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
“昨晚睡得好嗎?”
于大章看著對面的張江科,發現他的氣色不錯,臉上帶著笑容,看起來精神狀態很好,一點也沒有昨天那個沮喪的樣子了。
“談不上好。”
張江科淺笑道:
“看守所的大通鋪睡著很不舒服,但卻讓人很踏實,很有安全感,我昨晚竟然一個夢都沒做。”
案犯在剛落網的時候,一般都會覺得心安,這是因為塵埃落定帶來的心理解脫。
像張江科這種的,連刑期都不用猜,所以根本就談不上焦慮,自然能夠睡的安穩。
“這次來,我是想向你了解谷丁文這個人。”
于大章話鋒一轉,直奔主題:
“從你的角度出發,你認為他還會聯系你嗎?”
這一點非常重要。
目前來說,能和谷丁文搭上線的也只有眼前的張江科了。
但在目前的情況下,谷丁文肯定要先保全自己,之后才會考慮聯系別人。
“我覺得應該會。”
張江科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緩緩地回答道:
“相信你們已經把我交代的窩點全給端掉了,對谷丁文來說,那些窩點就相當于倉庫。”
“你們把他的庫存給清了,如果他缺貨,肯定還會聯系我。”
他也提醒道:
“但也不排除他害怕跑路的可能性。”
“另外還有一種情況,如果他認定我已經落入了警方的手中,那么他可能就不會再與我聯系了。”
最后,張江科強調道:
“但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他肯定會想盡辦法去確認我的情況。”
于大章一邊聽著他的分析,一邊在腦海中飛速思考著。
隨著張江科的講述,他心中的結論也逐漸清晰起來。
谷丁文大概率還會與張江科取得聯系,這幾乎是可以肯定的。
除非他選擇直接逃跑,否則必然會去確認張江科目前的狀況。
而谷丁文唯一能用到的方法就是與其聯系,通過試探來獲取相關信息。
畢竟張江科的行蹤也是隱秘的,這兩人雖然都往返于燕京和松海兩地,但彼此之間卻互不知情。
“經過調查,谷丁文和你一樣,回到國內后,也是往返于燕京和松海。”
于大章看著張江科問道:
“你覺得他最有可能停留在哪個城市?”
他這么說,有那么點兒透露案情的嫌疑了。
但沒辦法,張江科是唯一和谷丁文共過事的人,讓他幫忙分析,總比自己亂猜要好。
“松海。”
張江科想都沒想,直接答道:
“如果有可能,他肯定會第一時間離開燕京,雖然都是超一線城市,但要說治安,燕京無疑是全國最嚴的。”
他的語氣堅定而自信,似乎對這一點有著十足的把握。
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道
“如果要論哪里的有錢人更多,那毫無疑問一定是松海,我就是經常來往兩地,對此深有體會。”
“不管老谷要這么多人的目的是什么,肯定是和利益有關,既然如此,他必然會選擇在松海藏匿起來。”
有道理……于大章聽得頻頻點頭。
張江科和谷丁文這兩人的心態其實是一樣的,所以他才能分析得頭頭是道。
這兩個城市,于大章也偏向于松海,但他始終不能確定下來。
現在經過張江科的分析,他覺得老谷極有可能就躲在松海的某處。
“你從今年開始就沒有購票信息了,那你是如何往返兩地的?”
谷丁文也是后來沒了購票信息,于大章猜測這兩人曾在一起商量過對策。
“用另一個身份購票就行了。”
張江科答道:
“我算上自己的真實身份,共有三個身份和護照,而且都是真實的。”
“這沒什么難的,只要肯花錢,一個地級市的代辦就能幫忙冒名一個真實身份。”
聽到“冒名”兩個字,于大章胸口一悶。
有時候真的不是犯罪分子狡猾,而是賺這種黑心錢的人太多了。
他本以為張江科是打車或者雇車來往兩地的,這樣就可以避開購票環節。
沒想到這家伙的身份證就有三個,還都是真實的。
不用想,谷丁文肯定也是用的這個辦法。
“這個方法你和谷丁文說過嗎?”于大章問道。
“是他問我的。”張江科回答道:
“當時我把方法告訴他后,想直接幫他辦的,但他拒絕了,估計也是在防著我。”
于大章能理解谷丁文的想法。
多出來的身份被別人知道,那就沒有意義了,這點警惕性谷丁文還是有的。
“憑你對他的了解,如果他聯系你,會用什么方法對你進行試探?”
于大章問話的時候,從兜里摸出香煙,隨后走到張江科面前,給他點上一支。
在對方配合的情況下,適當讓其放松也是審訊的一種方式。
這樣做能讓張江科更好的集中注意力,從而提供出有價值的線索。
現在的場景反倒不像是在審問,而是他們兩個在一起琢磨著谷丁文這個人。
“這個嘛……”
張江科抽了口煙,吐出煙霧的同時,自顧自地說道:
“我還真沒想過這個事情,如果是他的話……”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直接變得沒有聲響,只剩下他吸煙時發出的聲音。
于大章顯得很沉穩,他靜靜地坐在張江科的對面,沒有絲毫的急躁。
現在有個人幫他動腦子,是他求之不得的。
他并不擔心張江科會耍什么心機,因為無論對方說出怎樣的內容,他都會去判斷其真實性和價值。
一根煙很快抽了一半,張江科慢慢抬起頭來,看向對面:
“他知道我的日常習慣,平時我的手機都是24小時開機,而且從來都沒有不接的情況。”
“如果我沒有接電話,他肯定不會再打來了,對他來說,這就已經可以證明我落網了。”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路,隨后接著說道:
“假設我接聽了,他不會只聽聲音來判斷我目前的狀況,眼見為實,嘴是會騙人的,但眼睛不會。”
“他一定會想個辦法來看看我身處的環境,并確定我的位置,現在的智能手機做到這一點并不難。”
張江科又抽了一口煙,然后用手指輕輕地彈了彈煙灰,繼續說道:
“他完全可以加上我的,然后進行視頻通話,只有看到我處于安全的環境中,他才會真正放下心。”
這可不像是一個61歲老頭兒說的話……于大章沒想到張江科還知道。
在他的印象里,像張江科這個年紀的人,基本不會去接觸新事物了,更多的是拿個鞭子在廣場上嗷嗷甩。
略微思考了一會兒,于大章站起身,對著審訊室內攝像頭揮了下手,隨后走了出去。
很快,他在審訊室門外見到了許隊。
“準備一下。”
于大章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帶上張江科,我們回松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