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影眉宇皺起,手中多出一個寶物,緩緩懸浮起來,上面泛起流光,似乎可以衍化萬物,他盯著寶物,聲音里滿是困惑與不甘:
“扭曲之后的《白澤書》,明明已經記錄了媧皇的末路,可是為什么?”
“白澤死前,難道故意做了什么手腳?”
“……可恨,可恨,若不是那個家伙礙事,我們怎么需要這么麻煩?明明那些諸神都已經隕滅,就連媧皇都有預設的死法末路,可是卻又被伏羲定住,成了似死非死的狀態。”
“不得不逆推因果,以死亡之果反向定錨致死之因。”
“可是,為什么總是出錯?!”
他們借助手中的頂尖至寶,還有己方陣營的三大權柄之一的因果,觀測到未來的歷史走向,然后嘗試定錨,可是這漫長歲月里面,卻又有幾個人,跳出了定錨。
“秦皇沒有了子嗣,還選擇了飛升。”
“老子騎青牛西出函谷,竟徹底消失在因果軌跡之外。”
“還有諸葛孔明。”
“竟然成功完成了七星燈續命。”
“如今又是這里,又出現了關鍵的問題紕漏,難道說是因果概念上出現了問題?”他心中遲疑不已,以果來逆推諸神之死的計劃,是最關鍵的,執行起來卻有種種不對。
尤其是驪山老母之死這關鍵一環,仿佛被無形之手阻攔,永遠停在失敗的終點。
他一路疾行,想要找到問題所在,此刻沉思許久,復盤最近發生的事情,緩緩道:“……是那個太上樓觀道的師叔祖周衍,按照最初錨定的歷史里,根本沒有這么個人物。”
“我們原本定好的命數里,災厄降臨時,樓觀道本該拼盡所有,最終落得個徹底消亡的下場,龍虎山則是趁勢崛起。”
“驪山老母也該落入局中,在歷史洪流里慢慢湮滅,我們才能借她的消亡之果,逆推媧皇的死亡之因——本該是這樣的!”
“還有泰山公,泰山公隕落,導致整個泰山體系旁落,到千年之后,被昏庸之君封禪后,徹底斷絕了復活的可能。”
“可如今,太上樓觀道的祖師爺出面,誅殺了災厄,所以道門的勢力得以保全,驪山老母沒出現在歲月之中;而這個太上樓觀道的師叔祖還是泰山府君的使臣,導致泰山位格穩定。”
“本該絕跡的涇河水軍為何重現?龍君怎么會重續?一切都亂了!”
“怎么全部都亂起來了。”
他攥緊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確定了那個將原本錨定的命運攪亂的家伙,某個少年道人就像頭不受束縛的猛虎一樣橫沖直撞,將原本被強行固定下來的因果命數,直接撞了個稀巴爛:
“周衍……不會有錯的,就是這個家伙,讓天之柱泰山重新穩定,還護住了道門,斬殺了災厄,讓涇河水族龍君未死,龍族一脈延續。”
“這就是那個,不該存在的雜音。”
“再讓他繼續活躍下去,河伯什么的恐怕也都要脫困,要是讓此人去了蜀地……”
他想到了記錄之中的臥龍。
那個家伙一定發現了什么,死前也一定留下了什么。
那個本該衰亡的臥龍,不知道是發現了什么。
忽然開始了蛻變,開始努力鍛煉身體,努力吃東西,注意養生,在關云長的教導下,身體健康,最終雖然在他們的干涉下,仍舊失敗了,沒能三造炎漢,卻在死前,把司馬懿一波帶走。
其布置的后手將胡人狠狠收割了一次。
這直接地導致了五胡亂華的歷史不復存在。
那個文弱的家伙,是歷史之中他們最難對付的對手之一,令引導了昆侖劫,滅殺不周山的他們,耗費了很長的時間才重新將歷史扭曲回了他們錨定的那個方向上。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現了問題?”
“為什么劉邦會殺死災厄之龍,為什么項羽會學會蚩尤的神功,為什么霍去病比起正常的歷史活到了善終,為什么武安君沒有死而是失蹤,還在我們要成功的時候忽然出現。”
“到底是誰——”
執行這個任務的男人要瘋了。
他們總感覺,在這遼闊的歲月之中,有一個看不到的對手,他們看似是在和炎黃歷史中的一代代意識到某些情況的人杰對峙,可是實際上,是在和一個看不見的對手對弈。
而如今,最關鍵的錨定驪山老母,以毀滅媧皇的計劃,又被中止,但是無妨,無妨。
“……至少找到了這一世的變數。”他強行壓下躁動,眼底閃過狠厲,“與我們對峙的人,每個世代能做的事終究有限。只要殺了周衍——”
“只要殺了他,一切都會按照我等安排去走。”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一只手,輕輕拍在他的肩膀上,男人面色一變,心底發寒,手中的兵器猛然橫掃,攪動了霧氣,可是后面,空無一人。
不對,霧氣?!!
他抬頭望著重新彌漫開來的霧氣,此刻這霧氣越發濃郁起來了,幾乎肉眼不可視物,像是活物一樣盤旋著,扭曲著,阻攔在他的前面。
男人只覺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
旋即也鎮定了下來。
“不對,這里既然有如此的異相,那就代表著,這里才是真正的關鍵問題,我確確實實找到了關鍵!”他開始在這群山濃霧之中,急急而奔。
沿途不斷揮刀,斬向霧氣中隱約浮現的黑影,每一刀都劈開層層濃霧。
隨著不斷深入,周遭的景象漸漸變了——樹木竟變得無比高大,樹干粗壯得需數十人合抱,枝葉鋪展開來,如群山般巍峨,腳下的草葉也比尋常草木高出數倍。
像是誤入了上古秘境。
不會有問題的,就是這里!
他窺見了變化,那樹幾乎大到猶如山一樣,這幾乎是上古時代的那些大椿一般的大小,直到許久之后,他忽然看到了一只奇異的兇獸,長得卻如同螞蟻。
他誅殺了這兇獸,大口喘息,呢喃道:“這是什么兇獸,從不曾見過,難道說,真的是……螞蟻?”一個恐怖的念頭在他的心底出現了,他緩緩抬起頭來。
天穹之上,云氣翻涌如浪,層層迭迭壓下來,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遼闊與遙遠。云氣背后本該是烈日,可此刻,那團泛著金光的‘太陽’竟在緩緩收縮。
啊,原來如此……
他明白了。
并非是自己來到了傳說中的秘境,見到了那些巨大的,野蠻生長的古代異種,而是自己縮小了,他抬起頭,看著遼闊無垠的天空,一顆巨大的豎瞳。
伏羲托著那陶碗,神色清淡平和,看著他。
像在看一只誤入田間的螞蚱。
那男人呢喃:“是,什么時候中招的。”
他渾身元氣爆發,朝著天穹飛去,但是那俊美青年懶洋洋地翻手,那男人被傾倒而出,轟然落在地上,變成了原本大小,道:“原來是你!”
周圍剎那之間,泛起流轉金光,金色流光遍布四方一切可能,是因果的力量,可以讓因果領域中的一切事物,都朝著自己的目的成功去靠攏,下一刻,兩根手指直接刺入他的眼睛。
俊美青年的手指直接戳爆了這男人的眼睛。
順手攪了攪。
“慢來,慢來。”
因果崩散。
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男人渾身痙攣,大腦一片空白。剛剛不過三個剎那的光景,卻像是被無限拉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凌遲般折磨著他。
伏羲懶洋洋看著他:“聽你剛剛說的話,你在好奇,臥龍為什么能發現世界的不對?”
“你們能錨定未來因果,本座沒有那么大的力量,但是卻可以順著你們錨定的那個未來去看看,然后,把那個世界的《三國志》順了過來,塞給了十二歲的諸葛臥龍。”
“剩下的,他自己就會發現了。”
那被制服的男人:“…………”
俊美青年懶洋洋道:“只是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敏銳度,本座也不能太冒頭,省的被你們鎖定;也可惜,是你們胡亂插手,最后還是沒能成功截斷你們的錨定。”
男人不甘心:“就只是,這樣?”
“本座可是給了你們一個最完美的對手,事后諸葛亮,你們太信那些所謂的權柄,卻忘了——”
“人,才是最不可測的變數。。”
男人掙扎,呢喃道:“你不也不相信……”
伏羲揚了揚眉,抽出了自己插在對方眼睛的手指,手掌一掃,將男人的咽喉切斷,魂魄攪碎,拈著手指上的液體,淡淡道:“可是本座愿意相信阿媧。”
“阿媧相信的東西,我也愿意去嘗試相信。”
伏羲看著眼前的白澤書,白澤書泛起光,緩緩消失。
又是贗品備份。
“哼,又是這樣。”
他抬頭望向遠方,懶洋洋道:“小子,你快些成長吧,本座兜底,可是對面的勢頭,越來越猛了。”
俊美青年伸了個懶腰,抓起了這倒下去的男人,拖走到了南山背面的坡上,抽出一把灰撲撲的劍,正面是日月星辰,背面為山川草木,努力地開始挖地。
最后刨開一個坑,抓住死去之人的身體扔了進去。
埋進去當肥料。
最后還掄起這把劍,哐哐哐地把土地拍打平整。
拄著這把劍,俊美青年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呼出一口氣,懶洋洋地道:“老人家多久沒運動了,倒是有些累了啊,不過,有你做花肥,來年一定長得好!”
他微微笑著看著遠處的院子。
風吹拂過來,這山坡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坑洞,長滿了植被,隨風而動,也確確實實,長得極好,他微微笑著,望向遠處那座屬于唯一在乎之人的小院,緩緩消失不見。
終南山·樓觀道。
九老洞司辰,斷龍使等安靜等待了許久,終于見到了周衍,看著那袖袍翻卷的少年道人,肩膀上趴著一只白玉獅子貓,踱步走來,這幾位頗為有名望的山神都起身,拱手道:
“見過真人。”
周衍抬手虛扶,語氣溫和:“諸位不用這樣客氣的。”
眾多山神面面相覷了下,最后還是憂心于自家山脈和山神的九老洞司辰,主動開口問道:“還沒有問過,不知道真人要我們來,是要問什么?”
沒什么事情的話,我還得回山!
不甘憤怒的西岳真君正往峨眉山方向去。
總不可能有什么事情會更糟糕了吧?
九老洞司辰已經有種徹底麻了的感覺,卻還用這種帶著些祈求的念頭想著,然后看到那少年道人道:“嗯,安祿山此刻正在蜀地峨眉山一帶。”
九老洞司辰:“…………”
少年道人的語氣平靜,卻字字清晰:“此人,也正是當日導致泰山公隕落,分走了六分之一道果的主謀之一。”
九老洞司辰滿臉茫然,周衍是打算要聯合峨眉山的力量,趁著西岳真君和安祿山掐起來的時候,把沈妃和開明救出來,順便解決蚩尤之事。
看到九老洞司辰還需要時間消化這個消息,斷龍使沉默許久,忽然拱手,道:“在下有一件不情之請,或許有些冒昧,還請真人答應下來。”
周衍對斷龍使頗有好感,問道:“是什么事情?”
斷龍使呼出一口氣,踏前半步,深深一禮:
“西岳乃為五岳鎮守之一,斷不可一日無主。”
“在下冒昧!”
“斗膽,請真人出使,加封西岳真君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