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永興回到尖山,就把顧明建和張功友叫來。
“我昨晚也仔細想了一想,現在咱們鄉里的這兩家企業都到這種地步了,拖下去也是死,讓黃家榮這些人折騰還是死,與其這樣,不如嘗試一下,建川人年輕,腦瓜子好用,讓他出去闖一闖,咱們在后邊替他坐鎮,……”
對于陶永興態度突然轉變,顧明建和張功友都是大為驚訝。
甚至這個態度還轉變得如此激進起來,直接要讓張建川去負責飼料廠的全面工作了?
之前顧明建和張功友的想法是既然黃家榮撂挑子,還吆五喝六地要挾鄉黨委政府,那么處于維護鄉黨委政府威信,也絕不能讓廠子就這么關門破產了。
另外也需要想辦法還是得讓企業運轉起來,否則其本身欠下信用社和合金會的貸款乃至利息的償付,甚至也包括下一步鄉里要通過企業這邊上繳管理費作為運轉經費,都是必須要面對解決的。
讓張建川去先試一試,不能讓其關門,至少也要給信用社那邊吃顆定心丸,覺得飼料廠的貸款不至于血本無歸打了水漂。
否則信用社恐怕就真的要對尖山鄉黨委政府徹底喪失信心,日后遇到什么緊急情況,再想要去貸款周轉都別想了。
這也是顧明建和張功友的初衷。
但要說一下子就真的讓張建川直接負責整個廠子的經營,顧明建和張功友二人一樣心里沒底。
提出來也是想要看看陶永興的態度,昨天陶永興的態度才是正常的,今天這樣的態度反而讓兩人都怵了。
“陶書記,直接就讓張建川負責?”張功友遲疑了,“萬一這搞砸了,……”
“老張,飼料廠的現狀還有什么砸不砸的?”陶永興此時反而是態度鮮明堅決了。
“再拖下去,恐怕廠里邊魚粉骨粉、玉米麩皮,還有添加劑這些東西,弄不好就要被有心人給折騰一空了,另外賬目也得要趕緊讓建川去盯著清算,……”
陶永興也并非一竅不通,對于企業內部的這些彎彎繞還是明白一些的。
“陶書記的意見還是要讓財政所的人去配合張建川,……”顧明建點點頭。
對于陶永興態度轉變,他當然高興,所以他主動試探看陶永興是不是真的要支持張建川去。
如果鄉里不派人配合支持,張建川赤手空拳,單打獨斗,這飼料廠里總還是有一幫黃家榮的人,稍微折騰一下,都得要讓你張建川焦頭爛額。
所以必須得要有人跟著他一起進去,徹底打破黃家榮的控制。
“嗯,讓財政所去兩個人,配合著清理賬目,搞清楚家底,這也是應有之意。”陶永興冷笑。
“黃家榮不是給我們撂攤子嗎,我們就大大方方接手,就要把這家廠子重新搞起來,讓大家看看,鄉黨委政府是有能力解決這些爛攤子遺留問題的。”
說完后,陶永興這才對顧明建和張功友又道:“老顧,老張,你們倆先和張建川談一談,最后我再來給他鼓鼓氣,讓他放心大膽去闖去干,鄉里區里縣里都會支持他,……”
一下子上升到區里縣里的高度,弄得顧明建和張功友都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好像這話也沒有錯,畢竟搞經濟工作是現在各級黨委政府的頭等大事嘛。
張建川從沒想到自己就這么被鄉領導們一廂情愿地給定了去承擔起鄉飼料廠的“復興大業”了。
之前顧明建的確和他談過兩回,但是他一直以為是閑聊式的探討廠子為何遭遇困境,以及廠子如何能擺脫困境的對策。
他也就是信口開河般的隨隨便便提了一些想法,說實話能不能奏效,是不是對路,他自己都不清楚。
畢竟他也沒有接觸過了解過這家廠子,只知道他是尖山鄉名氣最大的企業,有五六十號工人,這兩年一直是斷斷續續地在生產。
一直到昨日三位領導把他叫去問了一陣,他才有些著忙了。
可千萬別真的要讓自己扛這副擔子了,自己年底之前可還要調到縣委政法委,滿足女友的要求呢。
張建川也想過自己真的被安排去接手飼料廠的事兒,但還是覺得不太可能。
這似乎太草率了,而且對于接手這樣一種責權利不明晰也可能不對等的鄉鎮企業,他也沒有太大興趣。
干成干好了是鄉里領導英明決策,干差干孬了,恐怕自己就要成為替罪羊了。
那黃家榮一個臨聘人員,人家可以撂挑子走人,自己可是干部,這個身份決定了你沒法跑路。
只不過當顧明建和張功友把他叫到辦公室正式談話時,他才意識到鄉里邊是要動真格的了,而且好像自己還沒得選。
面對顧明建和張功友的“聯手”勸說,張建川滿臉無奈。
“顧鄉長,張書記,我真的對這飼料行業一無所知,先前我和你們談的那些都是書上報上寫的大道理,經營企業若是都靠這個,只怕企業早就垮桿了,……”
“你們不能聽了我這轉述的東西,就覺得我上我也能行了,天下哪有這樣簡單的事兒?真的不行,……,日后我若是成了兵敗的趙括、馬謖,你們就要成為有眼無珠的趙王和承擔責任的諸葛亮了。”
顧明建這個時候倒是顯得很淡然:“建川,我們當然知道搞企業沒那么簡單,但你告訴我們,現在這飼料廠怎么辦?信用社二十萬貸款已經到期了,合金會那邊還有二十七萬多貸款,再說句不客氣的話,內部職工的集資還有六萬多,這還沒有計算81年開始清泉村和大嶺村等幾個村當時的集體資產,……”
“現在廠子里的詳細資產我們還沒盤點過,但我估摸著把地皮廠房加上設備和剩余的原材料加起來,也就值二十來萬,外邊應收款聽說大概還有九萬多,也就是說早就資不抵債了,而且是嚴重資不抵債,對了,還有三月工資沒發,……”
“黃家榮現在在家里裝病,以為他是諸葛亮,等我們鄉里三顧茅廬去請他再度出山呢,估摸著還要開一大堆條件,貸款啊,解決他的招聘干部身份問題啊,我都想不明白了,他把飼料廠弄成這鬼樣子,哪里來的底氣覺得咱們鄉就離不得他呢?”顧明建憤憤不平地道:“這也太欺負人了。”
黃家榮現在都成了鄉政府這幫領導的心病了,無論是陶永興還是顧明建以及張功友都是對這個人深惡痛絕,但是卻又都還隱隱有些忌憚。
飼料廠經營了這么多年,每年要給鄉里上繳好幾萬管理費,這還是實打實的,只是今年才開始沒交,這也是鄉里終于無法忍耐的關鍵因素。
如果飼料廠還是一開年就主動把管理費交了,沒準兒鄉里也就要捏著鼻子給認了,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和張建川有一定關系。
當時黃家榮就提出要給他解決招聘干部身份,只不過黃家榮的靠山——前任黨委I書記已經調走退下來了。
陶永興在當鄉長時候黃家榮就不怎么買他的賬,所以二人關系很糟糕,現在陶永興接任書記,顧明建來當鄉長,所以自然也就把黃家榮的“要求”直接給擱置在一邊了。
結果就是張建川這個外來戶占了招聘干部的名額,這也才引來黃家榮的發難撂挑子。
“鄉長,黃家榮肯定不得行,但是鄉里可以好好選一選人嘛,咋個就非要我去喃?”張建川撓著頭皮,苦口婆心:“我要是搞砸了,不是辜負了你們的期望,也會陷你和陶書記、張書記他們于不義,張書記,你說是不是?”
顧明建不予理睬:“少給老子說這些,陶書記和我與老張都定下來了,明天就開黨委會把這個時候敲定,你娃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
“鄉長,我是公安員,本職工作……”張建川見對方“圖窮匕見”,不聽自己的解釋,也有些無奈。
但從內心來說,他卻又對這樣一個機會還是有點兒躍躍欲試的沖動。
雖然想到唐棠的期盼,但想到反正約定是年底,還有幾個月時間。
試一下這幾個月看看能不能讓飼料廠有點兒起色,行,當然也可以物色合適的人脫手,想必那個時候就會有人愿意摘桃子,不行的話,鄉里邊肯定也要換人。
“鄉公安員你兼著就是了,一般的事情周朝先幫你捋到,大事情還有老屈過問。”見張建川終于松口,顧明建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對張建川哪來這么大的信心,你說原來他是當聯防,搖身一變成公安員,畢竟都是內行工作,都沒啥問題,但搞企業,風馬牛不相及,能行么?
但他就覺得張建川做啥事情都是謀定后動,極有章法,搞企業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反正現在都這樣了,試一下也無妨。
“顧鄉長,張書記,如果你們都定下來了,我是干部,肯定也只有服從。”張建川嘆氣,“但是我有幾個條件,……”
“你說。”顧明建和張功友交換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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