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校園里有很多銀杏樹，一到秋天就滿地金黃。
陳貴良騎著自行車，穿行在明暗交替的樹蔭下，偶爾按響破鈴鐺提醒路人避讓。
《互聯網周刊》記者李勇，站在北大南門內等待。
看到有人騎車過來停下，他明顯愣了一下：“你是陳總？”
“是李記者吧？”陳貴良問。
李勇點頭：“對。”
陳貴良問：“是找個咖啡廳，還是選一處校園美景？”
“都可以，客隨主便。”李勇笑道。
“上車吧。”陳貴良拍拍后座。
李勇抬腿跨上自行車：“好多年沒坐自行車了，沒想到再次坐上，居然是搭陳總的。”
“那我挺榮幸。”陳貴良哈哈一笑，蹬車載著記者前進幾百米，拐進燕南園的一處角落。
這里植被茂盛、清幽安靜，旁邊還有晚清民國的老建筑。
“喵”
一只老貓趴在花臺曬太陽，聽到動靜睜開眼睛，又半瞇著朝人類慵懶叫喚一聲。
《互聯網周刊》是中科院下屬的權威雜志，下個月還要舉辦一年一度的互聯網盛典。
人家主動約采訪，陳貴良必須給面子。
李勇掏出一份請柬：“下個月1號。是第二屆中國互聯網發展論壇，暨2005中國商業網站100強頒獎盛典。電子請柬已通過郵件發送到貴公司，這次我既然來采訪陳總，干脆就把紙質請柬也帶來。”
“有勞李記者了。”陳貴良把請柬收下。
李勇笑道：“中國商業網站100強名單，已經排出來了。陳總不問問自己的網站有沒有上榜？”
陳貴良說：“能參加盛典就很滿足了，能入選100強當然就更高興。校內網？”
“不錯。”李勇點頭。
校內網現在用戶數量越來越多，運營成本也飛速增漲。
只校內網這一個網站，10月份的服務器、帶寬及托管費用，就已經飆升至170萬元！這都還沒算其他成本。
再加上開心網的用戶也在猛漲，導致字節跳動運營成本直線上升。公司獲得的風投資金，頂多還能再撐六個月。
《權御天下》正在發展擴張期，今年拿不出什么錢來給股東分紅。
字節跳動得硬撐著。
李勇報了一個喜訊，又提醒說：“明年初頒獎的‘2005中國新經濟年度人物’，貴校何教授推薦你為候選人之一。目前正在網絡投票，陳總你的票數暫時排在第87位，可以稍微宣傳一下拉拉票。”
何教授是北大光華學院的教授，是這次“新經濟年度人物”的評委，可以推薦三位候選人。
陳貴良大一就選了他的課。
所謂“新經濟人物”，自然是跟傳統企業家相區分。
說實話，沒幾個網友專門去投票。
而且，90以上的候選人，網友根本就沒聽說過。甚至沒聽過這些候選人的公司名字！
陳貴良用自己的校內網、開心網賬號，隨便寫篇文章吼幾嗓子，估計他的得票就能排進前十位。
主辦方自然得防備這種情況，因此公眾投票只占40權重。你就算網絡得票前五，最終都有可能被刷下去。
李勇跟陳貴良閑聊幾句，拿出小本本和錄音筆開始采訪：“我這次想問幾個方向的問題。第一個是開心集市。”
“哦？”陳貴良稍感意外。
李勇說道：“據有關部門統計，中國分類廣告的市場規模，目前大約在100億—300億之間。根據預測，三年后有可能超過500億元。開心集市的數據增漲很快，你是怎么想到進入這個領域的。”
這個數據，陳貴良嚴重懷疑其真實性。
“校園網和開心網，既然是做網絡社區服務，那么買賣交易也是其中之一。”陳貴良說。
李勇問道：“有一些業界同行，對開心集市的免費模式非常不滿。你認為免費模式能夠長久嗎？”
陳貴良說：“還行吧。開心集市上個月已經實現盈利。”
嗯，盈利3000多塊錢也算盈利。
此時中國的分類廣告網站，數量多達幾百上千家。且大部分屬于地方性網站，專注于做一省或幾省市場。
目前規模最大的是口碑網，創始人是阿里巴巴的離職元老。
規模第二的是必購網，創始人以前是做博客的，旗下博客已經被博客中國給收購。
陳貴良殺進這條賽道的時候，新浪、網易、搜狐等門戶網站也紛紛涌進來。
但只有陳貴良，依托校內網、開心網堅持做“免費模式”。
李勇說道：“分類廣告網站的鼻祖，是美國的Craigslist。好像整個中國，只有開心集市在走Craigslist的路子，其他網站都根據實情進行改變。你就不擔心水土不服？”
“開心集市上個月盈利了。”陳貴良用事實說話。
李勇問道：“盈利多少？”
“商業機密。”陳貴良當然不會說只有3000多元。
從開心集市創建到現在，成本已經耗費幾十萬元，鬼知道什么時候能收回成本。
李勇又問了幾個關于分類廣告的問題，轉而說到微博：“不管是校內網、開心網還是開心集市，都是美國已有的模式。但微博這種產品，似乎是陳總獨創的？”
“限于技術，還不是很成熟。”陳貴良道。
李勇說：“陳總太謙虛了。你覺得微博模式能推廣開來嗎？”
陳貴良搖頭：“還得等到3G通信技術，以及高性能手機更加普及才行。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市場的大門才剛剛打開一條縫。”
李勇問道：“你認為微博會是web2.0的一個方向嗎？”
“是的。”陳貴良道。
李勇說道：“美國《時代周刊》上個月的文章，說軟件、電信、媒體、娛樂、市場營銷等行業，都將受到web2.0的強烈沖擊，并且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你對此有什么看法？”
陳貴良說：“我非常贊同。微博如果做大了，就是對娛樂業的一種沖擊，將會有更多的娛樂公司和明星關注這塊。甚至是改變娛樂行業的傳統宣傳方式。”
又交流了幾分鐘，李勇說道：“現在已經有一些學者，對web3.0展開幻想。你對此有什么想法？”
“瞎想而已，”陳貴良笑道，“web2.0都還不成熟，3.0純粹是憑空想象。”
“你知道網摘嗎？”李勇問道。
陳貴良點頭：“校內網和開心網即將推出網摘功能。”
網摘是去年冒出來的新玩意兒，大概就是具有索引功能的網絡收藏夾。在陳貴良看來，這只是一個小功能，卻涌現出一大堆網摘公司。
此類網摘公司，要么被大型網站收購，要么順勢變成網絡社區，要么就只能用愛發電等著倒閉。只做網摘不可能獲得風投青睞。
但互聯網創業者們，總是心存幻想，認為一切皆有可能。
采訪大概40分鐘，李勇跟陳貴良握手。他謝絕了陳貴良的自行車相送，說還要在北大校園轉轉，等著采訪光華學院的何教授。
陳貴良推著自行車離開，還沒走出燕南園，就在一棵樹下看到新室友李恒。
“約會呢？”陳貴良隨口問道。
李恒咧嘴笑道：“嘿嘿。”
“真約會啊，”陳貴良說，“不錯不錯，大一就談戀愛了。”
李恒說道：“也不算戀愛。我在開心集市上，發了一個尋找愛情的廣告，還附帶了我的校內網主頁網址。沒想到真有女生響應，我們已經網聊半個月了。今天約在這里見面。”
“祝你好運。”陳貴良拍拍他的肩膀。
校內網的學生們，跑去開心集市發廣告求交往，最近似乎變成了一種另類時尚。
他們明明在校內網或BBS也能發帖，卻非要去圖片功能都沒有的開心集市發文字廣告。
陳貴良騎車去食堂吃飯，接著回到宿舍午睡。
中午時分，李恒回到宿舍，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你咋了？”陳貴良問。
李恒唉聲嘆氣：“是個大二的學姐，談吐不俗，就是……就是長相很普通。非常普通。她對我很熱情，搞得我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拒絕。”
“哈哈哈！”陳貴良幸災樂禍。
這是網戀奔現翻車了。
李恒郁悶道：“你別笑啊。”
正在用電腦玩三國殺的蔣君來，嚴厲批評道：“李恒同學，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我們應該關注心靈美。”
“去去去，少說風涼話！”李恒更加不爽。
蔣君來放在桌上的手機開始震動，他拿起來一看，頓時興奮道：“小郭襄發微博了！還有自拍照片，剛排練完，都還沒吃飯。”
“啥小郭襄啊？”李恒問道。
蔣君來說：“楊蜜。我以前看《神雕俠侶》，就特喜歡她。前兩天在開心網關注明星，我無意間發現楊蜜也在，而且還開通了手機微博！”
“這位還在讀書吧？”陳貴良說。
蔣君來道：“她在北影讀大一。每天都要發兩三條微博，粉絲數量增漲得很快。”
北影、中戲、上戲的一些學生，對這種事情是很敏感的。
他們以前就在校內網有賬號，現在又同時注冊開心網，并且還開通了手機微博功能。
今后如果有導演到學校選角，他們還可以說自己有多少多少網絡粉絲。
陳貴良等蔣君來把一局三國殺打完，對他說：“登陸一下《征途》官網。”
蔣君來官網點進去。
《征途》昨晚上線內測了。
果然，官網首頁有類似喜報的公告：熱烈慶祝《征途》火爆內測，十分鐘在線人數突破1萬，三小時在線人數突破3萬。
有錢就是牛逼，各大網站全是《征途》廣告，比《權御天下》剛上線時還火爆。
陳貴良又說：“搜索征途的評論。”
蔣君來搜索一陣，點開幾個網頁。
“《征途》怎么跟《權御天下》這么像？誰模仿誰啊？”
“這不廢話嗎？《權御天下》更早內測，而且完成度高得多。”
“我就呵呵了。《權御天下》是我們看著從無到有誕生的。陶總賣網吧開公司的時候，史宇柱還沒宣布做游戲呢。”
“我覺得是巧合。《征途》的研發時間，只比《權御天下》稍晚一些。”
“《征途》連副本都沒有。媽的，玩家多到爆炸，根本搶不到怪。而且吃相太難看了，天神祝福和雙倍經驗卡居然能迭加，充值玩家的升級速度是免費玩家的好幾倍！這讓免費玩家還怎么玩？”
“我還沒去玩，迭加好幾倍也做得出來？《權御天下》頂多能迭加到50。”
“哈哈，好幾倍的升級經驗？脫機外掛看了都搖頭。”
“估計有錢人很喜歡吧？反正我不充錢，我不去《征途》受虐。”
《征途》的口碑，似乎特別不好。
但這并不意味著《征途》撲街，因為史宇柱會派保健品團隊，把游戲鋪到全國各地網吧。
那些網吧玩家，很多都只打游戲，不瀏覽任何網站。
只要推廣得力，《征途》必然火爆，甚至在線人數比《權御天下》還高。
幸好，《征途》目前還只是半成品，很多內容都做得不夠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