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在上125【血淚】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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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血淚】


更新時間:2025年08月26日  作者:上湯豆苗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上湯豆苗 | 相國在上 
翌日清晨,儀真縣西門碼頭。

運河之上船只川流不息,碼頭附近苦工揮汗如雨。

“砰砰砰!”

一陣刺耳尖銳的鑼聲忽地響起,瞬間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幾名縣衙差役登上碼頭中央臨時搭建的高臺,為首之人手里拎著銅鑼,高聲道:“都過來!縣衙有事公告!”

眾人聞言紛紛朝他匯聚。

衙役扯著嗓子吼道:“都聽好了!本府同知薛大人已于昨日抵達縣城,接下來薛大人會同本縣章知縣一道,接收境內所有百姓的上告。無論你們遇到怎樣的冤屈,無論欺壓你們的是何方神圣,從現在開始你們都可以去縣衙敲鼓鳴冤,不會有人趕你們走!”

人群中浮現一陣騷動,但是沒人開口應答。

衙役見狀便繼續說道:“薛大人乃薛文肅公的獨子,薛公生前曾于太和五年履任揚州知府,太和七年儀真洪災泛濫,薛公曾親至江堤指揮抗洪,很多人應該還有印象。薛大人此前在京城為官,曾協助當朝大司空徹查工部貪瀆案,乃是朝野皆知的清官!前段時日,薛大人巡查江都縣,親自處置八名貪官污吏,此事早就傳遍揚州境內!”

“薛大人真是薛公之子?”

終于有人神情激動地詢問。

衙役低頭望去,只見是一名四十多歲的苦工,遂點頭道:“如假包換!薛大人此行專程是為肅清本縣風氣,這個機會千載難逢,你們若是有冤屈可千萬別錯過,不然等薛大人去了北面的寶應縣,那時候后悔可來不及!”

又有人問道:“薛大人在縣衙斷案,如果我沒有冤屈可以進去看一眼嗎?”

衙役笑道:“薛大人說了,每日允許五十名百姓在縣衙大堂旁觀斷案,先到者先進,不拘身份背景!”

當下便有人興匆匆地轉身離去,既有普通百姓,亦有鄉紳士子。

還有一些人面露遲疑。

他們倒不是懷疑薛淮的家風傳承,只是俗話說縣官不如縣管,薛淮在時自然能為民解憂,可他終究不是儀真知縣,等他一走誰知會不會被那些富紳大戶報復?

無論他們作何想法,這股風從碼頭刮起,很快席卷城內城外。

城內但凡人群聚集顯眼之處,都張貼有縣衙的告示,且旁邊有一兩名衙役負責宣講,而城外則有縣衙胥吏趕赴那些規模較大的村鎮,向百姓們昭告此事。

自古以來,歷朝歷代都有皇權不下鄉的慣例,知縣的管轄范圍大多集中在縣城之內,周邊村鎮則遵循宗族自治、禮法教化的原則。

因此儀真縣的鄉紳大戶在聽聞此事后,僅僅是一開始有些緊張,隨即便哂笑不已,就算他們平時橫行鄉里,又有幾個人敢去縣衙告狀?

現實一如他們的預料,在薛淮坐鎮儀真縣衙的首日,進入縣衙的百姓著實不少,但大多是來看熱鬧,亦或是一些雞毛蒜皮的鄰里紛爭,缺乏真正有分量的訴狀。

“廳尊。”

縣衙后堂,章時略顯失落地說道:“看來百姓對官府還是不太信任。”

薛淮完全理解他如今患得患失的心態。

章時乃二甲進士出身,入仕十五年依舊只是七品知縣,換做普通人早已心灰意冷掛冠致仕,或者是同流合污只求前程,他還能堅持原則和底線殊為不易。如今因為薛淮的到來而喚醒心中熱血,他只想早一點看到曙光,再小的挫折都可能會讓他懷疑自己。

薛淮想了想,微笑道:“信任的培養非一日之功,你不必焦急,肯定有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嘗試一番。”

章時點頭應下,心中稍安。

第二天情況有所好轉,不再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有一些住在縣城的百姓提出上告,雖然大多只是十幾兩銀子的糾紛,但薛淮依舊一絲不茍地對待。

他前世便有豐富且扎實的基層工作經驗,來到這個世界后又惡補了大量事例和大燕律法,一系列的判斷精準又公允,令旁觀斷案的百姓們大為驚嘆。

第三天清早,縣衙大門剛剛打開,早已等候在外且領到號牌的百姓便魚貫而入。

無論何時何地,看熱鬧都是人的天性,而薛淮之所以要特意安排這些旁觀的位置,便是希望通過他們的口口相傳,將這件事不斷宣揚鼓噪,從而吸引全縣百姓的注意。

薛淮像前兩天一樣坐在主位,章時則陪在側位。

“咚!”

“咚!”

“咚!”

一陣強勁有力的鼓聲從外面傳來。

薛淮和章時對視一眼,后者眼中浮現激動之色,他則微微頷首,隨即讓江勝去將外面擊鼓鳴冤的百姓請進來。

不多時,一名三四十歲的落拓漢子跟在江勝身后,手里捧著一份狀紙,大步走進縣衙大堂。

“肅靜!”

薛淮一拍驚堂木,看向落拓漢子問道:“堂下何人?”

漢子手捧訴狀跪下叩首道:“稟大人,草民王栓,儀真縣青山鎮人氏,現年三十二歲,無功名官身。”

薛淮目光微凝,這個王栓從禮節到言辭都不像目不識丁的農夫,他沉聲問道:“你要狀告何人?”

“回大人。”

王栓抬頭望著薛淮,一字一句道:“草民要狀告本縣青山鎮鹽商胡慶及其子胡勇!”

“所告何事?”

“回大人,太和十三年十月,胡慶以年息三分貸給家父白銀三十兩,誘使家父于醉酒之后簽下‘五年未還銀則以田抵債’之約。去年十月,青山鎮遭遇水患大片良田被淹,草民家中田地亦未能幸免,八十畝水田顆粒無收。胡慶遣其子胡勇前來收賬,然而契約上的年息三分竟然變成十二分,家父自然不認。”

薛淮微微皺眉,他已經預感到后續事態的發展,便問道:“然后呢?”

王栓眼眶泛紅,顫聲道:“胡勇為迫使家父認下那份被篡改的契約,為霸占草民家中八十畝祖產田產,竟指使隨行奴仆將家父毆打致死,又逼得家母懸梁自縊!”

“天啊……”

旁觀斷案的百姓中有人忍不住低呼。

薛淮轉頭看向隨他而來的府衙戶房典吏孔禮,后者上前輕聲道:“廳尊,大燕律規定民間借貸年息不得超過三分。若是以年息三分論,王栓之父到期后需要償還本息合計八十四兩。若是以胡家主張的年息十二分而論,到期本息合計二百四十六兩。即便是按后者論,王家八十畝水田均價只值三兩,這顯然不合常理。”

薛淮心里有了計較,望著堂下說道:“王栓,即便按照契約所書‘五年未還銀則以田抵債’,你家八十畝水田折銀亦不止三百兩,怎會才將將抵債?”

王栓慘然道:“稟大人,胡慶勾結本地糧長篡改田冊,竟將草民家中上等水田改為荒地作價!他們狼狽為奸,毆死家父逼死家母,又妄圖以三十兩白銀侵占草民家的田產,請大人為草民伸冤做主啊!”

又是這般手段。

薛淮眉頭微皺,當初在京城的時候,代王府便和工部屯田司官員勾結,將千畝良田充作荒地。

先前在江都縣,那富戶王棟亦是勾結縣衙主簿,以卑劣手段改稻為桑。

不過與胡慶所作所為相比,先前兩例至少沒有鬧出人命。

薛淮按下心頭怒意,看向王栓問道:“你說這是去年十月發生的事情,為何直到現在你才來縣衙告狀?還是說以前你來過,但是章知縣并未幫你伸冤?”

此言一出,堂下陡然一陣騷動。

百姓們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側位的知縣章時。

他們打心底覺得章知縣是個好官,雖說他并非無所不能,但大多時候都能做到秉公決斷體恤百姓,去年洪災泛濫的時候更是親自組織人手解救被困的百姓。

薛淮沒有去看章時,他連沈家都不會毫無保留地全盤信任,更遑論相處時間很短的章時,先前他都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章時的評價,這無法保證絕對準確,所以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王栓顯然沒有料到薛淮如此直接,短暫錯愕后,他果斷地說道:“大人,草民以前在漕船上做事,并不清楚家中狀況。兩個月前草民回家探望爹娘,可是一回去天就塌了!草民去找胡家算賬,反被胡勇指使奴仆毆打,又將草民關在柴房之中。幾天前草民找到機會逃了出來,因為擔心被胡家人找到,一直在荒郊野外躲藏。草民原想去府城告狀,聽到大人在縣衙審案,便用最后的銀錢請人寫了一封訴狀,前來求大人伸冤!”

他伏首叩拜,雙手將訴狀高高舉起。

書吏上前接了過來,恭敬地交給薛淮。

訴狀的內容非常平實,將這樁案子從頭到尾仔細講了一遍。

薛淮細細地看著,片刻后沉聲道:“章知縣。”

“下官在!”

“青山鎮距縣城多遠?”

“回廳尊,青山鎮就在縣城西北面,僅二里多地,快馬最多只需一刻鐘。”

“好,勞你派幾名快班衙役,立刻將青山鎮胡慶及其子胡勇傳來。”

“下官領命!”

章時迅速起身去安排。

堂內氣氛沉肅,王栓看著毫不拖延的薛淮,再拜道:“草民叩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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