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兵主之神通,真真正正的上古秘傳。”
“什么,你問我見過沒有?”
“那——”
“我當然是沒有見過了。”
周衍的肩膀上,白玉獅子貓端坐著,舔著自己的貓貓爪,然后道:“但是,無論如何,這肯定是天底下最強大的手段了,頂頂強!”
周衍迅速地飛騰,他在自己的靜室里面留下了個化身,然后還去了裴玄鳥的屋子里面,順了一盒子精致的點心出來,裴玄鳥雖然在山上了,但是這家伙的嘴巴很挑剔。
而且喜歡吃甜點,常常會下山去河東灘會買點點心。
周衍知道問獅子貓問不出什么,一路去了驪山老母的小院子,老太太頗為開心,收下了周衍送來的點心,讓少年道人進來了院子里。
獅子貓則是趴在了墻頭。
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不想要進去。
可是野獸的自覺告訴他,進去了之后會發生某種很不妙的事情,所以還是不要了。
獅子貓把兩只前爪揣在前面,打了個哈欠,曬著太陽睡大覺,周衍拜見驪山老母,老太太手掌托舉一滴血,那一滴蚩尤精血里面,仿佛有無數文字流轉。
兵燹萬業吞天訣!
周衍看著那一個個古樸玄妙的文字。
能夠感覺到這文字里蘊含的強橫意志和神通。
但是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周府君,他不識字。
驪山老母失笑,道:“好,好,是老身忘了,你怎么會知道幾千上萬年前的文字,不過,也不打緊。”驪山老母取出泥土,給周衍捏了個小圓球,然后在周衍眉心打進去。
剎那間,無數人族古老文字的意蘊如潮水般涌入腦海。
于是周衍就學會了這人族最古老的文字。
驪山老母,媧皇娘娘的馬甲。
對人族來說,什么不會的東西,求娘娘重新捏一捏,就會直接學會。
那邊的白玉獅子貓看得眼睛發直,尾巴尖羨慕地晃個不停:“人真好啊,不知道驪山老母能不能把我失去的那兩個給捏……”
轟!!!
不等他把捏什么東西給說出來。
一道肉眼不可見的雷霆直接砸在了白玉獅子貓腦門上。
白玉獅子貓嗷地一聲,渾身冒煙地趴在墻頭,后腿跟還在一抽一抽,耳尖的絨毛都焦卷了。
然后又是連續四下,天打五雷劈!
沉默了下,又有兩道雷霆補了兩下狠的。
抽搐了一會兒。
白玉獅子貓慢悠悠地睜開眼睛,眼底帶著清澈的安靜:
“奇怪,我剛剛在想什么來著?”
“怎么睡著了?”
陽光真好。
獅子貓打了個哈欠,看著周衍和驪山老母,不由羨慕:
“人族真是好啊,什么都可以讓娘娘捏,如果娘娘可以……”
轟!!!!
獅子貓陷入了無止盡的雷霆輪回。
動靜則是被某位貼心的牌位大哥哥遮掩住了。
而周衍也已經看懂了這一卷功法,那赤金色的文字在他的眼前流轉,驪山老母嗓音溫和,道:“上一個修行這個法門的,是人族的項羽。”
“不過,功法相同,每個修行者走出的道路卻不一樣。”
“道路相同,所見風景不同。”
“他們最后的功法,已經和這最初的法門不同了。”
“你也該如此,以這功法為指引,走出自己的路。”
這個功法的修行并非靜坐參禪,而是在無盡的征戰、殺戮與征服中錘煉身心,將外界的一切阻力,敵人的力量,世界的怨氣,甚至自身的失敗,都化為成長的資糧。
“納萬業于己身,凝執念為薪火,戰意為根本,破而后立,不死不休。”
周衍的神色凝重。
佛門也好,道門也罷,都不愿意沾染因果業力,這一門功法卻要將殺業化作食糧,可以淬煉業力,化作特殊的兵主真元。
專門克制一切佛門道門修行者。
也被上古煉氣士視為大敵。
尋常的修士追求心境平和,而《兵燹萬業吞天訣》則是反過來。
對勝利的渴望,對力量的追求、永不屈服的斗志,這些執念便是這一門神功的基石,執念越強,火焰越旺。
擊敗的敵人越強,戰意就越澎湃。一場輝煌的勝利所帶來的提升,遠勝于百年苦修。
而每次身受重傷乃至瀕臨死亡,都是《兵燹萬業吞天訣》修行的關鍵機會,周衍忽然明白,為什么姬軒轅在擊敗蚩尤之后,會將他分尸,分別埋葬在不同的地方。
“入世踏劫,這是人族古代,斗戰無敵之法。”
越打越強,越強就越想打。
和兵家法脈有聯系,但是不同,或者說,這恐怕才是兵家法脈的源頭!
周衍道:“我能把這功法教給其他人嗎?”
他想到了沈滄溟。
想到了沈叔的憤怒,不甘和傷心。
驪山老母神色慈和,卻還是搖了搖頭:“恐怕不行。”
“這種法門,不立文字,只能通過精血神意傳授。”
“除非等到你也修行到了可以把自己的神意留在血液中的層次,否則,是難以傳授給其他人的。”
周衍想要修行這一門法門,但是想到了自己在地宮里面聽到的事情,這一滴血里恐怕就是安祿山分離出來的,蚩尤的意志,貿然接納,怕是要被吞了神魂。
于是告訴了驪山老母。
驪山老母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是這樣,不過恰好有一個法門,可以隔絕掉他的意志,讓你可以借助他的精血淬煉身體,學會這一門功法,也不會變成他復活的軀殼。”
周衍道:“還有這樣的法門?”
老太太道:“嗯。”
她仍舊慈眉善目,銀發如瀑,平和的聲音里卻多少帶著了上古大神的從容:“這三日里,我為你新創的。”
三日,新創,隔絕兵主蚩尤神念之法?
周衍被震了一下。
老太太道:“無論如何,那孩子也是人族,打起架我不是他的對手,可是如何隔絕他的意識,不是難事,只是……”
不管怎么樣,尤都是人族,如今身死,頭顱被挖出來,淬煉出來精血,還將死前的憤怒殺意不甘心和意識混在一起,剝離放在此地,驪山老母心中有點針刺一樣的痛。
姬軒轅和蚩尤廝殺之戰,是她親自見到的。
“您放心。”
少年道人的聲音傳來,道:“我會……把安祿山殺死,然后讓蚩尤兵主不會被人打擾。”驪山老母看著他,心中的刺痛稍稍和緩了些,覺得這果然是個很好的孩子,神色慈和。
帶著周衍去屋子里。
“他的血中帶著強烈的殺意意志,你貿然接觸的話,會被影響,但是你手中另外一滴精血,可以彌補這些。”驪山老母讓周衍拿出來空空和尚的金色龍血。
金色龍血散發金色佛光,和蚩尤血液的殺意對抗。
周衍若有所思:“是佛光殺意混合,那要我一起吃掉嗎?”他伸出手去拿兩滴血,嚇得驪山老母手中的木頭拐杖抬起來,在少年道人頭頂砰的敲了一下。
手腕一轉,木頭拐杖一轉,勾著周衍的衣領子。
老太太哭笑不得:“慢來,慢來!”
“怎么這么饞嘴?”
“兵家要殺業,佛門不要業力,你吃下去不得要炸了?自有法子的。”老太太拿出一卷卷軸,展開來,上面是一幅畫,畫的是兵主鎮世圖,周圍有一條金色古龍盤旋纏繞。
再定睛一看,那兵主的模樣是周衍。
老太太道:“這是我這幾天畫的,這兩滴血的力量都太強大了,你現在內臟承受不住,可以遣人在你身上畫上這一幅畫,讓血中精元緩緩滲透淬煉身體。”
“然后再以佛門真意,和尤的意志對抗。”
是讓空空和尚殘留的佛門意志去堵兵主殺意的門?
周衍了然,驪山老母道:“至于誰來畫,雖然我也可以……”屋角那尊伏羲牌位忽然晃了晃,似要往下摔。老太太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轉身拉開隔門。
只見個子小小的李知微抱著一堆顏料畫筆,正站在門外。
“但是,還是她最合適。”
“這孩子這段時間觀摩我兄長的畫,有點成效,又和你有因果緣分,由她來畫,那是再好不過了。”
話音剛落,那晃了晃的伏羲牌位便穩穩停住,再沒了動靜。
安詳躺尸中。
勿擾。
老太太伸出手摸了摸李姑娘的頭發:“準備好了嗎?”
李知微點點頭,聲音清脆:“那是自然。”
周衍先去給伏羲牌位上了香,低聲問道:“我在蜀地遇到了開明帝,他似乎一見到我,就對我抱有信任。”
“要知道,我可是殺了他的九首之一。”
“是因為媧皇的變身術,還是說,是和你有關?”
“我猜是后者。”
伏羲牌位一動不動。
周衍問:“那么,這個時候的開明,是剩下的八首,還是也和孔雀鳥一樣,只是一個頭顱所化?這些年來,他是被困在地宮之下,還是說,只是最近才被困?”
羲皇毫無動彈。
周府君嘴角扯了扯,指尖捏著香灰輕輕彈在牌位前,順便順了一塊點心放嘴里,壓著心里的無名火,道:“我聽李姑娘說,你給老太太畫了好多的畫,我這里,是老太太給我畫的,怎么樣,羨慕嗎?”
“諾,娘娘給我畫的。”
“好看不?”
“還是親自給我創造了功法。”
“親自創造的哦。”
咔嚓!
木牌位后面出現了一道裂隙。
周府君的嘴角一點一點勾起:“這不是有動靜嗎?你是不是想要出來?啊呀,可是你不會離開娘娘這里,而娘娘在這里,你也出不來對吧?”
“這個bug實在是沒什么意思,但是也蠻有趣的。”
“我就是想要看到你這樣,著急又沒法子的樣子啊。”
“羲皇大人。”
“急了!”
周衍完成了自己給自己定下的日常任務。
陰陽怪氣羲皇完成。
被撈到這個世界,歷經生死,雖然有了生死之交,但是怎么遇到了生死危機的你別問。
周衍雖然打不過伏羲,但是火氣從來沒下去過。
焚香,靜心,李知微將畫筆全部鋪開,少女一身素凈青衣圓領袍,黑發用一只筆當做簪子豎起來,手腕挽好了,露出一節素白手腕,拈起比來,落落大方道:
“好了。”
“在哪里畫?”
驪山老母對周衍道:“脫吧。”
周府君:“…………”
李知微:“…………”
少年道人從陰陽怪氣羲皇的大業里反應過來,手里的卷軸差點沒攥住,下意識往后縮了縮,聲音都有點發飄:
“哈?”
李知微的手指也捏緊了筆桿,耳尖泛起一層薄紅。
面不改色。
驪山老母依舊笑瞇瞇的,手里的拐杖輕輕敲了敲地面,語氣依舊慈和:“傻孩子,畫在身上,不脫衣裳怎么畫?難不成畫在衣服上?”
李知微呼出一口氣,睜開眼睛。
心中默默念誦。
這是個蘿卜,這是個蘿卜,這是個蘿卜。
少女眉梢揚起,手中的筆一指周府君。
“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