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郎第六十七章 蜀道難(再加更求首訂)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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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蜀道難(再加更求首訂)


更新時間:2025年08月20日  作者:三戒大師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三戒大師 | 狀元郎 
一見到火速趕來的家里人,春哥兒的病就好多了。

而且之前獨自一人時,那些羞愧、自責、憂讒畏譏之類的負面情緒,在家人面前都如沸湯潑雪,無影無蹤了。

真正的家人只會心疼你拼搏后的傷,哪里會責備你未竟全功?

尤其是秋哥兒,功課那么緊,也請假跟著走了兩百里山路來看自己,還得再走兩百里回去……

一念至此,他還有什么理由放任自己軟弱?為了這些摯愛親人,春哥兒也得堅強起來啊!

看著蘇滿眼里有了光,顯然恢復了斗志,蘇錄準備了一肚子的勸解,諸如‘世人皆以不第為恥,吾獨以不第而恥為恥。’之類等名人名言,這下都用不上了。

大哥有了父輩照顧,也不用擔心他的身體了。蘇錄便準備當天返程……正如大哥所言,馬上就月考了,得趕緊回去,攆上落下的進度。

“歇一天再走。”大哥卻不落忍了,悶聲道:“來都來了,陪我一宿。”

“哎。”蘇錄還是很聽大哥話的,往大通鋪上一躺,伸直了酸麻脹痛的兩腿道:“舒服……”

沒說兩句話,便呼呼大睡起來。連著趕了兩天兩夜的路,再年輕也受不了……

反倒是平常沾床就倒的蘇泰,還睜著一雙溜圓的眼睛,低聲問蘇滿道:“哥,你沒帶祖宗的法寶嗎?”

“帶了呀。”蘇滿指了指自己腦后的藍布方枕道:“枕著的就是。”

“那為啥沒起效啊?是不靈了嗎?”蘇泰追問道。這問題已經困擾他好幾天了……

他本以為大哥八成會不信了,至少沒那么信了,誰知蘇滿卻目光堅定道:“別瞎說,祖宗的寶貝怎么會不靈呢?”

“那大哥……”蘇泰不解道。

“我估計是因為我沒舉它的緣故。”蘇滿這陣子,早就尋思出了自認合理的解釋道:“不是跟你說過嗎,這寶貝得舉才有用,不舉肯定沒用啊。”

說著嘆口氣道:“但考試的時候我一個人沒法舉,只能把寶貝留在這草廬中。唉,當然沒用了……”

“那下回考試我來幫你舉!”蘇泰忙主動請纓道:“你考多長時間我舉多長時間,一定一舉到底!”

“好,下回咱試試。”蘇滿點點頭。

蘇錄一覺睡到半夜才讓尿憋起來,扶著墻出去,找個墻根兒泄個洪。

回去剛準備再睡時,卻見大哥睜著眼在看自己。

“大哥,吵起你來了?”蘇錄小聲道。

“沒,我從初一晚上躺到現在,哪還有什么覺?”大哥輕輕搖頭。“你不困就聊兩句。”

其實蘇錄還是挺困的,但大哥發話了,趕緊擰一把大腿道:“大哥你說吧,我聽著呢。”

“唉……”蘇滿有些話積郁在胸,不吐不快道:“州試落榜,我不服!”

“是啊,我也不服。我們張先生說,以大哥縣試的成績來看,州試怎么也能取中的。”蘇錄深以為然。

“現在看來,縣試尚有公平可言,”蘇滿苦澀道:“因為應試者魚龍混雜,良莠不齊。縣尊若一味徇私,取一些文理不通、五經不識的廢柴出來,不僅有礙物議,在州試上也會難看,還要落個‘教化無方’的評價。”

“確實。”蘇錄點點頭,要是知縣錄取的太不公平,童生們肯定要罵街的。而且州試的時候,各縣還要拉出來比一比,成績太次確實不合適。

“但到了州府試上,就不一樣了。”蘇滿郁郁道:“經過縣試一層篩選,已經沒有不學無術的童生了,學問再差也不至于荒腔走板。”

“這就有操作空間了。”蘇錄輕聲道。

“你竟然懂這個?”蘇滿意外地看蘇錄一眼。“我都是親身經歷了才知道的。”

“啊,常聽大伯講官場黑暗,觸類旁通。”蘇錄含糊兩句,問道:“他們是怎么操作的?”

“凡欲州府取者,必求縉紳薦引,聞之前輩。”蘇滿切齒道:“應試童生,文義雖通,茍非薦剡,必不錄取!”

“怎么能求得縉紳引薦?”蘇錄輕聲問道:“縉紳又是如何幫著揚名?”

“通過各種文會、詩會。”蘇滿嘆氣道:“其實書院的先生提醒過,到了瀘州要用心參加文會。但我沒有理解用心二字,以為參加文會就是取長補短,或者聽前輩闡發高論。”

“結果參加了幾個文會,銀子也花出去不少,卻一無所獲。”蘇滿苦笑道:“后來還是一位同窗看不下去了,提醒我說,只參加文會沒用的,得先去拜謁瀘州城的大人物。”

“哪些大人物?”

“就是那些致仕的老大人,還有當朝官員的父兄之類……總之就是進士之家。”蘇滿接著道:“這些人家的門檻是出奇地高,直接拜見肯定要吃閉門羹的。先拜會他們的幕友清客,請其代為求副字畫。”

“原來如此,一副字畫不老少錢吧?”蘇錄恍然道,這不就是所謂的‘雅賄’嗎?

“是,一副字畫的潤筆之資五十兩起步!”蘇滿憤懣譏諷道:“真叫個字字璣珠!”

“真敢要錢。”蘇錄也一陣咋舌,追問道:“收費這么貴,不得一條龍服務?”

“還真是。”春哥兒覺得這‘一條龍’很貼切,點頭道:“等老大人給你寫了字,就會在文會上把你叫進內室,考校一下你的學問。”

“知州大人的幕友也會恰好在場,老大人便代為引見,告訴你這位先生的字畫才叫好。你就得乖乖識趣,趕緊再跟這位先生求一副字畫,當然潤筆之資就更高了,具體是多少,就看你有多懂事了。”

“總之越懂事,被取中的可能就越大……”蘇滿不知第幾次嘆氣道:“反之亦然。”

“過個州試起碼要一百兩?”蘇錄頭皮發麻道:“上哪弄這么些錢去?”

沒想到弘治朝就這么黑了,不都說是明君盛世,吏治清明嗎?

“是啊。”蘇滿自嘲一笑道:“我連過第一關的錢都沒有,想懂事也沒機會,現在這結果實屬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

“能不能舉報一下?”蘇錄低聲問道。

“舉報?”蘇滿愣一下,旋即明白過來道:“你是說告發吧,上哪告發去?人家知州大人又沒收你的錢,甚至沒見過你。”

“他幕友受賄,就相當于他受賄。”蘇錄道。

“幕友也沒受賄,那是你非跟人家求畫,求了畫當然要給潤筆之資了。”蘇滿道:“這是因循已久的陋習,大家都心知肚明,反而會歸咎那個不懂事的告發者。”

“……”蘇錄不說話,看來在這年月,這套玩法是安全的。太祖爺睜睜眼吧,那幫貪官污吏又卷土重來了!

好一會,他才悶聲道:“難道窮人就考不上秀才了?”

“機會還是有的。”蘇滿搖搖頭道:“考中縣試案首,州試包過的!過了州試,院試時大宗師按臨,又會公平很多。”

說著他定定望著蘇錄道:“我是錯過了,但你一定要拼個縣案首出來,咱們這種人家想中生員,只有考到頂尖兒上,才不會被掐掉。”

“我知道了!”蘇錄重重點頭,又對蘇滿道:“大哥你千萬也別泄氣,距離下次州試還有兩年,兩年里我們一定能把障礙統統掃除掉,爭取到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嗯。”蘇滿點頭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設法提高自己的聲望,一旦成了本州的名士,不用再蠅營狗茍,便過州試如坦途了。”

“怎么提高聲望?”蘇錄心中一動。

“不外乎以詩歌文章揚名,或者創造什么至誠至孝的佳話,得到大人物的賞識……”蘇滿說著自己先喪氣道:“唉,哪有那么容易,還不如考縣案首靠譜。”

“是,但辦法總比困難多,咱們再想想。”蘇錄說罷實在支撐不住,便歪頭睡過去了。

蘇滿卻枕著手臂望著屋頂,徹夜難眠。

翌日天不亮,蘇錄父子三人便啟程返鄉。

蘇錄要上學,蘇泰要上工,蘇有才還得去甜水記幫忙,爺仨正好路上做個伴。

大伯端公家飯碗,隨便請假也不少一文俸祿。小叔是閑人一個,所以他倆留下來照顧春哥兒,計劃過兩天等他身體恢復恢復,直接坐船回合江小叔家。

瀘州和下轄的三個縣都在長江沿岸,水運十分方便。但問題是赤水河上險灘無數,漲水時節坐船就是找死……

所以爺仨還得老老實實腿著回家。幸好全都練出了鐵腳板,并不覺得這樣趕路有多辛苦。

瀘州城同樣地處群山環抱,三人花了三文錢坐渡船過江之后,前行數里便進了茫茫群山。

透過茂密的山林,依稀能看到周遭山石如刀劈斧削,淺灰色的巖壁直插云天。這是西南川黔一代標準的石灰巖山體。根本沒有任何的緩沖,像城墻一樣將人們困在大山里。

幸虧有一條據說是當年奢香夫人開鑿的驛道,可以幫助人們翻越群山與外界相連。只是這條藏在密林里的老路,早已年久失修。加之快入夏,好多地方被荒草覆蓋,得好生辨認才能找到路。

知道春哥兒沒事了,蘇有才和蘇泰返程的心情很不錯。

蘇泰給獵弓上了弦,壓一支箭在手中,邊走邊四處張望,想射個野雞兔子之類,給他倆打打牙祭。

蘇錄的心情卻有些沉重,此行給他的沖擊很大。雖然用腳實際丈量了走出大山的距離,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遙遠。

但大哥的遭遇卻讓他深感,走出這現實中的烏蒙山容易,走出特權不公和貧富懸殊構筑的大山,卻遠比想象中困難!

他忽然就懂了李白的那首《蜀道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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