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種事情發生都發生了,你也改變不了什么。
在鄉里,只要你是個出挑人物,就免不了要招惹這種是非流言。
尤其是像張建川這種如此年輕又一躍而起的“新星”,理所當然會成為大家茶余飯后口舌的追逐目標。
捕風捉影添油加醋來炮制一些故事出來相互傳播,也是鄉間野坊無聊人士的最愛。
“行了,這事兒你也只有先讓治安室查著唄,不查不好,但折騰得太厲害也不好。”
顧明建見張建川有些犯愁的樣子,也有點兒好笑。
“好在你現在也不在鄉里工作了,平時回來也少,也就無所謂了,等到許九妹兒離了婚,冷一段時間也就過了。”
“也只有如此了,我倒是不擔心我自己,反正我原來也傳過和莊三妹兒如何如何,現在又傳和許九妹兒如何如何也無所謂了,就是許九妹兒日后在鄉里日子恐怕有些難過了。”
張建川連連搖頭,一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樣子,弄得顧明建也是又好氣又好笑。
“建川,到底是你牽連許九妹兒,還是許九妹兒牽連你,你好像又點兒弄反了。你還是別擔心許九妹兒了,她離了婚大不了不回鄉里,誰還能把她干啥?鄉里愚夫愚婦說幾句閑話,還能把她說死?笑話!你還是操心你自己的正事吧。”
在顧明建這邊坐了大半小時,張建川也不好一直在顧明建這里霸著,又去了張功友和屈雙泉辦公室里寒暄了一陣。
少不了都是一起發牢騷埋怨縣里偏心,虧待了鄉里。
最后副鄉長廖曉邦也加入進來一起說了一陣閑話,這才邀請三人午間一起吃飯,三人自然滿口答應。
午間張建川按照周朝先的安排在場鎮上新開的最好的飯館里設宴款待眾人,明言這是自己私人請客。
酒拿了鄉里目前能找到最好的酒全興大曲,加上周朝先五個人,準備了三瓶。
不過因為張建川要騎摩托車,本想推杯不喝,但處于這種情形下,又不可能,最終還是要“淺嘗則止”。
飯后各自回鄉政府宿舍里休息,張建川因為喝了酒,原來的寢室也還留著,周朝先現在代理治安室主任當然不會那么猴急,所以張建川也在寢室里小睡了半個多小時才醒過來,又喝了一大杯冷茶才算是把酒勁兒消退下去。
“你說許九妹兒不肯說,只是抹淚?”張建川腦子還沒有完全轉過來,有些發木。
“不是,情況也差不多說了,筆錄材料也形成了,不是劉大娃打的,而是他老漢兒劉老蔫兒打的,幾次都是。”
周朝先臉色也不好看。
“拳打腳踢,還用鋤把和黃荊條子打過,許九妹兒也真能忍,其實這種事情從前年就開始了,去年到今年就更加變本加厲了,……”
“原因呢?劉大娃癱瘓在床,許九妹兒沒和他離婚,這算很難得了,為啥劉老蔫兒還這么做?瘋了?”
張建川也大惑不解:“就因為許九妹兒要經常出來排練搞文藝節目?可這也就是區里鄉里要出節目的時候才占用時間吧?一年能有幾回?”
“前期應該是,劉老蔫兒覺得許九妹兒這樣長期在外邊跑,劉大娃又癱了,遲早要生二心,……”
周朝先解釋道:“至于后期……”
“后期就是因為和我傳緋聞了,所以就更要下毒手了?”張建川皺眉。
“不完全是,……”周朝先遲疑了一下,感覺有些不好啟齒:“但許九妹兒吞吞吐吐,不肯明說,只說劉老蔫兒是個老畜牲,劉大娃說他現在癱了,但劉家不能絕后,……”
張建川瞬間就明白了,在鄉里這么久,很多腌臢事兒他也是聽過不少,只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見,而且還落到了一個和自己傳緋聞的女人身上。
他壓抑住內心的怒氣,穩了穩心神:“劉老蔫兒就劉大娃一個兒子?”
“還有一個劉二娃,和劉三妹兒,劉二娃十五歲的時候在堰塘里洗澡的時候淹死了,劉三妹兒早就嫁到外地去了,……”
周朝先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張建川也聽明白了意思。
“這個老畜牲,居然想得出來這種惡心事兒。”張建川忍不住罵了一句。
“嗨,鄉里邊,啥千奇百怪的事情都有,各種爛人雜碎都能遇到,……”周朝先倒是沒覺得有什么,“《紅樓夢》里那嘴里被塞馬糞的焦大不就說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還有那啥有個詞兒叫聚鹿啥的,……”
張建川忍不住要對周朝先刮目相看了,文化不高,但是居然對聚麀之誚這個詞兒都能知道,雖然念錯了。
“聚麀之誚吧?”張建川冷笑道:“怎么,封建社會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兒還能拿到現在來說?”
“不是,我就是順口這么一說。”見張建川臉色不好看,周朝先連忙道。
“哼,看不出你周朝先文化不高,但對《紅樓夢》這么有鉆研啊。”張建川臉色稍緩。
“嗨,我老周四大名著還是看過無數遍了的。”周朝先涎著臉道:“領導,這事兒……”
張建川也在思考這樁事兒。
若是自己沒遇上,不知道,過了也就過了。
但現在自己碰上了,知道了,哪怕不是公安員了,哪怕許九妹兒不是自己熟人,自己也做不到不聞不問,這有違自己做人原則。
“你覺得許九妹兒內心想法呢?”
“她肯定不愿意把這種事情捅出來,劉老蔫兒頂多就是留下一個為老不尊的罵名,但許九妹兒肯定也落不到好名聲,說不定有好事者還會亂聯想發揮,……”周朝先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領導你也知道鄉里邊對這種事情……”
張建川知道鄉間這種花街柳巷的事兒向來對男性寬容,對女性苛刻,這種事情傳出來,保不了對許九妹兒更不利。
“那劉老蔫兒對許九妹兒有無……”張建川沉吟著問道。
“那倒沒有,他恐怕也懂一些法律,自己從來不說,都是劉大娃那個混賬在那里東說西說,許九妹兒肯定不理,那劉老蔫兒就找各種借口理由遷怒,……”
這對父子很高明啊,一明一暗,主打一個旁敲側擊,用各種手段,讓你自己主動入彀。
如果真的哪天事情爆出來了,說不定就要反誣一坨,說是你主動勾引老人公了。
張建川想了一下,“走吧,我去問問許九妹兒本人的意思,這種事情的確有些為難,要想一查到底,恐怕最終得到的結果還不是我們想要得到的,甚至相反,但不深查嚴懲,好像心里邊又過不去,唉,兩難啊。”
不出所料,見到張建川和周朝先后,許九妹兒更是泣不成聲。
當張建川問及那些不堪入耳之事時,許九妹兒也只是點頭或者搖頭,連提都不愿提及。
到最后張建川問了許九妹兒本人意見,她本人也只想要離婚之后一走了之,徹底解脫,其他并無多求。
“老周,這事兒恐怕不能這么就此算了,還得要留個案底才行,否則以后還會有后遺癥。”張建川想了想,“我建議你最好和派出所報一聲,還是要把劉老蔫兒和劉大娃材料問下來,固定成為證據,至于說因為劉大娃癱瘓,無人照顧,不作處罰,那是另外一回事,起碼案底要在這里,也算是給劉老蔫兒墜一坨在這里,……”
周朝先覺得有些多余,但是張建川這么說了,也并無不可。
“這種事情派出所怕抽不出多少精力來管,就是家庭成員毆打,只要劉大娃和劉老蔫兒不承認,或者承認了打人的事情,都處理不了什么,現在他們還沒離婚,……”
張建川明白周朝先的意思,“我給斌哥打個電話說一聲,應該沒問題。”
門開著,但周朝先卻故作聰明的出去了,大概是覺得張建川有什么私密話要和許九妹兒說,弄得張建川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
看著對方低垂著頭,偶爾還要聳動一下肩頭,張建川沉吟了一下道:“九妹兒,你下一步如何打算?我是說你離了婚之后,怎么考慮生活?”
“張公安是擔心我會找不到飯吃餓死么?”許九妹兒抬起臉來,凄然一笑,“還不至于,我姐那里起碼我還是能回去的。”
“可那也非長久之計吧。”張建川搖頭,“你總要找一個工作和生活的目標,愛好也不能當飯吃啊。”
許初蕊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干什么,……”
張建川猶豫了一下。
莊紅杏馬上就要忙碌起來了,現在都進入雞場選址階段了。
莊三妹兒都已經選了幾處,就等自己去幫她拍板,許九妹兒如果找不到合適的事情去做,那去幫莊紅杏還是可以的。
不過這也要等到莊紅杏這邊正式鋪開,而也要等到許初蕊那邊正式把婚離了才行,也還有時間。
“這樣吧,到時候等你離了婚,你若是還找不到合適的事情做,我給你找一個。”張建川頓了頓:“劉家這邊肯定要按照程序走,至于如何處理,那要看他們交待情況和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