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備而來啊。
簡單寒暄后就邀請招投局領導參觀視察船廠、機械廠。
感覺背后有張高速通訊網，早就把讓衛東的身份打在公屏上了。
吳生云不在，他留在商州辦理全新的高速飛艇公司，既要掛靠在商州旅游開發總公司名下，又不能被挪為私用。
還要馬上趕回皖慶接收十萬噸大豆和二十多萬噸位的船舶。
所以這邊只能讓領導自己貼身肉搏。
董雪晴都不擅長指揮兵馬，還好后勤干部能馬上張羅著跟船廠的同志聯絡安排。
把家屬、孩子都帶著先去溫泉招待所。
恰好在造船廠和機械廠之間的路邊，人家接待得很熟練了。
泡人腳軟。
讓衛東只能談談了。
腳下就是船廠，回望船塢里居然藏著一條登陸艇，而且是相當陳舊的老牌型號，好像是二戰美式登陸艇移交給國軍，后來又進入編制。
讓衛東隱約記得他剛到稅務大院那兩年，長江發洪水，江面就有條這種軍用登陸艇在到處搶險轉移人。
現在靜悄悄的躺在船塢里沾滿鐵銹。
除此之外就只有幾條游艇，沒錯，還是東升送過來檢修翻新的船只。
其他一無所有。
到處都是風吹雨打花落去的停滯模樣。
讓衛東忍住撓頭，盡量用上超越這個年紀的沉穩氣質：“我也是三線廠的副廠長，軍工產品已經全面停了，就不要再幻想有重開產品線的那天，因為整個軍工產品已經跟世界領先水平拉開差距，再造那也是全新的廠全新技術，趕緊自救還有些活路。”
實際上八十年代的軍事愛好者，從僅有的幾本軍事雜志上，都能看到巨大差距。
但有些人依舊不相信。
就是程朗曾經提醒過讓衛東，絕對不要有的那種幻想。
總覺得還能用精神戰勝裝備代差。
要到沙漠戰爭看到花旗驚世駭俗的打法，才算是徹底放棄老一套思路。
但八八年又恰恰是民用需求沒起來的最艱難低谷。
船廠指著遠處那些在高速艇周圍的滬海船廠、金陵船廠、皖慶船廠、鄂昌船廠工程師：“我們都是長江船舶這一系，都屬于六機部，剛剛改制為船舶工業公司。”
讓衛東是真不知道，一到八機部，改制最痛苦就是六機部，可以說整個八十年代都在反復調整修改，始終沒找到改革方向。
尤其長江中下游還能盡量朝著民用船舶制造靠，上游部分沒那么大市場，就很難競爭。
他還想閃躲：“哦哦哦，我是五機部下屬……”
誰知旁邊機械廠等著呢：“我們也是五機部，早就聽說讓廠長帶領西山廠打了翻身仗，去年我們參加了汽博會，力爭在汽摩配件行業闖蕩出新方向，結果整個勢頭在博覽會以后就停止了……”
就前后攔截了，讓衛東感覺被聯防了似的：“你們……不是在造摩托車嗎？”
江州號稱八大兵工廠，八十年代改制主要就是造摩托車，這也是后來散落一地的摩幫企業，更成為汽車零配件企業集中地的源頭。
這邊廠領導無奈：“我們本來也想學兄弟廠搞摩托車產線、發動機線引進，但從前年開始就接連發文收緊引進國外產線的審批，尤其是重復引進，我們剛好被卡在這里不上不下……”
讓衛東內心哎喲，不好意思！
他知道是自己從前兩三年就反復在四機部、五機部甚至經委提這個不要重復引進的問題。
卡下來好多類似申請。
包括西山廠那邊的香山廠想引進單反相機生產線，也是被他親手叫停。
從局部來看，肯定制造了相關廠改制的難度，但從總體看有益無害。
說到底還是懶。
看人家改制造摩托有了起色，就依樣畫葫蘆，根本沒想過人家是怎么探索摸排出新路子。
所以慈不掌兵，為君為將者就不能有婦人之仁。
讓衛東面不改色：“那就造別的啊，你們原來是造什么，如果不涉密的話。”
對方滿臉悻悻：“自行高炮……”
還強調了下：“今年正式定型裝備了！”
讓衛東心知肚明的鼓掌：“那好啊，你們保持訂單生產就行。”
實際上不用天眼，僅僅五機部里前兩年開會就已經明確了，基本沒有訂單了。
全面收縮這方面的訂單。
八四年都喊出百萬大裁軍了，這么明顯的訊號。
可分支上還在孜孜以求的努力推進。
現在也有些語塞：“反正已經定型了，是最好的自行高炮，帶火控雷達，三千米……”
看了讓衛東悻悻的表情，還竭力爭取：“真的很好……”
使勁揮手，于是從船廠寬闊的大道上，就忽然拐出來一輛大腦殼鐵牛。
正抱著孩子準備步行到廠門口上車的東升人員都驚呆。
被拉姆牽著自己走的長公主，更是仰頭臥槽都說不出來。
反而讓小聰在母親懷里興奮得直蹦跶！
可能他以為這也是什么動物園的大玩具吧。
讓衛東都呆，他也沒咋看過這類物件，轟隆隆的沖過來，兩條履帶在地面軋得嘎嘎響……
履帶？
等等……
不過讓衛東從嗓子眼擠出來的話，直接淹沒在自行火炮的轟鳴中。
還好這輛沖到跟前的鋼鐵怪獸，沒有朝著對岸通通通的打一堆彈殼。
只是借著熟練的技巧在領導們面前來了個甩尾……
讓衛東使勁捂住耳朵大聲：“拖拉機嘛！你們完全可以生產這個履帶式工程機械，挖掘機、推土機……”
這邊就是下意識推脫：“這個底盤不是我們生產的，這是617廠的活兒，我們主要生產上面這部分的高炮、火控系統……”
所以讓衛東確實不會隨便有憐憫之心，當初西山廠不是一次兩次多次合作后，才慢慢磨合融入到一起。
“嗯，我只是提出方向，房改就在眼前，全國將展開轟轟烈烈的建筑工程局面，洪巖廠生產施工電梯、住宅電梯，川東廠生產中央空調、冷庫設備，現在正在研發集裝箱制冷機組，都在拼命找尋能立足市場的產品，你們跟不上別怪政策殘酷。”
還在嘀咕：“這挖掘機……是川南長挖廠的工作，我們怎么拼得過？”
讓衛東無語：“那摩托車你們就覺得能拼過其他廠？不就是欺軟怕硬，挑簡單的活兒唄，同志，我這建議你可以試試看，摩托車簡單，那就意味著門檻低，一窩蜂進入的多，剛開始可能有幾口肉，但后面一定殺得遍地是血，恰恰是這類大型機械設備，競爭對手就那么幾家，各吃一塊都能有較長的緩沖比拼時間，起碼我們是需要大量工程機械的，有空你可以到江南區南橋頭的施工現場看看，你們能做什么……”
船廠都要積極點：“我們能造船，我們以前產魚雷艇，主要就是造這類高速快艇，能達到三十節，我們也能試著造這類……難度再大我們也能組織攻關，只要給點訂單支持，先造點其他旅游小艇？”
讓衛東態度就好些：“其實我們現在在滬海造船廠的訂單是五六萬噸級的海輪，內河運力本來也有需求，但剛剛從皖慶接手租用了超過二十萬噸貨運船舶，短期內肯定不會造貨輪，而且這種高速飛艇，我們是從馬坎引進的二手艇，有六條陸續到位，你們可以從學著維護開始研發仿制，但訂單……”
他還真想了想：“你們可以去峽口縣的小三峽看看，這次我們的飛翼艇回來，都不敢隨便進入那條吃水不夠的狹窄小河，但你們可以去考察探討小型旅游船，這個我們可以采購，而且也建議你們可以把這種景區旅游船作為一種產品來考慮。”
因為看這位的手勢，就是想拉著去那種連接船塢的廠房里看魚雷艇！
你們還是太硬核了些。
但總算是都交代出來了一點說法。
才能順利的吃到這邊的魚火鍋，泡上溫泉。
太難了！
但是靠在熱氣騰騰的溫泉池子里，讓衛東終于有了點感悟。
悄悄給二娃媽吐槽：“我特么不就是放大號的慶姐嗎？”
不能說很像，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人民群眾這會兒非常缺乏文娛生活，她就是全國第一號兒明星，走到哪里隨便唱兩句講幾句，都能擠滿觀眾，所以到處都求著她去登臺，其實比她唱得好，說得好的多了去。”
董雪晴是夫妻同心：“嘻嘻，現在到處廠礦企業經營困難，亟需經營管理改革，你就是全國第一號的改革專家，你比她強多了，是真的能改革創新打翻身仗！”
讓衛東還是頭腦清醒：“放屁，是沒什么競爭對手，我們只要稍稍比別人好點就能勝出，慶姐不也是稍稍比別人懂點撈錢，就根本停不下來。”
董雪晴親眼目睹：“天哪，見到她我才知道什么叫拼命，我這幾年還是在家里太輕松了，她一天跑了倆縣五個場子，差點把煤礦都買過來了！”
讓衛東后怕的就是這，李二鳳還是天天看著玉米生物廠配套的熱能火電廠，在吞下一噸噸燃煤。
這會兒能請得起慶姐的，除了縣里之外，往往是有些自主權的煤礦等能源單位。
她跟著慶姐跑了兩處煤礦，居然在酒桌上就敢問人家煤礦賣不賣。
就還是那種熏臘肉，從養豬、熏制到銷售一條龍的心態，自家挖煤肯定比買煤成本低。
結果她敢問，人家就敢賣！
現在頂著地級市第一女富豪的名頭，還沒到煤礦緊俏的時代，基本都在轉制的煤礦真的敢賣給她。
要不是跟著的人提醒還是問問東哥的意見，李二鳳已經掏私房錢買了。
好不容易叫停了買煤礦。
這邊也在探詢他要不要接手船廠！
就說這么一茬茬的攬到懷里，會不會成為工業界的慶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