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案子到了這里,基本上算是結束了。
法律給出了公正且充滿溫情的裁決,后面再申請法院那邊的裁定就行了。
李向南這幾天一直在廬州,閑暇之余看看廬州的山水,并在章之洞閑下來時,借著這個機會跟他說一說今后南皖省的大概改革脈絡。
本來他是打算在結束后第二天就返回燕京的,可架不住章之洞實在太過熱情,怎么說都讓他多留幾日。
沒辦法,李向南本身對南皖的鄉情就濃郁,章之洞這么大年紀也不恥下問,他正好也借著這個機會,把心中那點“私貨”說了個囫圇。
當然,這幾天他可沒閑著,一直跟德發在城里轉,四處打聽慕煥蓉在這里的落腳處,可惜的是,沒什么收獲。
這天午后,陽光正好,李向南推著輪椅上的陳涵國,在市局的后院散步。
和煦的暖陽驅散了深秋的寒意,也仿佛撫平了連日來的驚心動魄。
“涵國,這幾天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還不舒服?趁著我還在這里,一定要跟我說!”
李向南停下腳步,摸到對面石椅上坐下,目光平和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陳涵國的眼神已經清澈了許多,雖然還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和一次不易察覺的迷茫,但已經不是那種被人占據的混沌了。
此刻,聞言后他搖搖頭,聲音輕輕的,不過相比從前卻清晰了許多。
“李大哥,我沒事了……就是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很長很可怕的夢……渾身疲乏的很。”
“夢里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李向南試探的問,他還想確認一下胡建軍的人格是否存在,或者在陳涵國這里留下了什么印記。
陳涵國微微蹙眉,似乎正在努力的回憶著什么,可最終還是疑惑的搖搖頭。
“我記不清了……只是偶爾會閃過一些混亂的畫面……有許多人,也很吵鬧……我想起那些就很難過,也很憤怒生氣……”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抬起頭眸光有些怯弱。
“李大哥,他們……他們都說我身體里住了另外一個人,這是真的嗎?他們看我的眼神……像是……我是怪物嗎?”
看著他眼里的真切恐懼和自我懷疑,李向南笑了笑,爽朗的拍了拍他的肩頭。
“涵國,你可不是怪物!在許多人眼里,你反而是英雄!只是,你恰好生了場病。現在病根被找到了,自然就好治療了,路教授他們和我,都會時常關注你的!你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陳涵國點點頭,松了口氣,“原來是病啊!”
李向南嗯了一聲,好似忽然想到什么,提到:“對了,在你做夢之前,或者說,你考上大學后有沒有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情?比如……你認識了什么新朋友?或者,你收到過什么特別的東西?”
陳涵國的眼神,微不可查的閃爍了一下,他下意識的避開了李向南的目光,低著頭看著地上的落葉。
過了很久,似乎回憶的足夠久了,他便搖頭道:“我印象里,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我學習,考試,學習考試,日子過的很普通,跟大家一樣!”
他細微的動作,并沒有逃過李向南的眼睛。
他心中了然,知道陳涵國有所隱瞞。
這隱瞞背后,或許就藏著胡建軍這個人格,真正選中他,然后與他產生聯系的關鍵!
李向南從兜里摸出煙,抽了整整一根,才決定不去追問。
此刻,去逼問一個剛剛經歷劇變、心中脆弱的少年,情緒還不夠穩定的對方,并非什么明智之舉。
冥冥之中,李向南能夠感覺的到,有一條無形的線,將陳涵國與二十年前的往事連接。
但是,這些天李向南一直在思考,這條線到底是什么。
哪怕此刻面對陳涵國,他也猜不出來。
或許真的跟章之洞說的一樣,還需要時間和機緣去發現。
“好了,回去吧!”于是李向南站起身,推著輪椅離開,“我們繞一圈他們的操場,然后回屋休息!”
說到這里,他又叮囑道:“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把身體養好,當然,你是高材生,也要專心學習,做國家的棟梁!”
陽光撒在兩個人身上,照著他們在后院里走走停停。
當接近樓梯口時,陳涵國忽然拉了拉李向南的衣角。
“李大哥……您以后……會來看我嗎?”
李向南笑了笑,揉了揉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孩子,“當然會,我是南皖人,只要有機會,我還會來廬州的!”
少年眼里突地燃起一絲期盼。
“那我想你了,可以給你寫信嗎?”
“當然!”李向南心中浮起溫暖,也在這時給出肯定的答案,“把我的地址記好,隨時給我寫信!”
“好!”
第二天,李向南跟戀戀不舍的章之洞辭別,準備返回燕京。
然而一個意外的訪客卻打亂了李向南的行程。
“小李,德發!我早就聽說了,哎呀,這廬州的案子,多虧了你們,二十年前的沉冤昭雪了!我們紅徽商會,還有許多家鄉父老都感念于心吶!”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胡玉斌一上來就握著李向南的手,十分親切,“都到了這里了,何不再往南走上六百里回去看一看!”
李向南與王德發對視了一眼,看到對方眼里也有此意。
連日的奔波查案,大家的神經都緊繃著,確實需要放松一下,本來李向南心中確實有這個想法,也跟若白聊過,但憂急著她的身子便沒付諸行動。
這下可好……
“車我都準備好了!”似乎怕李向南拒絕似的,胡玉斌伸手一指院外,董承舫早已站在車邊熱情的招手了。
“哈哈,既然胡會長盛情相邀,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正好正好!”李向南笑著應承下來,轉頭跟章之洞辭別,“章伯父,那我就走了,過年再來看你!”
“多謝!”
兩個字之外,他再也沒多說什么。
但情真意濃,卻是多少話都代替不了的。
李向南嗯了一聲,在他的殷切眼神里,乘車離去。
而六百里外的目的地,也讓李向南多少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然而,就在李向南他們前往紅山縣時,陳涵國則在家人的陪伴下,來到了胡建軍一家五口人的墳墓前掃墓。
墓碑是李向南他們準備的,人也是他們幫著葬的,上面刻著胡建軍一家五口人的名字,包括那個還沒出生的胡安。
很多廬州的百姓慕名而來祭奠胡建軍一家的可憐人,場面很是唏噓。
祭奠儀式結束,陳涵國讓家人在山腳等他,說自己想單獨安靜一會兒。
等到所有人離開之后,整個墓園只有一個陳涵國。
秋風掠過,卷起無數枯葉,無比蕭瑟。
陳涵國臉上那涉世未深的稚氣和迷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難言的情緒。
他給胡建軍點燃三根煙后,環顧了一皺,確認無人之后,緩緩從懷里掏出一大疊已經泛黃、邊緣破損的信件。
在無數歲月里,這些信件不知道已經被他翻過了多少遍。
他蹲下身,在墓前將信件全數點燃。
火苗跳動著,貪婪的吞噬著發黃的信件。
字跡和墨水在火焰中扭曲變色,最終化為縷縷青煙和一堆灰燼。
看著跳動的火焰,陳涵國用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低沉卻又清晰成熟的嗓音,輕聲說道:
“胡大哥,你們一家可以安息了!那四個畜生已經付出了代價!”
“我算是對得起我的筆友了!”
火焰突閃突閃,最終灰燼也被風一吹,徹底消散無形。
陳涵國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轉身向山下走去。
他的背影在秋日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孤寂,卻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那般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