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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孤枕難眠嗎?(求月票)


更新時間:2025年12月06日  作者:青銅穗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青銅穗 | 引朱鸞 


皇帝臉上布滿了從未有過的寒霜,穆昶望著他,良久之后沉沉哼了一聲,走出門去。

他袍袖揚起的瞬間,一股寒風吹進來,皇帝身形微微晃動,隨后猛地轉身,折回了內殿。

阿言在簾櫳下擔憂地望著他:“太傅為何突然問起修繕皇宮的事?這看起來明明沒有什么值得關注的。”

皇帝寒著臉走到窗前,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宮里到處密布著他的爪牙,恰恰前番穆疏云指使阮福在永福宮作亂,他們打的正是將作監提前修繕宮殿的幌子。

“事后他必然也打聽過背后細節。

“如今不見得篤定我做了什么,卻也一定有所懷疑。”

說到這里,他轉過身:“容不得慢慢來了,必須盡快把‘他’審出來。”

“你在這看著,我去看看。”

他走到龍床后方,按下墻壁上一道機栝,那原本完整的墻壁上便多出一扇門來。等跨過去,便是一道狹窄的長廊,兩壁都是高高的墻壁,從墻外完全看不出來中間還夾著一條通道。

通道的盡頭也是一堵窄墻,墻上還有新糊的泥,皇帝推了推這堵墻,只見它便如一扇門一般被推開了。

荒草雜生的廢棄宮殿里,宮門早已被鐵鏈封鎖,飛鳥嘰嘰喳喳在草叢間覓食,屋頂兩只貍貓在罕見的太陽之下打盹。

通過草叢之間已經被踩踏出來的一條小道,來到殿門之下,兩扇朱漆剝落的殿門被人從內開啟。

“皇上。”

戴著面具的人迎上來拱手。

皇帝徑直入內:“他怎么樣了?”

“還是不肯開口。”

面具人在前引路。

進入這廢宮的內殿,金磚殘破不堪的地面上,出現了一塊撬開了的石磚。

而從這石磚口子往下看,一道破敗的階梯延伸往下,通向漆黑的地下室。

皇帝走下去,兩邊的油燈被點亮,映出屋里一個盤腿坐在胡床上的人。

乍一看此人衣衫完整,頭發也不算特別凌亂,就像是日常打坐,垂眉閉眼,不發一言。

可仔細看的話,他兩只袖子里的手腕上都套著鐵鏈,盤起的雙腳也戴著鐐銬。

皇帝在階梯之下停步,扭頭看著角落里小爐子上的蒸籠,然后走過去把蒸籠蓋揭開,端出里頭的一只烤雞,再走到胡床前。

盤腿而坐的人鼻翼扇動,倏地睜開了眼睛,卻壓根不看皇帝,而是直直朝著他手里的烤雞看來。

“想吃嗎?”

皇帝半蹲下來,“聽說已經三日未進水米了,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這人響亮地咽了口唾沫:“可我都說了我不知道,你又不信,還讓我說什么?”

皇帝沉下臉來:“還敢嘴硬!”

他手一翻,這雞便掉落下去。

床上人卻驀地往前一撲,可惜鐵鏈的長度絆住了他的動作,烤雞在地上打了個滾,已經變得灰撲撲。

他滿臉都是可惜:“真是暴殄天物,如今你當了皇上,自是能日日山珍海味,我要是沒了它,這條命可就要沒了!”

皇帝咬牙冷笑,一腳踏在這雞身上,右手驀地鉗住了他的脖頸:“既然想活命,那就老實說出來!

“那圣旨到底會在哪里?!”

他這一掐用了十足的力氣,床上的人眼見著從面色如常變成滿臉漲紅。

“我不知道什么圣旨……”他艱難地喘著粗氣,眼里求生的欲望都快溢出來了:“宮里發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你真要想殺我,掐死我也行……反正也比活活餓死要好!”

努力掙扎到最后,他連吐出來的字眼都無法說完整了。一雙眼拼命地上翻,身子已軟了下來。

皇帝咬緊牙關瞪著他,鎖緊的雙手在片刻之后驀地松了。

“藍七已經把穆家的作為告訴你了吧?朕已經下發了旨意給穆昶,你生母的棺槨應該已經在挪去荒野的路上了。

“路上最多走三日,也就到地方了。

“你要是根本不知道有那道圣旨,又怎么會偷偷潛入御書房來動機栝?

“那機栝后面的暗格,不正是以前父皇放置重要文書的地方嗎?

“你要是現在說出來,還來得及。我可以再次下旨,把你母親的棺槨抬回去。

“你要是不說,我就找個由頭把她銼骨揚灰!”

床上人的眼底驀地浮現了血絲,兩邊的鐵鏈拉住他不讓他栽倒,使他佝僂著身子仰頭相望,頎長的身軀呈現出扭曲的姿態。

“那可是生你養你的母親,耗盡自己一輩子的心力想要為你求個周全的前程,結果淪為炮灰也就算了,死后還要被從父皇身邊拉走,去那荒野之地當孤魂野鬼。”皇帝把腰彎下去,“你沒有及時回來保護她就算了,死后都不讓他太平,你良心不痛嗎?”

床上人的面孔被心底的情緒極力拉扯,但他仍然緊緊地咬著牙關,在與之對視片刻過后,他又扯了扯嘴角:“我都已經自身難保,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反正我娘疼我,她才不會怪我。

“再說了,”他艱澀地咽一口唾沫,“老二,你現在多矜貴呀,你又那么聰明,才不會干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你要真是這么做了,你忍氣吞聲多年,打造的口碑,豈不全完蛋了嗎?”

他喘息了一氣,又扯開嘴笑了笑:“老二,我要送你一句話,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機關算盡,最終也還是會一無所有。”

“啪!”

皇帝掄起胳膊,扇了一掌在他臉上。

他瞬間又被打得往一邊倒去。而無情拉扯著他手腕的鐵鏈,已經在皮肉上磨出一片血痕。

“拿酒來,淋在他傷口上!給他喂點湯,讓他繼續餓!我倒要看看,從小連粗食都沒吃過的他,能扛到幾時!”

夾雜著陰森寒意的怒吼聲回蕩在這些斗室里,面具人帶領的幾個人應聲而來。

墻壁上的油燈熄滅了。

黑暗里傳來的除了酒水淋下來的嘩嘩聲,就只有抑制不住的痛呼聲了。

“這就是整個京城的布局輿圖,而這里就是郡主所說的離端王府最近的這座土地廟。”

皇城司里,竇允和郭胤展開了巨大的輿圖,并手指著圖紙上的一處給月棠和晏北看。

“從王府北角門出去,拐個彎就到了,非常方便。

“下官記得,以前王府每年都會派人去這土地廟里供奉。

“因此大皇子會選擇此處作為與侍衛們會合的地點,是合乎情理的。”

月棠順著看了看方位,然后起身。

“如今既已篤定他還活著,那他不露面就只剩下兩個可能,一是他像周昀一樣對我心存顧忌,一是他活動受限,沒有等到我公開露面,回到端王府,就落到了他人手中。

“可若是前者,就矛盾了。明明他離開蕪州就是猜想我還活著,所以才急著提前入京,沒道理到了京城,短短數日就改變了態度。

“我推斷,他應該是遭遇到了意外。”

話語越說到后面,她的語氣越是沉重。

竇允和郭胤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后說道:“敢問郡主,大皇子所遭遇的這個意外,是否出自皇上?”

月棠和晏北同時抬頭,俱都掩飾不住眼中的詫異。

關于皇帝的真面目,月棠一直都沒和竇、郭二人明說,畢竟君為臣綱,他們食朝廷俸祿,也有他們難做的地方。

此時他們主動撕開了這層窗戶紙,月棠也就點了點頭:“大皇子身邊的近衛,昨夜跟我吐露了一些事情。”

竇允忙道:“看來前些日子街頭那些傳聞都是真的了。不然他們不會花如此之大的力氣來逼大皇子現身。”

郭胤也道:“這么說來,穆家倒是真心實意引蛇出洞,皇上只不過是將計就計?”

“如果月淵真的受制于他,那他順從穆家這么做,自然是為了麻痹眾人。”

月棠嘆了一口氣,眉頭皺得更緊了:“可是我實在想不明白,他又是哪來的機會抓住月淵的呢?

“月淵也沒有道理進宮自投羅網。他不該不知道,皇帝抓到他一定會殺他。”

說到這里她眉頭忽然一動,又轉過身來:“不對。

“我早前根據種種跡象推斷,皇帝是還沒有殺他的,最明顯的一點,如果已經殺了,他壓根沒必要順從穆家來這一出。

“那么也就是說,月淵有可能在他手上,但他卻沒有殺月淵?

“這又是為何?!”

“沒錯!”郭胤附和,“大皇子還活著,會帶來兩個致命的威脅,一個是他會說出當年落水之事的真相。雖說他無權無勢扳不倒皇上,可卻有王爺和郡主撐著他,此事怎么也得掰扯掰扯。

“再一個就是關于穆家對端王殿下的陰謀。

“大皇子一定知曉!

“皇上和穆家是一脈的,在這點上,他肯定也會不容大皇子。

“所以如果大皇子真的在他手上,他怎么還會留著他呢?

“無論是誰,都一定會立刻下毒手!”

此話把大家心里的疑慮全都說了出來。

屋里靜默下來。

晏北看了他們一圈,說道:“如果真落到了皇上手中,那大皇子人就肯定只會在宮里。那可不是能輕易動手的。

“還是先讓皇城司以巡城為名,在城里城外展開搜尋吧。先排查一遍,心里也有個底。”

竇允和郭胤都贊同地點起頭來。

“皇宮是禁忌,早前穆疏云在宮里伸手,皇上都不惜和穆家撕破臉,二話不說把她處理了。

“一旦輕舉妄動,讓皇上或穆家抓住了把柄,也不好回頭。”

月棠“嗯”了一聲:“你們即刻部署,既要動作快,把事做仔細,又要不打草驚蛇。”

說完,她看向晏北:“小霍回來了,我還沒見他。你也忙了一夜,先回府歇著吧。”

竇允二人送他們從后門離開,便立刻返回公事房辦起事來。

另一邊胡同口,晏北也與月棠分道而行。

阿籬和小伙伴在院子里嘰嘰呱呱地討論話題,一看到晏北進門,立刻撲了過來。

“父哇!祖母來信了,她說要大姑母、二姑母、三姑母來京城看她!”

晏北把他拎起來扛在肩上。“信在哪兒啊?”

屋里的高安和崔尋聽聞,拿著信走出來:“太妃娘娘的信在這兒呢!”

晏北看完,皺了眉頭:“這不年不節的,他們四個怎么全都來了?家里不要了?”

崔尋臉紅紅,掩飾不住心中的又羞又喜:“我母親是來京城為我找人家說媒的!”

“你?”

晏北上下打量他。“毛都沒長全,成什么親?”

崔尋愣住:“我都十八了!您像我這么大的時候,阿籬都生出來了!”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都興晚些成婚。”

晏北嗤的一聲。

“父哇,”阿籬摟著他的脖子,搖著頭軟軟地勸告,“你不可以自己娶不到阿娘,就不許崔表哥成婚哦!這樣是不好的。”

晏北噎住。

“就是就是!”崔尋找到了撐腰的,原地跳起來,“阿籬真是個明白人,不忘表哥素日疼你!”

晏北瞪著他,冷哼了一聲,把阿籬交給旁邊笑而不語的高安,進屋了。

太監們抬來了熱水,他脫衣邁入,在蒸汽氤氳里閉上眼睛。

高安捧著帕子過來伺候。

見他閉目靠著桶沿沒動,便又往水里加了些安神的香油,然后退出去。

屋里有地龍,倒是暖洋洋的。

晏北躺了會兒,站起來,回到寢殿里,人都已經退出去了,只有床頭一爐龍涎香在裊裊地游動。

他掀開被,躺下來,耳腔里因為過于安靜而充斥著嗡嗡聲。

一翻身,看著旁側空蕩蕩的另一半床鋪,他嘆一口氣,手摸著空枕,又幽怨地閉上眼睛來。

時間恍若靜止。

但僅僅片刻,他又掀被坐了起來。

“崔尋!”

下一瞬,崔尋推門進來。

“怎么了舅舅?孤枕難眠嗎?”

晏北丟了個枕頭過去。

崔尋抱起了腦袋。

“去回封信給你爹,讓他準備十萬人馬,分批入京,一個月后都駐扎在百里之外的峽谷。”

晏北端起床頭的茶喝了一口,又斜眼睨過去:“用五百里加急密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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