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沙場能有啥事兒?”張建川隨口道:“沙場的事兒能讓我這么愁眉苦臉?”
張建國氣笑了。
“老二,你這是有點兒飄了啊?沙場的事兒不叫事兒,那啥才叫事兒?”
“我知道你現在心思都在飼料廠上,但是你是國家干部,飼料廠你干得再好一年也就是兩三千塊錢工資吧?頂多給你發點兒獎金,……”
“可沙場掙的錢都是你和楊文俊的,掙一萬有一萬,掙三萬就有三萬,咋,沙場掙的錢和你工資發的錢還不一樣,拿出去買米買肉還有區別?”
被兄長的話給問堵上了,張建川哈哈一笑:“哥,你說的也有道理。是啊,掙的錢都是錢,我有點兒鉆牛角尖兒了。”
張建國難得這么苦口婆心教育自己老弟一回。
“老二,我知道你對飼料廠很上心,也知道你這段時間弄得很辛苦,但你在飼料廠說是總經理,其實就是個打工的,哪天縣里看你不順眼,不讓你干了,你還不得乖乖走人?你是干部,就得服從組織安排,……”
“可沙場是你的,只有你讓人走人的份兒,沒有別人讓你走人的份兒,這就是差別。”
“雖然沙場生意小,但掙一分一文都是你的,要我說,縣里真不讓你干了,你就留點兒心思干自己的,何必要去和錢過意不去呢?”
“唐棠的事情都過去了,人家是大學生,家庭也不是咱家能比的,門不當戶不對,就算是你們以后結了婚,估計矛盾也不會少,你想要在縣里干一番事業出來向唐家證明自己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有時候過分強求反而適得其反啊,……”
前面幾句都說得相當通透,張建川都覺得挺在理,但最后這一句把和唐棠的事兒聯系起來,這就有點兒變味兒了。
但自己真的沒有一點兒哪方面的心思?張建川捫心自問,好像還真有點兒,自己老哥把自己心思看得這么深這么準?
“哥,我干飼料廠可和唐棠沒關系,還沒和唐棠分手就已經在干了。”張建川挽尊。
“我知道,但你現在不是憋著一股子氣兒嗎?就想把飼料廠弄得全市全省都知名,讓縣里市里領導都知道你張建川的名頭和本事么?”
張建國吧唧著嘴:“但有些東西是強求不來的,所以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你腦殼比我腦殼好用得多,不需要我多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唐棠走了,不還有周玉梨和覃燕珊嗎,也不比唐棠遜色多少,……”
聽得兄長都直接替自己安排上了,周玉梨就不說了,覃燕珊都能拉進來,看來這廠里喜好這些小道消息的人還真多啊。
許久沒和兄長這么長談了,張建川也覺得格外親熱,至少親兄弟之間不會害自己,說啥都是為自己好。
“哥,蔣蕓那邊家里都說好了?”張建川問道。
“差不多了吧。”一說起自己對象,張建國就眉飛色舞。
“爸媽都見過蔣蕓了,你也見過,雖然沒正式見面,但也差不多,嗯,近期蔣蕓會來咱們家里吃頓飯,我也會抽時間去一趟她老家,就算是互見父母了,等到年底,她爸她媽過來一趟,基本上就可以商量婚事了,……”
一想到大哥居然都要談婚論嫁了,張建川就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
當初看著大哥在舞廳里和褚文東、羅茂強一起追求周玉梨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可一轉眼,褚文東都換了四五個“女朋友”了,而大哥居然就真的要結婚了。
有些恍惚地甩了甩頭,張建川坐在床上,索性蹬掉皮鞋,靠在迭好的四方豆腐干一樣的被褥上,雙手枕在腦后,“哥,打算明年結婚?”
“嗯,爭取明年五一,我和蔣蕓都是這么想的,爸媽這邊我也說了,都同意。”張建國顯然是認真的,“就是住房有點兒麻煩。”
“沒事兒,我到時候搬出去,不回來住了。”張建川很坦然地道:“再怎么也得要給你和嫂子騰出一間房來,不過這是不是有點兒簡陋了?”
“有啥簡陋的?總比睡單身宿舍強,幾個人住一間,啥都不方便。”張建國卻不以為然,“到時候你要是回來住,我就讓蔣蕓回她女工宿舍去住,……”
“可別!”張建川連忙道:“估計到明年我回來的時間也很少了,實在不行住廠里招待所一晚,可不能耽誤你和嫂子的好事兒,爸媽都還盼著早點兒帶孫子呢。”
張建國笑著捶了張建川一拳:“你娃學壞了啊,這些話都敢給你哥說了,我老早就發現你床墊子下邊有避孕套了,只是沒想到都到這一步了,你和唐棠還分手了。”
張建川嘆了一口氣,擺擺手,“不說她了,都過去了,翻篇了。”
“好,那就不說她了,說單琳,媽還一直惦記著呢,老是覺得你和單琳是最合適的,說真的,你和單琳還有聯系沒有?”張建國也好奇地問道。
“還有聯系,但沒媽希望的那種。”張建川搖搖頭。
“也是,好馬不吃回頭草,而且周玉梨還等著你呢,你這段時間太忙,周玉梨也來過幾回,都沒見著你,給你打傳呼,你也是經常不回,……”
張建國遲疑著道:“老二,你是不是不愿意和周玉梨處對象?你原來不是說她最漂亮嗎?咋現在有條件了,反而還畏手畏腳了?”
張建川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含糊敷衍:“我才和唐棠分手沒幾天,現在還沒心思想那些。”
“也是,緩緩也好。”張建國也不多勸,各家事兒各家自己才能搞明白,外人都是無用:“不過我還是那句話,飼料廠的事兒你也別弄得一天到晚愁眉苦臉,真要干不了,換個攤子就是了,你干不了政府總不能把你公安員身份都給抹了吧?”
張建川笑了起來,大哥的話似乎戳穿了自己心中最后那一層猶豫:“那倒不至于,哥你說得也對,大不了我就回去干我的公安員,好歹我也是東壩派出所有名的神探亨特,怎么在飼料廠干了兩天,還把本職工作給忘了呢,……”
見老弟心情似乎好轉了,張建國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嗯,你要瞌睡來了就早點兒睡,我得去蔣蕓那里一趟,晚點兒回來。”
張建國看了看手上的雙獅表,準備出門。
這是張建國滿二十六時,張建川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張建國格外愛惜。
“哥,悠著點兒,來日方長,……”
看自己弟弟一臉壞笑,張建國臉一燙,“滾你的,我能像你?我和蔣蕓都知道分寸,……”
看著張建國滿臉幸福的模樣,一揚手消失在門外,張建川也忍不住唏噓。
戀愛的滋味真好,即便是現在張建川還時不時做夢夢到和唐棠在一起,偶爾也還能夢到童婭。
不得不說這男人一旦有過那種事情,就有些丟不下了,也是這段時間太忙,壓力太大,才讓自己沒太多心思東想西想。
說起來自己還該感謝這份壓力和挑戰了。
一直拖到星期三,張建川終于接到了朱恒來的電話,下午三點半,孔運良會單獨見自己。
這也是張建川想要的。
不管好歹,他終于可以單對單地和安江縣的一把手溝通交流一番了,他要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闡明自己的觀點,盡最后一番努力。
三點二十五,張建川準時到了縣委。
朱恒直接在走廊迎到了張建川:“小張總,孔書記心情不錯,正好適合你去匯報工作,……”
張建川深吸一口氣,謝了朱恒的提醒后,走進了緊鄰孔運良辦公室的小會客室。
孔運良還沒到,但朱恒先把他引導到會客室坐下。
小會客室很雅致,這原來是梁崇喜的,雖然會客室內的座椅沙發沒怎么變化,但是方位略做了調整,而窗簾和沙發布這些都有變化,讓人一進來就能感覺到和原來截然不同了。
只坐了兩分鐘,孔運良精神抖擻地走了進來,看見張建川站起身來,便笑著過來和張建川握手。
“建川,不好意思啊,前兩天事情多,騰不出時間來,我知道你糧油集團公司的事情很重要,關乎方方面面,所以我想要談就談投,所以專門把今天下午騰出來,有什么都可以今天提出來,能拍板的,我盡量今天就給你說法,不能的,也爭取本周內開常委會研究,……”
說一千道一萬,最終還是回歸主題,張建川很冷靜,他甚至聽出了孔運良話語里的告誡之意,但他不在乎。
“行,孔書記,這段時間我和錢書記、劉主任還有邱局長都反復討論了好幾回了,對于領導小組提出來的方案,雖然也經過完善了,但是我覺得還是要表明我們公司這邊的態度,也算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吧。”
張建川的話在孔運良的意料之中,來者不善,但換了是他,他可能也要如此。
“也好,我也覺得咱們是該推心置腹好好談一回了,那建川,你就直接一些,把你覺得無法接受,或者需要調整的意見都說出來,還有你的擔心,也都可以談一談,……”
孔運良語氣變得深沉而幽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