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甚至應該說,還是一瞬間,整個世界的軍事力量全部清零。
當所有人發現,即便是現階段最先進、威力最大的武器也仍舊沒辦法脫離規則的桎梏,而自己的對手則已經成為了某些底層規則的操控者時,所謂的對抗,就立刻成為了最可笑的幻想。
如果你發射的每一發導彈都能被輕而易舉地監測到、哪怕是已經發射、處于爆炸前一秒的核彈頭也能被用“改變引力場”的方式銷毀的話,那這些武器本身,還有什么意義?
巨大的震撼席卷著整個世界,那些剛剛得知“核戰爭有可能爆發”的消息,甚至還來不及恐懼的人們,在下一秒便親眼目睹了那些如同火流星一般的導彈劃過夜空,朝著深空而去的場景。
這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如此。
但這也是一個絕對不平靜的夜晚。
巨變的浪潮,從這一夜開始淹沒了這個星球。
辦公室里,林序的對面站著專門為他配備的秘書,但林序轉頭便把秘書介紹給了何晨。
“他會擔任這支支援隊伍的主要聯絡人,后續的重大事項,由他和智云聯合發起溝通。”
聽到他的話,秘書明顯愣了一愣。
“您不會留在這里?”
很明顯,林序在的時候,他才是這支艦隊唯一的最高決策人。
但現在,他把最高決策權交給了另一個人。
這可不是什么淡泊名利的舉動,這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
他要走。
“是的。”
林序點點頭,隨后回答道:
“在命運石主世界,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必須要去推動邊界編碼的進一步解析,還要去探索更多不同的世界。”
“我不可能長久地留在這里——但是,我會經常過來看看。”
“一支艦隊穿過高維通道進入另一個世界是有風險的,但我可以幾乎無風險地在世界之間穿梭。”
“這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也是效率最高的選擇。”
“當然,更重要的是,即便我留在這里,也發揮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文明的進步從來都不是靠一個人的力量能達到的,它依賴的是一整個群體,對吧?”
“.確實如此。”
秘書緩緩點頭,隨后向身邊的何晨伸出了手。
兩人雙手緊握,眼神里或多或少都閃過了一絲茫然。
但林序卻顧不上去寬慰、或者安撫。
他已經進入了工作狀態,看著秘書提前準備好的資料,他開口問道:
“資料上的幾個人,什么時候可以找到?”
“其中兩個已經找到,正在過來的路上。”
秘書立刻回答道:
“白墨,她本身就在航空口工作,目前是初級工程師,正好在附近出差,10分鐘之內就能到達。”
“江星野,她是一家民營航天企業的員工,她”
“天穹科技,我知道。”
林序打斷了秘書,隨后問道:
“她應該在金陵,什么時候能到?”
“很快。需要她盡快趕到嗎?”
“不需要。”
林序輕輕吐出一口氣。
江星野?
他其實還沒有做好準備跟這個世界的她見面。
這跟以往的見面不一樣。
在此之前,無論他去到哪一個世界,都是用那個世界的“林序”的身體去跟江星野交流。
雖然“內核”完全不同,但從絕對物質的層面來說,仍然是她認識的那個林序。
所以,她接受起來也沒什么難度。
她自己本身就是高維信息的接收者,大不了就當是這個林序也偶然地、間斷性地接收到了高維信息好了。
但現在不一樣。
現在,這個世界上出現了兩個林序。
這意味著,她需要同時跟兩個林序相處。
這必然會產生巨大的割裂感,怎么去處理這種割裂感,是自己和她雙方都要考慮的問題。
所以,跟她的見面倒是可以緩一緩。
至少等見到其他人再說。
略微停頓了片刻,林序繼續問道:
“張遠呢?他在哪?”
“他已經離開FAST天眼觀測中心,目前的狀態是無業。”
“但他仍然在國內,我們已經梳理出了他的社會活動線索,鎖定了他的位置,隨時可以組織抓捕。”
“具體的行動時間,需要您來決定。”
“立刻。”
林序毫不猶疑地下令道:
“立刻組織抓捕。”
“記住,這不是一次‘傳喚’,這是抓捕。”
“這個世界的張遠是行星輪回組織的重要人物,這個時間點的他,應該已經初步掌握一些超常規的力量了。”
“超常規?”
秘書瞬間皺起了眉頭。
“類似于超能力?”
“.那倒沒有那么夸張。”
林序笑著回答道:
“我指的是,他可能掌握了一些非法武裝,又或者已經積累了一些狂信徒。”
“總之,在進行抓捕時,動作一定要迅速,盡可能避免打草驚蛇。”
“否則,一旦不能一次性把這個組織清理干凈,留下的就有可能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明白,我會轉達您的命令。”
秘書立刻回答,而與此同時,他手里拿著的手機跳出了一條消息。
“白墨到了。”
“讓她進來。”
林序走向一旁的沙發,同時補充了一句:
“還有阿雅娜,也要盡快找到。”
“她或許跟我們那個世界的阿雅娜有一些區別,但沒關系,她對這個世界,同樣很重要。”
“明白。”
秘書轉身離去,片刻之后,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就如同第一次見到白墨一樣,她仍然留著齊耳的短發。
她臉上神情仍然充滿了某種“絕對理性”的漠然,但從她的眉眼之中,林序隱約能看出些疲憊。
那是長期高壓下的疲憊——很顯然,這樣的高壓并不是來自于外部環境,而是來自于她內心的內耗。
“您好。”
白墨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疑惑。
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被叫到這里來。
當然,她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誰。
林序感慨地看著她的臉,沉默了數秒后,開口問道:
“現在學會怎么呼吸了嗎?”
一瞬間,白墨臉色大變。
她眼神震駭地看向林序,后者指了指對面的沙發繼續說道:
“坐吧。”
“不用太驚訝。”
“這個世界的你是第一次見到我,但我在其它世界已經見過你無數次了。”
“我們的關系,比你想象的還要近的多。”
其它世界
白墨的腦子里閃過無數被深深埋藏、甚至她都已經有些淡忘的畫面。
巨大的痛苦翻涌而上,一瞬間,那種忘記如何去呼吸的窒息感再次襲來。
“別緊張。”
林序連忙安撫道:
“放松,你的感受是真實的,但這樣的感受并不是異類。”
“呼吸。”
白墨重重吸了兩口氣,好不容易重新穩定了呼吸,便急不可待地問道:
“所以.在另一個世界,我們是.”
“同志。”
林序回答道:
“也可以說,是戰友。”
“現在,我需要給你做一個簡報。”
“我必須讓你知道,在更多的世界、以及在這個世界的未來,你都做了什么.”
與此同時,西南邊陲,臨滄,孟定,一隊全副武裝的特警正在做著最后的戰前部署。
隊長手里握著剛剛換裝的191步槍,襯衫下穿著并沒有那么合身的防彈背心,語氣嚴肅地開口說道:
“這次行動跟以往任何一次行動的性質都不一樣,命令是從省公安廳直接下達的。”
“我們要抓捕的也不是普通的毒販、走私犯或者電信詐騙犯,而是一個可能掌握了我們不可預知的武器的前科研人員。”
“任務目標很簡單,找到他,死活不論。”
“他能活下來的話,就把人帶回去。”
“如果他死了,就把尸體帶回去。”
“為了避免對方警覺,這次任務我們不能使用任何空中偵察設備,甚至連無線通訊設備也不能使用。”
“因為根據情報顯示,對方很可能擁有相應技術手段,能夠對無人機進行監控、或對警方使用的無線電頻道進行監聽。”
“考驗大家的默契的時刻到了。”
“如果我們拿不下來,接下來的任務就要移交給軍方。”
“立功的機會只有一次,有沒有信心?!”
“有!”
眾人齊聲應答,而此時,隊長的個人手機也正好響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滑動屏幕解鎖,通訊軟件上,一張放大了許多倍、略有些模糊的照片彈了出來。
緊隨著照片而來的,是提前派出的經驗豐富的偵查員發回的確認信息。
“發現目標,定位發過去了。”
“他在樓下買了早飯,已經返回住處。”
“位置在四樓,目前發現至少有8名住戶。”
“沒有發現武器,要不要我上去探探?”
“不用,原地留守。”
隊長打字回復,隨后下令道:
“出發!”
一聲令下,所有行動隊員全部鉆進了早就已經準備好的民用大金杯,隨后,兩輛車分頭出發,沿著完全不同的線路,駛向了同一個目標區域。
隊長反復檢查著手里的武器——他是真的有點緊張。
實話實說,抓毒販的事情他已經干過不知道多少次了,甚至在邊境上跟持有重武器的毒販武裝交火的戰斗,他也經歷過許多次。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行動讓他尤其感到不安。
不僅僅是因為模糊不清的情報和由頂層權力機關直接下達的命令,更重要的是
常年的經驗,讓他敏銳的直覺在這次看似難度不大的行動中,嗅到了些許危險的氣味。
希望順利吧。
吧嗒一聲,隊長掰開了步槍的保險。
而此時,金杯車一個急剎在一棟居民樓前停下。
車門大開,沒有任何猶豫,隊長一個健步沖了下去。
“一組風控外圍組織老百姓撤離,二組直接跟我攻上去!”
話音落下,二組8名隊員緊緊跟在他的身后沖向了狹窄的樓梯,舉槍對準前方樓梯,以并不標準的突入陣型快速上行。
這棟樓沒有電梯,密集的腳步聲不斷在樓道里回響。
他根本沒打算隱蔽行蹤,因為他知道,越是慢,就越有可能出岔子。
在對方的反偵察能力遠遠超過一般犯罪分子的前提下,很有可能,在停車的瞬間,對方就已經發現了己方的行蹤。
而之后每耽擱一秒,就是多給對方一秒的準備時間。
思緒電轉間,他已經沖到了四樓目標房間的門口。
“破門!”
一聲大喊,手持破門錘的隊員直接沖上。
“砰!”
巨響之后,門鎖瞬間被撞裂。
緊接著,隊員猛地拉開大門。
但也就在同時。
“砰砰砰砰——”
門內槍聲響起。
“閃光彈!”
隊長一把拉開還愣在前面的隊員,順手向門內丟出了一發震撼彈。
“嗡——”
爆響之后,他咬了咬牙,一馬當先地沖入了門內。
硝煙之中有火光閃過。
他抬起槍,指向火光的方向,扣下扳機。
“砰砰砰砰砰——”
同一時間,其他隊員已經全部涌入了房間內。
密集的槍聲響起,大廳的敵人瞬間被肅清。
“繼續搜索!別停!”
隊長大喊著下令,其他隊員繼續上前。
他還想要掩護,但巨大的眩暈感卻突然襲來。
低頭看向腹部,襯衫上沒有血跡,但穿在防彈衣里背心的下擺,卻有暗紅色的液體滴下。
打穿了。
還真有槍?!
“小心點!”
“不要留手,死的活的都行!”
他癱軟在地,聲音被淹沒在了持續響起的槍聲中。
半分鐘后,槍聲停歇,隊員的聲音響起。
“8人全部找到!”
“發現目標!”
“一組支援!其他警力可以入場了!”
隊長重重栽倒。
他沒暈過去,他知道自己肚子上這一槍大概率也不致命。
年輕的時候,比這還嚴重的槍傷他也受過。
但現在他老了,確實有點扛不住了。
狠命搖了搖頭,他的視線再次變得清晰,而也就在他掙扎著坐起的同時,一個左臂中槍、正在血流不止的男人也被帶到了他的面前。
“張遠?”
隊長開口問道:
“知道什么事找你嗎?”
對面的張遠微微閉了閉眼。
隨后,他開口回答道:
“知道。”
“蝴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