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手洗富士夫，看著屏幕上那份和華國簽的補充合同眉頭緊鎖。
“華國最近已經追加了三份補充協議，除了已經簽訂的20臺FPA1200NZ2C整機訂單外，又追加了三份補充協議。
包括了增購足夠裝備100臺機器的、全部核心可替換模塊的備件，從激光控制器到晶圓傳輸的機械臂，無一遺漏。
另外簽訂了一份為期五年的、天價的壓印樹脂和模板基板的長期供貨合同。
他們預付了三年的全款，要求的供貨量足以支撐全球現有半導體產能的10。
最奇怪的是第三份，他們向我們發來一份清單，要求采購我們生產線上，所有用于設備清洗、維護的特種化學品的化學成分安全數據表，甚至包括我們向供應商定制的、用于清潔模板的等離子清洗機的詳細技術參數。”
御手洗富士夫喃喃道：“華國這不是采購。
這是在進行一次系統的技術逆向工程準備，他們不僅要買NIL光刻機，他們還要把NIL光刻機配套的化學材料合成方法給逆向破解了。
這確實也很有華國的風格。
但問題是意義呢？”
小川和人點了點頭：“這也是我的困惑，我們尚且沒有確定NIL光刻機的用處，尚未讓它正式進入到工業大規模生產流程中，華國人就急著要把它逆向破解，意義呢？
華國人表現得好像比我們還要更信誓旦旦，這條技術路線有極大的價值，一定會替代傳統的EUV光刻機。
這點實在是令人費解。
從后臺傳輸回來的數據來看，華國到貨的NIL光刻機，別說大規模生產，甚至連一次正式一點的生產都沒有進行過。
他們到底哪來的自信？”
光刻機是一定會給你預留后門的，ASML如此，佳能最先進的5nmNIL光刻機更是如此了。
至于能夠遠程關機，不讓你啟動，有可能，但是不至于。
不至于不是說老美沒這么壞，而是因為交給華國的包括了NIL制造技術本身，你遠程關機，后腳拆你零件復刻NIL光刻機。
無非讓華國多花時間。
外國的操盤手對時間的緊迫感，遠不如華國。
“我必須去見齋藤大臣。”聽完小川和人的話后，御手洗富士夫內心涌現出同樣的不安，他做出了決定。
第二天，經濟產業省經產大臣齋藤勝也的辦公室，和其他霓虹官僚一樣地沒太多東西。
“御手洗社長，小川副社長，歡迎。”齋藤勝也親自為他們倒上茶，這都是為霓虹犧牲的功臣！
“關于佳能NIL項目在華國取得的順利進展，我代表政府，向你們表示祝賀。”
御手洗富士夫聽到這里，內心已經恨的牙癢癢了，如果不是千代田的蟲豸無能，至于我們佳能把未來都賣給華國人嗎？你居然還敢在這里說祝賀？
千代田代指霓虹的權力中心，霓虹的皇居、首相官邸、中央辦公樓都位于此。
無奈形勢比人強，他只能把恨意埋在心底，佳能可算不上財閥。
“齋藤大臣，”御手洗富士夫開門見山，他將一份精簡版的報告，推到了齋藤的面前，“我們今天來，不是為了報喜，而是為了預警。”
他將小川和人的發現，以及公司內部專家團隊的分析，有條不紊地向齋藤做了匯報。
“所以，大臣，”御手洗最后總結道，語氣無比嚴肅，這種嚴肅里面帶著一點聽不出來的恨意，這種恨意不是對華國，而是對千代田。
“我們的猜測是，正在以一種全面的模式，試圖完整系統地復制整個NIL技術生態。
故我懇請政府，重新評估技術出口的風險。
至少，我們應該暫緩后續的設備和材料出口，直到我們”
“御手洗社長。”齋藤輕聲地打斷了他：“你的分析，非常精彩，也非常準確，我們經產省和內閣情報室，每周都會收到類似的報告，我們對華國的意圖，和你們一樣，一清二楚。”
“那為什么？！”御手洗富士夫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為什么我們還要繼續賣給他們？”
“因為，我們別無選擇。”齋藤的笑容不變，但眼神卻充滿了無奈。
御手洗君，你把這件事，看成了一場佳能與華國同行的商業競爭。
但你要明白，從華國的飛行器不借助燃料從月球返回的那一刻起，從華國順利在我們的近海完成飛行器回收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失去了在東亞地區，自主制定商業規則的資格。”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下方國會議事堂那標志性的金字塔塔頂。
“一方面，是我們的盟友，華盛頓，是他們，親手設計了這個陷阱，是那位新世紀的麥克阿瑟大人，約翰·亞當斯·摩根，拿著槍指著我們的頭，命令我們把NIL賣給中國。
如果我們現在單方面停止出口，你猜第一個制止我們的，會是誰？不是燕京，是華盛頓。
他們會說我們破壞了旨在緩和地區緊張局勢來之不易的成果’。
另一方面，是我們那位胃口巨大的鄰居，燕京。
在菅原首相上臺后，我們好不容易才穩定住了雙邊的經貿關系。
現在，因為一個我們自己都無法證實的未來風險，去撕毀一份上百億美元的、正在執行的商業合同？
這等于是在主動邀請對方，把禁令直接貼在我們的汽車或者機床產業上？”
齋藤勝也轉過身，看著已經說不出話的御手洗富士夫。
“所以，御手洗君，你告訴我，我們能怎么辦？
得罪阿美莉卡，我們會在金融、技術和安全上立刻死去。
得罪華國，我們同樣會在經濟、貿易和安全上死亡，只不過是慢性死亡而已。”
“而現在，”他攤開手，做出了最后的結論，“既然阿美莉卡人已經為我們做出了決定，允許我們出口；既然華國人也愿意付給我們遠超市場價的、慷慨的現金。
那我們，作為一個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的人，為什么不面帶微笑地，把過路費收足呢？
再說，即便華國真的復刻成功，最應該頭痛的，不是我們，而是華盛頓才對。
他們自以為的陷阱，實際上不是華國人的，而是他們的，他們自己親手把芯幕建好又摧毀。
這不正是我們親愛的盟友自大行為的表現？
至于東京，至于我們，我們何罪之有？我們這是在執行盟友為緩和和最大對手關系的任務，這是華盛頓的任務！不是燕京的。”
齋藤在說，但御手洗富士夫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癲狂和恨意，對方對阿美莉卡的恨意好像不比他對千代田的恨意差啊。
小川和人則感慨，大人物不愧是大人物，說起霓虹此時如此不堪的現況，居然能做到這么的淡定自若，像是他們是勝利方，而華國是前不久無聲對抗的失敗方一樣。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贏學呢。
“所以賣！
他們要多少，我們就賣多少！
他們要什么，只要不違反阿美莉卡劃下的最后紅線，我們都提供。
我們要用華國人支付的、天文數字的現金，去投入到我們的技術研發中去，佳能要做的，就是在這場賽跑中成為跑的更快的那個。
至于他們是不是在復制我們的技術，那不是我們需要擔心的問題，那是設計了這個陷阱的遠在盟友，需要去頭疼的。
即便未來成為了問題，這也是他們自作聰明的結果。
我們從現在起，只是一個收費站的看守人，僅此而已。”
阿波羅科技總部，來自寒武紀、摩爾線程、靈汐科技和壁仞科技這四家企業的創始人和技術負責人齊聚一堂，為唯一那一個名額競爭。
作為華國芯片行業的同僚，大家關系不錯，但在今天，沒人說話，哪怕之前在休息室等候的時候，都沒人說話，畢竟這可能關系到未來萬億企業的門票，計價單位甚至可以是美元。
進入到會議室，他們以為臺下會坐滿專家，專家輪流提問，就像是一些重大項目一樣，有所謂的委員會來負責評選。
誰知道，就只有一個年輕得過分的男性坐在下面。
進門處則是一位一眼秘書角色的年輕女性。
“各位，我是林燃，按照首字母順序，大家輪流開始，廢話不多說，一些技術上的問題我會在介紹過程中問你們。
電腦和投影就在臺上，我們直接開始吧。”
這四家公司各自提交了一份詳盡的技術白皮書，并附帶了各自右腦芯片的原型。
林燃之前就草草看過，今天是他們的答辯環節。
前來的各位企業代表內心了然，除了林燃又還能有誰有如此的決定權。
對方也確實足夠有資格，和他們四家企業都沒有任何的利益相關性。
壁仞科技的團隊率先入場。
他們的芯片設計理念激進，從一開始就追求極致性能。
企業和個人介紹就短短幾句話，很快進入到專業內容。
“我們的理念是，右腦不僅要能感知，更要能思考，能進行復雜的非線性推理，我們的昆侖芯片，采用了一種獨特的混合精度架構，同時支持模擬和數字計算。
我們集成了大量的可重構計算單元，旨在實現真正的硬件可編程性。
這意味著，我們的芯片能根據不同任務動態調整其內部結構，以獲得最高的效率”
林燃問道：“你們的混合精度架構雖然理論上性能很高，但實際的工程實現非常復雜，良品率和成本控制如何保障？而且模擬計算的穩定性一直是業界難題，你們怎么解決？”
他們的技術負責人：“我們確實面臨挑戰，但我們相信，高風險才能帶來高回報。
我們已經攻克了多項關鍵技術，并在實驗室環境中取得了令人滿意的結果。
至于成本，我們相信隨著規模化生產，成本會逐步下降。
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合作對象是教授您，我們認為只有足夠激進的方案才能取得最大的收益，技術上的困難，需要您的協助。”
然后是寒武紀。
CEO親自上臺，他的PPT展示了寒武紀在神經網絡處理單元領域的深厚積累。
“我們認為，右腦的核心在于高效的模式識別和低功耗的實時處理，我們的思元系列芯片已經在字節跳動云端推理和邊緣側有了廣泛應用。
我們設計的右腦芯片，代號紫光，是在思元架構的基礎上，進一步優化了脈沖神經網絡的硬件支持。
它擁有1024個神經元簇，每個簇內含256個可編程神經元。
我們的優勢在于，可以迅速將現有產品線中的IP復用，并形成一個可量產、可信賴的解決方案。”
這其實就是模仿的英特爾的Liohi芯片設計思路。
“思元系列主要針對的是卷積神經網絡，在處理SNN時，你們的功耗和延遲表現如何？我擔心，當任務復雜性指數級增長時，你們的架構會面臨瓶頸。”
寒武紀的CEO坦誠地回答道：“我們確實在SNN的底層硬件上做了大量重構，但目前的架構在處理復雜多模態感知時，確實還有提升空間，不過，我們有信心通過軟件和算法的優化來彌補。”
四家企業輪流登場，林燃聽完之后提了一些問題，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偏向性。
“感謝各位的到來，大家的方案都很有可行性。
不會讓各位等太久，今天晚上，我就會電話通知獲勝方，沒有等到電話，那么就意味著我們這次沒有合作機會，但我相信很快我們未來會有機會合作的。”
林燃最后來到講臺，對著臺下八位來自四家企業的代表作總結陳詞，隨后點頭致意離開會議室。
“比我婚禮現場發言都還要更緊張。”
“畢竟這可是深紅華為生態的門票，不緊張才怪呢，一旦確定，大A市值直接能到一萬億rmb，這不是門票，這是彩票。”
“老張，你們的方案可以啊。”
“老陳，我怎么感覺你們的方案更好呢？”
像是百米沖刺比賽跑完，剛才還屏氣凝神的比賽場館，馬上響起了嘈雜的討論聲，大家都想知道，誰獲得了這場百米賽跑的第一名。
當天晚上十點，張建中的電話響起，他的電話已經無數次響起，有騷擾電話，有妻子、投資人、下屬的電話，大家都和他一樣，希望知道答案。
這次是一個來自申海的陌生電話。
“喂，張先生嗎？
我是上午在會議室林總的秘書周蕾，恭喜您成功入選深紅的右腦芯片戰略，我們公司的官方號碼已經給您發送短信了，里面有邀請碼，明天我們公司的副總李小滿女士將在個人辦公室等候您的光臨，和您詳談后續合作事宜，林總是否見您要取決于明天具體安排。
希望您有一個愉快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