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的機關術講究‘遁去的一’。
意思是做機關的時候不能做絕,要給人留下一線生機,比如曹錕的這道萬斤閘機關,如果屋頂以雷霆萬鈞之勢砸下來,被困之人自然百死無生,偏偏火明公這人可以背叛自己的親大哥,可以叛出火族,但是,對于機關術,卻有自己的看法。
那就成秉承舊制,一處不改。
此時,就算曹錕恨不得立刻將沈廷玉弄死,也不得不等待屋頂繼續緩慢下降。
沈廷玉主動進入將軍府,毫無疑問是有自己的考量的,這一次,面臨絕境,依舊心平氣和,還想從他嘴里套話,這一切都說明,他絕對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以前跟云策吹噓過,要把所有來丘壑城的鬼方人統統塞進牛屁股里,事實上,他也能做到,只是來的人,不能是玉桑,沈廷玉這種級別的人。
人們習慣把這種境界的人稱之為宗師境,到了這個級別,一般性人為制造的阻礙已經擋不住他們了,就算是千軍萬馬之中,他們也能來去自如。
丘壑城里的武士,軍隊,可以抵擋一般人馬,想要應付宗師,還是不夠的。
眼看屋頂已經降落到了門楣上,就聽見“咣當”一聲巨響,原本堅固的鐵門上陡然向內凹進來了一塊,緊接著,就是第二聲響,連接大門的鐵栓炮彈一般飛離了門框,隨即,左邊的半扇大門就吱呀一聲向內彎進來一尺。
沈廷玉從墻角緩緩站起來,身上雪白的衣衫盡毀,被爆炸氣浪撕的一縷一縷的,一張俊臉也滿是煙色,原本光滑整潔的發髻,也被氣浪給震松了,從左邊滑下一綹長發垂在胸前。
“咣當”,又一聲巨響過后,左邊的半扇大門終于支撐不住,被一柄巨大的錘子從中砸斷。
鐵門折斷余音裊裊,沈廷玉不好說話,他來到柵欄跟前,扶著柵欄冷冷的看著曹錕,就像是在看一只困獸。
一個強壯的不似人類的漢子,擠倒了另外一扇鐵門,進到大廳里,抬手就托住了還在緩緩下降的屋頂。
屋頂嘎吱一聲響,居然頓在原地不再下降。
站在四道柵欄后面的曹錕并沒有顯露出慌張之色,平靜的對沈廷玉道:“這位就是鬼方第十祭祀搬山吧?”
沈廷玉雙手拉住柵欄鐵柱,用力向兩邊分,眼看著鐵柱在他巨力下緩緩變形,扭曲,最終露出來一個碩大的洞。
沈廷玉矮下身鉆過第一道先前被長刀破壞的柵欄,來到第三道柵欄跟前。雙手再次攀在鐵柱上。
曹錕沒有關注近在咫尺的沈廷玉,而是把目光落在遍地死尸的院落里,在那里,曹氏子弟死了一地不說,大部分還都是死的支離破碎。
聽著院落里傳來的亂糟糟的腳步聲,曹錕對沈廷玉道:“你們今天既然來了,那就不要想著走了,我會把你們兩個統統塞進牛屁股里,游街示眾后,再送還給鬼方。”
沈廷玉雙臂用力再次掰彎了鐵柱,聽了曹錕的威脅,就加一把力,將鐵柱掰的更彎一些。
另一邊的巨漢搬山,為了省些力氣,干脆用肩背扛著屋頂。
這一切都落在曹錕眼里,忍不住嘆息一聲,拉動墻壁上最后一個把手,他腳下的地面立刻就塌陷下去,人迅速的下落,在即將落下的時候,還刻意伸手,將被打的半死,又被炸彈炸的去了三分命的曹領拖拽進了地洞。
曹錕逃走,沈廷玉并不奇怪,而是警惕的四處觀望,直到一片綠色的霞光從屋頂垂落,沈廷玉的身體就飛了起來,用一個黝黑的盒子接住了一點霞光,然后就在搬山的肩膀上踩一腳道:“走。”
搬山的反應非常快,怒吼一聲,用力將屋頂向上抗一下,然后,身體蜷縮成球,滾出了大門。
來到院子之后,沈廷玉半分都不敢耽擱,跳上墻頭瞬息間就不見了蹤影,倒是搬山進到院子里,依舊蜷縮成球,朝著剛剛進門的曹氏武士群猛地撞過去,力道千鈞之下,又是一場血肉橫飛。
曹錕站在高出目睹沈廷玉飛走,也親眼看到了搬山將自家雄壯的軍隊從中撞出一條血路跑了,深深的嘆了口氣,他不確定,云策口中的放射源是不是已經傷害到了這兩個人。
不管怎么說,放射源的威懾已經從暗器變成了明面上的威懾,這樣或許能讓那些高來高去的絕頂高手可以對曹氏多幾分忌憚,他也好過幾天安靜平安的日子。
沈廷玉,搬山的出現,讓曹錕開始后悔把自己的父親殺早了,早知道沈廷玉他們會來,他就不那么早早發動奪權了。
再忍自己父親一年半載的也不是不行,如果當初那么做了,父親還能替自己擋一次,或者好幾次災。
追逐沈廷玉跟搬山的人回來了,結果跟他想的差不多,這兩人生生的殺出了丘壑城,然后煙塵滾滾的進了山。
不管是在曠野,還是山里,想要誅殺兩位大宗師,那不是去誅殺,而是去送死,任何一個當權者,都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好在,全天下的大宗師也不超過三十人,鬼方明顯有十二個,也就是十二祭司,倒是大漢這邊不好說,擺在明面上的大宗師就大神官一個,也只有大神官是大漢昭告天下定名的大宗師。
就算是最遲鈍的人也非常的清楚,大漢絕對不止大神官一個宗師,假如真的只有這一個,鬼方人早就打過來了。
放射源威脅的就是這群人。
不對普通人動用放射源,這是云策當年跟曹錕口頭商議好的,如果動用了放射源,就一定要告知對方。
于是,曹錕寫了一封信,把對沈廷玉跟搬山使用過放射源的事情一一告知。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云策在神龍殿對大雪崩動用了放射源的事情,曹錕早就知道。
此次沈廷玉,搬山來曹氏尋找放射源的消息,應該是為了大雪崩,而不是為了那個可憐的,死去的玉桑。
全是算計,但是,誰又比誰傻呢?
“放射的傷害當然跟接觸時間的長短有莫大的關系,當然,也跟放射源的強度有關系,我們如今只有這一種放射源,強度問題就不用想了,主要考慮接觸放射源的時長就可以了。”
放射源這種專門用來坑高手的好東西,云策自然不會放過,當初跟曹錕一起弄到這東西的時候,云氏分到了很少的一部分。
可是呢,這東西要那么多做什么,污染環境,污染人不說,僅僅是存儲就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云氏拿到的放射源不多,但是,足夠用了。
雷鳴是云策親選的最好的控制放射源的人。
如今,師徒二人正在看一塊黑漆漆的鉛塊。
鉛塊里就包裹著一點放射源,跟狗子再三確認安全之后,云策才能跟雷鳴講述使用放射源需要注意的事項。
“總之,一旦準備使用這個東西,就一定要盡量的讓敵人多接觸放射源,自己則必須盡量的少暴露在放射源下。”
雷鳴嘿嘿笑道:“主上,以后您想讓誰死,告訴我一聲就可以了。”
云策如何會不明白這個孩子的想法,拍拍他的腦袋道:“你以為我把這個東西交給你,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候犧牲你來殺敵的?
小子,你想錯了,我們這個家里的人一定要聰明啊,敵人我們是一定要殺,但是,自己絕對不陪別人去死。
告訴你啊,拿你去換世上任何一人都不值當的。
放射源說白了,就是一個威懾敵人的武器,既然它的恐怖名頭已經傳出去了,那么,我們只需要讓敵人知曉我們手里有這東西即可,能不用,就盡量的不用,明白嗎?”
雷鳴嘿嘿笑道:“明白,讓曹氏大量的使用,我們自己盡量引弓不發,方為上策。”
云策點點頭道:“跟曹氏比起來,我們過于弱小了,還需要時間慢慢變強。”
雷鳴沉默片刻,突然對云策道:“霍無荻已經有了百人將的實力,可是她的身體并無氣感。”
云策笑吟吟地道:“你是怎么發現的?”
雷鳴輕聲道:“二十一個師妹的內息少了一些。我身為她們的首領,每隔幾日就會檢查她們的內息,評定優劣,自從她們跟霍無荻相處之后,內息毫無寸進不說,還普遍變弱。
主上,霍無荻是魔女。”
云策點點頭道:“你是第二個跟我說霍無荻是魔女的人。”
雷鳴道:“第一個是誰?”
云策瞅著雷鳴的眼睛道:“吳彤先生。”
雷鳴低頭沉思片刻道:“主上需要霍無荻來掌控虎賁軍嗎?”
云策道:“就目前來看,她是最合適的人選。”
“以后,我云氏山莊的主要力量是虎賁軍嗎?”
“不是,他們只是保護你們成長起來的力量,等他們戰死了,云氏山莊就不會再有虎賁軍。”
“主上,霍無荻呢?”
云策沉默了,只是把手放在雷鳴的肩頭道:“再看吧!”
雷鳴抬頭道:“主上,我喜歡堂堂正戰!”
云策嘆息一聲道:“我也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