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九卿第275章 愛恨交織_宙斯小說網
當前位置:宙斯小說網 >>言情>> 問九卿 >>問九卿最新章節列表 >> 第275章 愛恨交織

第275章 愛恨交織


更新時間:2025年06月08日  作者:姒錦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姒錦 | 問九卿 
蕭晴兒心頭猛地一跳。

“太后鳳體違和,臣妾自當在這里侍奉湯藥。”

承慶太后擺擺手,咳嗽兩聲,聲音帶著疲憊。

“侍奉什么。你們這些孩子,都要學學那壁虎,該爭的爭,不該爭的不爭,與其強出頭招人恨,不如藏起爪子等時機。”

“太后是說……”蕭晴兒美眸圓睜,似有所悟。

“哀家什么也沒說。”太后打斷她,目光深邃。

“郭家作孽,便由他去。太子不是想整肅朝綱嗎?且由他去斗……你啊,心思聰慧,容貌也出挑,但也跟你那個堂姑母一樣,是個糊涂人。”

“請太后娘娘明示……”

“后宮婦人,最緊要的,便是攏住君心。少議朝政,少摻和前朝閑事,更不要學平樂那般不知進退,到頭來引火燒身。”

蕭晴兒渾身一震。

太后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為了朝堂大局,皇帝該舍棄的時候會毫不猶豫地舍棄。郭家是那條被舍棄的尾巴。甚至,到必要的時候,蕭家,乃至她蕭晴兒,她的父親,祖父,都可能成為下一段被舍棄的“尾巴”。

她忽然憶起多年前進宮玩耍,問過剛晉貴妃的堂姑母一句話,

“在這宮里住著,什么事最要緊?”

蕭貴妃當時正對著一盆盛放的牡丹,春風得意。

“自然是命。沒了命,這滿宮的榮華富貴,不過是給旁人做了嫁衣……”

誰能想到,如此惜命的堂姑母,最先沒了性命。

就像那一條壁虎的尾巴……

此刻,一股巨大的寒意和無力感涌上心頭。

蕭晴兒無比希望御街上那支射向薛六的箭,是平樂所為。

也無比懷念當初平樂得勢的時候……

當初他們這群人,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擁,風光無限?何曾想過會有今日這般如履薄冰、仰人鼻息……

“多謝太后指點……臣妾記下了。”蕭晴兒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深深叩首。

“記下便好。”承慶太后疲憊地揮揮手,蒼老的聲音仿佛耗盡了力氣。

“去吧。最近沒什么事,少來哀家這邊。哀家……也乏了。”

李肇回到東宮,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風塵,再去紫宸殿面圣。

崇昭帝一直在等他。

等李肇整冠入內,跪拜行禮,他臉上已是一片慈愛寬和的笑容。

“吾兒免禮,快快近前說話。”

說罷喚他起來,賜座,親近地召到案前。

御案上,是一卷攤開的輿圖。

圖上用朱砂標著西疆的關隘,敵我態勢,以及幾條補給路線。

“太子西征勞苦,不必多禮。”崇昭帝示意王承喜奉茶,又拿起一方鎮紙壓著圖角,指向黑風口的位置。

“先飲盞茶,再好好給朕細說,這絕地反擊的一仗,是如何打出來的?”

李肇應是,言簡意賅地將戰況復述一遍,

崇昭帝聽得頻頻點頭,眼中滿是贊許。

“吾兒弱冠之年,便能肅清邊患、拓地千里,朕心甚慰。”

末了,皇帝又撫須輕笑,忽地將話鋒一轉。

“西疆已定,你又有傷在身,朕打算讓你歇一歇,安養幾日。兵部事務暫且放下,替朕協理宗室事務,整飭整飭那群不省事的宗親子弟,也好替朕分憂。”

明褒暗貶,削奪兵權。

李肇心中微哂,面上不動聲色。

“父皇體恤,兒臣感激不盡。只是西疆初定,阿史那殘部未清,隴西節度使蕭琰手握重兵,卻幾次拖延部署,貽誤戰機。兒臣懷疑,他與阿史那王庭往來曖昧,深恐其養寇自重,若此時移交兵部印信,恐會動搖軍心,給敵寇可乘之機……”

“蕭琰?”崇昭帝輕笑一聲,意味不明。

“這蕭家的人啊,世代受恩,與皇室親厚,行事難免托大,少了掂量。你敲打敲打他原是應當,卻也不便做得過火……”

皇帝目光如炬,直視李肇,

“水至清則無魚,馭下之道,是張弛有度,過剛易折呀。太子,你鋒芒太露,還需磨礪。”

李肇長揖道:“父皇教誨,兒臣謹記于心。”

崇昭帝滿意地點點頭。

“你且先回東宮歇息片刻,今夜麟德殿,朕召宗室百官為你接風洗塵。好好養足精神。郭家的事,朕自有主張。”

言罷便揮袖示意退下,卻未再提方才的提議。

李肇知道,這是在試探他,是否戀棧兵權,野心膨脹。

“父皇圣明。兒臣自當謹遵圣諭,唯父皇馬首是瞻。”

崇昭帝緩緩頷首。

李肇對上皇帝那意味深長、暗含告誡的目光,指尖在袖中攥了攥,躬身行禮。

“兒臣告退!”

殿外,秋風帶著一片不知從哪里飛來的梧桐葉。

正正飄落在他玄色云紋的皮靴前。

色澤焦黃,脈絡清晰。

他彎下腰慢慢撿起,望向天邊那一輪殘陽,想起御街上百姓們憤怒的吼聲,想起茶樓之上那一道清冷的身影。

他勾了勾唇角,眼中卻無半分笑意。

入夜的麟德殿。

夜宴正酣。

羊角宮燈懸于梁間,燭影搖紅,照得大殿流光溢彩。

舞姬們翻卷著裊裊水袖,演著新排的《破陣樂》,金鉦混著絲竹,一派凱旋歡騰之景……

崇昭帝端坐御案之后,手中金樽微舉,酒液晃出波光。

“西疆大捷,解朕心腹之憂。太子此舉,當記首功。”

他朗聲帶笑,微醺的目光,慢慢落在下首首位的李肇身上。

“這杯酒,朕與爾等同飲——揚我國威,功在社稷。”

滿殿文武齊齊起身,高舉酒杯,轟然山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盛世大梁,福澤綿長!”

“威加四海,國運永昌!”

觥籌交錯聲鼎沸,恭維賀喜聲,不絕于耳。

“兒臣微末之功,不足父皇掛齒。”

李肇起身,高舉金樽,墨色大氅隨動作揚起,帶起一陣冷冽的風,與殿內的熱絡格格不入。

他仰頭一飲而盡,動作干脆利落。

“此杯,謝父皇天恩洪福,庇佑三軍。”

皇帝笑了笑,忽然抬手,止住歌舞。

殿內樂聲驟停,只剩下燭火噼啪輕響。

眾臣的目光都望向御座。

只見皇帝將金樽重重擱在案上,濺出的酒液,落在明黃桌布上。

待四周俱寂,他目光再掃視全場,聲音陡然轉沉。

“今日朕不只為太子接風,還有一事關乎國法綱紀,須當廷明示——”

皇帝的目光掃過階下群臣,最終落回李肇身上。

“朕聞奏,郭照懷之流貪墨軍需,喪盡天良。太子今日當街擒拿國賊,以慰西疆陣亡將士之靈,正合朕意。”

頓了頓,皇帝威嚴的聲音劃破寂靜。

“鄭國公郭丕教孫無方,難辭其咎,太子亦處置得當。”

“傳朕旨意,著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徹查兵部員外郎郭照懷貪墨軍需、倒賣糧草一案。凡涉案官吏,不論官職高低,一經查實,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一道驚雷橫空劈下。

方才還喧囂的麟德殿內,落針可聞。

百官臉上笑容僵住,不少人握著酒杯的手微微僵硬。

更有嗅覺靈敏的官員,已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眼觀鼻鼻觀心,生怕被卷入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李肇眉峰未動。

心中卻一片雪亮——

父皇既是借他的手敲打蕭氏與舊勛,也是在試探他回京后的鋒芒,要如何施展……

只是,他們不會知道……

在黑風口的大雪里,他踩過凍僵的尸體沖殺。糧草斷絕時,他啃過帶血的馬骨和樹皮。嚼過冰雪解渴、刨過僵死的鼠穴。那些絕望中淬煉出的鐵石心腸,早已將他最后的一絲優柔碾碎。

“父皇,兒臣請旨——”

李肇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清晰地傳遍大殿。

“西疆將士以血肉筑城,不容國賊褻瀆。請父皇允東宮協查此案,兒臣必令蛀蟲盡出,以正國法!”

“協查”二字,咬得極重。

他要的不僅是旁觀,而是干預權。

崇昭帝高高凝視他良久,微微頷首。

“準。”

一個字,重逾千斤。

御階下,李桓握著酒杯的手猛地收緊。

精研刑律,督辦京兆,這一直是他賴以固權的差事。

李肇這次回來,當真是事事都要爭。

他看著李肇挺拔的身影,眼中掠過一抹難以言喻的笑意,旋即低頭,默飲無言。

李炎、李僉等人,也是神色各異,或驚懼,或沉思,或強作鎮定……

殿外夜色漸深,秋寒更重。

麟德殿里金樽依舊,歌舞再起。

卻沒有了之前的歡騰,眾臣都透著一股小心翼翼。

所有人都看清了——這位從西疆歸來的太子,不再是當年那個帶著幾分少年意氣的青澀儲君,而是一柄淬滿鐵血殺意的寒刃,即將帶來一場腥風血雨。

就在一曲終了,新舞將起之際,關涯忽然步履匆匆,面色凝重地自側殿疾步走入……

他湊到李肇的身側,耳語。

沒有人知道他說的什么,只看到李肇面色微微一變,按在案上的手驟然收緊。

“孤知道了。”

“太子為何停杯?”崇昭帝的聲音傳來,龍目似笑非笑。

李肇舉杯一飲而盡,酒液順著喉管流下,面容冷峻。

“兒臣想起西疆陣亡將士,心中悲慟。”

他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翻涌的波瀾。

“請父皇準臣先行告退!”

幽篁居。

客堂靜室。

雨聲綿密的沙沙聲,沖刷著窗外的芭蕉竹林,也沖刷著薛綏心頭殘存的耐性……

傷口敷著金創藥,依舊傳來陣陣隱痛,那一股深入骨髓的麻痹感不僅沒有緩解,反而沿著血脈悄然攀爬,好似蟄伏的毒蛇,令她有些不安……

“姑娘,三更了。”

錦書聲音極低,帶著難掩的憂慮。

薛綏端坐在圈椅中,背脊挺直,如同一尊入定的玉雕。

“你們去歇著,我等他。”

錦書和小昭侍立在身后,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下去吧。”薛綏呼吸很輕,伴著室內倏忽爆裂的燈芯,喉間忽地生出一陣癢意。

她連忙用帕子掩住唇,將咳嗽聲咽回喉間。

“只管信我,聽話。”

錦書遲疑頷首,領著小昭悄然退下。

窗外的雨無休無止。

等待。

等一個必然的結局。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個時辰,或許更久,門外終于傳來了動靜……

不是尋常的腳步聲,而是一種帶著壓抑的、沉重的步履踏著絲雨,由遠及近,粗暴地撕碎了雨夜的寧靜……

回來了。

薛綏緩緩睜開眼。

門扉被人猛烈地推開,挾裹著凜冽的夜風、濃重的雨霧,以及一股極具侵略性的酒氣,撲面而來。

燭火被風卷得劇烈搖曳。

光影晃動間,一個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

李肇:孤堵在這里干什么?孤要進去……

薛綏:找死!


上一章  |  問九卿目錄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