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蟬鳴陣陣。
馬匹拖著列車，滿載著泥煤與木材，帶著車輪與鐵路摩擦呲出的火星子消失在漢斯克面前。
張大了嘴巴，漢斯克不斷地眨著眼睛，好大的礦車，居然要用十匹馬來拉。
“這是馬拉列車。”德拉萬頗為自豪地介紹，“以后這都是要跑發條機車的。”
圣聯，千河谷，郎桑德郡的港口邊。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站在鐵軌邊，兩側還有騎著馬的憲兵巡游，以防止有人偷鐵。
事實上，圣聯對各段鐵路層層分配，哪一段鐵路出問題，附近的百戶區就要挨訓。
到目前為止，除了那些外地來的難民，很少見有人偷鐵的了。
如今鐵路建設的原材料，隨著圣械廷鋼鐵產業的興盛，已經不成問題。
灰爐鎮與熱泉堡兩大金屬加工中心，更是讓制造不成問題。
如今問題最大的，反而是月汞。
由于以太尖塔只有一座，每月制造出來的月汞是有上限的。
就算有發條機車，在以太時鐘內運行非常良好，出了以太時鐘范圍，就得靠月汞。
所以目前發條機車都是長途，和極少的幾條線路開通的。
大部分這種，一個郡自己修的鐵路，上面跑著的還是馬拉列車。
但盡管如此，還是讓商品流通的效率提高了好幾成，各類商品都迎來了一定程度的降價。
“好了，別看了，我們坐下一班車，去夏綠城了。”德拉萬拽著漢斯克的手臂，朝著月臺走去。
由于漢斯克在教堂學過一些字，外加皮埃爾的引薦，他成功以“圣道宗積極青少年”的身份進入友誼小學就讀。
友誼小學是一所寄宿制的小學，全圣聯每個郡首府都有一所。
說是小學，可讀書的都是十幾歲甚至二十歲的青少年。
因為這所小學，是成人小學，專門給新加入的士兵或社會青年提升認知能力的。
它是完全軍事化管理，三年學制，快速教授，非常嚴苛。
一般來說，只要通過軍中識字班基礎掃盲和計算考試，就能來上學。
軍中鄉間有自發組織的掃盲班，其中選出精英進入小學快速學會計算讀寫與常識。
接著要么進入工廠，要么進入工匠學校再進廠，能夠培養出海量的工人。
不像帝國人所認為的工人低人一等，圣聯是個當工人光榮的國家。
進廠能一步步當上廠長，或者通過舉“勞模”一步登天，能一路走到郡長乃至中樞高僧的級別。
不得不說，漢斯克天賦不低，學習不到半年，外加一些底子，居然真通過了掃盲考試。
只是漢斯克自己，在面對這些時，卻是有些害怕。
這里畢竟是異國他鄉，他本來是要尋找家人團聚的，現在稀里糊涂卻是到了這里。
至于他的姐姐，皮埃爾答應只要他來上學，就動用人脈幫他找。
否則這天賦，可惜了。
直到現在，漢斯克都感謝圣父讓自己遇到了皮埃爾父子。
“車來了，上去吧。”
“哦哦好。”
緊緊跟隨在德拉萬身后，漢斯克登上了馬拉列車。
這列車并不寬，通體胡桃木制成，兩側各有一排兩個的長椅釘在地上，中間則是一條一人半寬度的廊道。
兩側坐著的既有手提麻袋的農夫，還有手持筆記本的青年律師，更不要說哭鬧的小孩。
亂七八糟的行李和麻袋堆滿了車廂過道，幾乎每一步都要跨過一個行李或高高的麻袋。
所以圣聯也有“矮人與馬拉列車”的笑話。
不過不管再吵鬧，隨著鈴響，馬拉列車還是按時啟動了。
坐在馬列列車上，鼻尖全是刺鼻的煙味與薯根燒的氣味，漢斯克不得不將臉探到窗邊呼吸新鮮空氣。
看著窗外高聳的河堤，以及噴水的水閘，他畢竟年紀不大，很快被吸引走了心神。
至于河堤與鐵軌間的田地，同樣與漢斯克印象中不同，那些特殊的犁耙，巨大的馬拉式播種機，坐落在溝渠邊的螺旋水泵……
甚至有一個瞬間，他好像看到了漿果灌木后，一個遍身黃銅與發條齒輪的機械狗在刨地。
至于德拉萬，迎著窗外吹來的風，心情更是意氣風發。
他是回來敘職的，三個月的駐外參謀，他立下了不小的功績。
經過申請，他得到了一枚勛章和一周假期，此次回來就是來領勛章，順帶看看家人的。
身邊這個小少年鄉巴佬式地提問，更是讓他暗爽不已。
畢竟圣聯的建設，有他一份功勞，怎么就不算與有榮焉呢？
“那是什么？”
“發條機挖沙船。。”
“那個又是什么？”
“發條驅動的起重機。”
“那個人是老爺嗎？”
“圣聯沒有老爺，看裝扮，估計是某個趕時髦的農夫。”
“那個又是什么？”
“這個是……誒我靠，這個是什么？”
呆呆地站在原地，德拉萬的眼睛快速眨動著，他一把拉開了漢斯克，將腦袋探出了車窗。
在鐵道一側的河堤上，沒有任何兜風的裝置，兩個通體發亮棕黑色的皮球居然懸浮在空中。
它們被幾根粗麻繩牢牢系在河堤，周圍也沒看到有煉金術士打扮的人。
至于兩個圓球之間，則懸掛了一條橫幅——“熱烈歡迎圣孫蒞臨夏綠城指導工作！”
望著德拉萬那副驚訝的表情，旁邊一個農夫繃不住笑低語了一聲“鄉巴佬”便開口：“那是輕氣球。”
“氫氣球？”
“不，你發音錯了，是輕氣球。”農夫用自己濃重的口音給德拉萬糾正道，“是發明家弗朗茨·齊格飛發明的。”
這位這位弗朗茨說是發明家，其實只是一個回收秘銀的企業家而已。
他原先是黑蛇灣的煉金術士，后來投靠圣聯比較早，靠著租地二道販子起家。
后來轉型工廠，主要工作就是從空心土廢料中提取多余的秘銀。
簡單來說，就是純撿垃圾吃的。
然而就是在這位企業家在提煉空心土廢料中，還真讓他提取出了一種秘銀的衍生物。
由于圣聯已然普及了氣體的概念，并且這種產物是氣體且比空氣輕，能懸浮在空中。
所以弗朗茨稱其為——輕氣。
只要將輕氣充入皮球中，它就能自然升空，而且煉金術士甚至能控制輕氣的移動聚集與分散。
于是，在圣聯各地都冒出了輕氣球飛行的游玩項目，但凡是個公園都有這個玩意。
“不過前段時間，由于操作不當，摔死了人，圣孫冕下超級暴怒，迅速登上圣聯報紙頭條。”農夫兩手一攤，“就被禁了，現在只能搞這種小的。”
“那弗朗茨的公司？”
“據說是被軍方收購了吧，他本人倒是不知道走了什么門路，跑到圣理會享福去了。”
“被軍方收購嗎……”德拉萬陷入了沉思，他總感覺不對勁。
“前方到站，友誼小學！前方到站，友誼小學……”
“到了，到了，讓一讓，我們要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