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行。”楊氏連忙制止。
她這病見不得光,更見不得御醫。
“我這舊疾多年,習慣了,也不要緊,不傷性命,每日里好好養著就沒事,切不可驚動御醫,那個,你是來找酥兒的?”
楊氏急忙岔開話題,無奈嘆氣。
“也是不巧的很,她恰好才出門沒多久你就來了,要是再早來半炷香,就見到她了!”
說到這兒,她又是一聲長嘆。
“也是怨我,這個身子骨不爭氣,每次生病都得她親自去求藥才行……只怕這次又要耽擱些日子,女婿啊,你回去之后,同你母親好好說說,她一回來,我便讓她回去好好盡孝,好好的伺候親家夫人。”
“是是,不湊巧的很,”盛昌起跟在一邊打圓場:“她許是得幾天才能回來的,等她一回來,我們便讓她回家。”
他們夫妻倆都這么說,謝南佑實在不好再說什么。
畢竟是盛凝酥的爹娘,是長輩,有些事情不好說,只能含糊應下。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您二位養好身子最是要緊,我今昨日實在是因為公務纏身,沒時間陪娘子回家,心里愧疚,所以今日才早早的趕了過來,并無他意。”
“你在朝中做事,身不由己,忙不過來的時候,不用陪四丫頭的,”盛昌起的官話說的也即位好聽:“她如今是你們謝家婦,理應孝敬長輩,操持家務,為你分憂,這樣我們才能安心。”楊氏看了眼外面,咳嗽兩聲:“天色漸亮了,想必你還未用早飯吧?我這就讓廚下準備飯食……”
“不不不,不用,”謝南佑連忙躬身:“時辰不早了,我還得去上早朝,就不耽誤岳母大人休息了,您還請多加保養,調養好身子為上,小婿告辭,岳父留步。”
他三步一躬,規矩的退了出去。
盛昌起客氣的送到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咋舌:“看起來好似也挺不錯的,怎么四丫頭將他說的那么不堪?”
“你說什么?”楊氏走過來,聽了個模糊:“什么不堪?”
“沒什么,隨口說的。”
“你們父女倆有事就瞞著我吧,”楊氏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覺得女婿還不錯?”
“呃……”
“他若是不錯,新婚燕爾的,酥兒會給他納妾?他還來者不拒,統統收下,如今不過兩月有余,尚且還在新婚之期,酥兒就瞞著他離家,怎么看都知道他們夫妻不睦。”
楊氏說的隨意,盛昌起聽的卻是震撼。
“娘子,你,你這是……母女連心嗎?”
“還用連心?都是女人,誰不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楊氏昂起頭,眼神變了許多。
當年,她不也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嗎?
別人看她是盛家主母,幾個兒女都是她所生,可是其中心酸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盛昌起這樣的老狐貍,豈會不知道她暗中所指,老臉變了變。
“你,你看你,你又說這些,我,我當年不是,不是年輕嘛……你看,我如今不是好的很?”
“那是你年紀大了,”楊氏目光下移,落在某處,一臉嫌棄:“身子骨不行了,年輕的妾室也就不待見你,遭人嫌棄罷了!”
“你,你,你這話說的,孩子都大了,你說這些做什么?寒磣我嗎……”
盛昌起老臉通紅,還想辯解,楊氏卻叱了一聲,轉身回屋。
盛昌起還要跟進去,奈何屋門“砰”的一聲關上,將他關在門外。
盛凝酥策馬馳騁,一路出了西門,根據路上三哥留下的記號,疾馳大半日,終于在中午的時候來至一個渡口。
渡口旁邊有幾棟茅草屋,其中兩間掛著酒肆的旗子,另外兩間掛著客棧的招牌。
“姑娘,你看,那是咱們家的馬。”織藥一眼看到了酒肆邊上拴著黑馬。
黑馬的馬鞍上掛著一個黑色鐵葫蘆,正是三哥盛耀的坐騎。
“織藥,出門在外,記得叫我四公子。”盛凝酥看向客棧那邊。
那邊拴著幾匹軍馬,膘肥馬壯,鬃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是上等貨色。
“那是黑鬃王,汗血寶馬的雜血馬,不純,但也是價格不菲,一匹馬一年的嚼頭,夠尋常人家一年的吃食了,能養的起它們的,多數都是一等勛貴人家,咱們小心些。”
出門在外,一個是官家惹不起,一個是慣匪流寇不招惹。
遇上這兩種人,最好是有多遠躲多遠,省得沾上麻煩給自己添堵。
兩人在酒肆旁下了馬。
沒等轉身,就聽到身后一聲大笑:“老四,你可算來了。”
不等盛凝酥轉身,盛耀大笑著跑過來,還像小時候一樣,一只手臂從身后圈住盛凝酥的腰,抱起來旋轉幾圈。
“盛老三,你都多大了,還玩這個,放我下來!”
話音未落,盛耀突然張開手臂,還在旋轉中的盛凝酥幾乎是以甩飛的姿勢飛了出去。
——他們兄妹小時候經常這樣壞壞的玩。
有時候是盛耀轉盛凝酥,有時候是盛凝酥轉盛耀——主打一個把對方摔到地上。
后來,隨著盛耀長高長大,盛凝酥個頭上抱不動他了,便不再玩了。
但是盛耀還是會時不時的玩上一次。
盛凝酥落地后腳下不穩,踉踉蹌蹌的往后退去。
盛耀非但不去扶她,還拽住織藥,也不許她上前,笑嘻嘻的看著盛凝酥狼狽的東倒西歪。
突然,他臉色一變,急忙跑過來:“后面有人!”
盛凝酥:……有人還能怎么辦?
說的好像她能停下來似得。
就是那一剎那,她身后撞上一人。
隔著衣衫,都能感覺到對方胸膛的健碩厚實。
只見對方落下一手,托住她的纖腰,稍微用力之后,將她穩穩的放到一側。
盛耀此時已經沖到近前,不等盛凝酥轉身,便將她拉至自己身后護住,同時對對方抱拳致歉。
“閣下見諒,是我二人玩鬧失了分寸,沖撞了閣下,實屬對不住,閣下若怪,盡管沖我來。”
盛凝酥這才有機會看向撞到的人。
只一眼,她臉色頓變。
竟然是那天在祭祀大典上,刺殺太子的那個黑衣鬼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