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身子欠妥,憂思便是大忌,如今不過是有幾個小刺客而已,陛下就不要再跟著擔憂了。”
崔寧微微頷首,欠了一禮。
“再者說了,太子是國本,是需要風雨澆筑的,養在宮里的太子,怕是擔不得陛下的重則,所以,這有些歷練還是值得的。”
“是啊,父皇,我在姑祖母那邊很好,很多人保護我的,我沒事,好的很。”崔錚乖巧的搖著父皇的腿。
他年紀尚小,卻也懂得不少。
御醫說,陛下是憂思過度導致的弱疾之癥,倘若再因他的事情憂心加劇,那病勢更要重上一些。
所以他懂事的放松語調,笑道:“對了,父皇,我這次雖然有些小危險,卻也有貴人相助,她便是盛家娘子。”
“嗯?”皇上此時才看到殿門方向還跪著一個女子:“她是何人?”
盛凝酥一跪入地:“臣妻盛凝酥,見過陛下,陛下千秋萬歲,萬萬歲。”
崔寧連忙出來解釋:“陛下,她是盛凝酥,鹽商商家的嫡長女,也是定安侯的四弟妹,她夫君謝南佑正是定安侯謝承漠的胞弟。”
“是他?”皇上自然記得定安侯。
略一遲疑后,低聲:“謝家滿門忠烈,這娶妻也是如此,當是家門之幸。”
“父皇,她救了兒臣,父皇賞她一賞吧,”崔錚昂起小腦袋,眼巴巴的看著父皇。
皇上寵溺的摸摸他的頭:“救了我兒,自是要賞,更何況你還是當朝太子,更是要賞個大的……那就,加封她夫君為子爵之位,她為正妻,那就得七品誥命,可好?”
“多謝父皇。”崔錚大喜,高興的扭頭看向盛凝酥。
崔寧也在底下低聲催促:“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些謝恩,這可是陛下親口御封的賞賜,無上榮寵呢!”
孰知——
盛凝酥緩緩閉上眼睛。
短暫的思忖之后,她沉沉叩首:“臣妻盛凝酥,謝陛下恩裳,只是,救太子乃是臣妻的為臣本份,并不敢由此奢求陛下恩裳……”
“盛凝酥,你胡說什么呢?”崔寧連忙呵住她。
這小丫頭是瘋了嗎?
陛下金口玉言的封賞,她竟然推脫著說不想要?
你知不知道,有了這個身份,別說定安侯府了,就是整個天都城的官眷,她都能橫走一圈了。
可是,盛凝酥卻堅持自己的意思。
“求陛下收回成命,以示臣妻良善本心。”
殿內剎那的沉寂。
顯然,高高在上的那位九五之尊也被盛凝酥弄的措手不及。
長這么大,他也是第一次見到不要自己賞賜。
一時間,他竟然來了興致:“你,盛氏,上得前來。”
一側的宮女立即捧來一個軟墊,放在了皇帳之前。
盛凝酥垂首躬身,踩著小碎步來到軟墊前,規矩跪下。
皇上:“抬起頭來。”
盛凝酥依舊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的看著眼前的地磚,不曾逾矩抬眼。
“嗯,不錯,尊卑有別,不慌不亂,不卑不亢,倒是有點子出身……你家是皇商?”
聽得出來,皇上對她的所行很是滿意,并沒有因為被拒了恩裳而生氣。
“是,家父盛昌起曾經手過一些皇家貢品的運送。”
“嗯,所以,你想要什么賞賜?”皇上又咳嗽了幾聲,喘息著歇了歇:“朕一向論功行賞,沒道理你救了太子卻無賞賜,若是傳出去,知道的說你不拘功德,不知道的,還以為朕小氣,不舍得封賞呢!”
盛凝酥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不動聲色,再次叩首:“臣妻想求陛下身上近身的一個物件,不拘什么,只要是陛下賞賜,臣妻都會焚香供奉,不敢懈怠。”
求個官爵有什么用?
且不說七品的誥命夫人同七品官一樣,在京都城爛大街,就是陛下賞賜給謝南佑的子爵之位,也是讓他白白得了一個便宜。
那個虐殺他的渣男,怎么配這樣的賞賜?
倒不如求個皇帝的御用之物,將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救自己一命。
皇上在身上了一會,摘下腰間的一個金龍羽帶。
“這條九龍銜珠的腰帶,朕用過多次,百官大抵都認得,就此賞給你,也算是全了你的這番心意。”
皇上賞的物件,太小的顯得寒酸,大了不好拿捏。
更何況,對方救的還是太子性命,東西不貴重,也像是輕賤了自己的兒子。
而這條金龍羽帶是用金絲雀的絨毛混著金線織成,上面點綴著紅寶石,綠松石,黑曜石三色寶石,文武百官都見過。
此時賞給盛凝酥,是對她的忠心的贊譽,也是對百官的敲打——看,保護好太子,這就是賞賜!
盛凝酥可不知道陛下的這些心思,得了金龍羽帶后,隱下激動的心,捧著金龍羽帶規規矩矩的退出殿門。
不多會,崔寧也走了出來。
“走吧。”
行至無人處,她屏退左右,扭頭看著她手里的金龍羽帶。
“你們盛家什么好東西沒見過,怎么就看上了這么一個金腰帶?難道子爵之位和誥命夫人的身份,還比不上它們?”
“殿下,我在陛下面前已經解釋過了……”
“那是糊弄陛下的,你別想糊弄我,”崔寧上前一步,語氣咄咄逼人:“你同我說,你是不是不想讓謝南佑利用你的榮寵,得到子爵之位?”
被她一語說中心事,盛凝酥的心里微微有些詫異。
——她的心思就那么明顯嗎?
不覺得啊!?
從她的眼神里,崔寧看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身子再近幾分,聲音近乎耳語。
“你是不是不喜歡他?”
盛凝酥沒想到崔寧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詫異之后,神色變得惶恐:“殿下,您,您這話……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是我們的宿命,哪敢說什么喜歡不喜歡的?”
“敷衍!”催娘叱了聲,但還是笑了:“不過,本公主也知道你的答案了。”
如果喜歡一個人,就不會這么繁瑣的回答問題。
就因為不喜歡,才會顧左右而言他的說些不相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