……”說著已經開始難以抑制的抖起來!
這邊的基建兵神色都懵了!
殺人?
這是些殺人犯?
但更主要是看自家老大的神情,估計跟看柯南江州分南也差不多的崇拜!
讓衛東從聽說這一帶盛產煤礦就心里大概有點苗頭。
這幾人穿得就是最常見路人樣兒,不臟亂也不怎么高檔,跟他們個別人臟兮兮的面部頭發不配合。
本來走在臥鋪車廂,還是有點高攀了,可他們的神色表情又不像沒見過世面的底層。
最重要還是那盒麻醉針劑。
經常殺人的朋友就知道,用石頭砸人真的挺不容易一擊致命,說不定砸好多下都能活蹦亂跳。
尤其是用含煤的礦石,都砸成碎煤渣了,沒準兒人都是清醒的。
所以大案要案里真的提到過,這類下井下礦殺人要賠償的案子里,老手都會用麻醉劑先把人丟翻然后再殺!
煤礦之類出了安全事故,都巴不得跟親戚、老鄉私了,趕緊火化處理了就當沒發生過。
于是幾個人一伙,在外面誑來無辜者跟著下井下礦,一殺一個準兒。
這種手法在八九十年代,真的搞死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