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品白澤書化作了流光,被周衍盡數吞噬,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分身掌控,猶如一道道支脈河流,洶涌匯聚而成自身,而在他的整體意識海上,自身玉冊將那碎片流光吞噬。
丁六彌留之際的目光匯聚,死死釘在了周衍身上。
他看到那少年道人伸出手,五指握合,死去的胥風蕭身上,忽然泛起了星星點點的流光,如同受到了無形力量的牽引,這些光芒猶如百川歸海,倦鳥投林,全部都匯聚在了周衍手中。
然后在他的掌心中,化作了一枚散發著朦朦朧朧白光的玉符。
掠奪白澤書,凝聚玉符?!
你,竟然是你——?!!
丁六死死盯著周衍,眼底翻涌著極強烈的不甘,不敢相信,以及刻骨的仇恨怨恨,呢喃道:“你……是你……你回……”
他目光迅速黯淡,生機徹底斷絕。
周衍一把抓住了丁六衣領,將他提起來,道:
“你說什么?!”
“說清楚!”
但是,這人已經沒有了生機,氣息斷絕,周衍剛剛戰斗風格,極盡暴戾和霸道,在胸口壓抑著的怒火之下,幾乎是摧枯拉朽般將其斃命,此刻竟連一句完整的話也未留下。
周衍眼底神色變化,波濤洶涌。
這人剛剛最后的話是什么意思?!他認得我?!
難不成,我根本不只是記憶中從泰山上摔下來的樣子?
根本沒有那么簡單?!
周衍感覺到額頭隱約有些刺,呼出一口氣,將這雜念壓下,那邊的草叢里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身青衫,胡子拉碴的開明從里面鉆出來,拍打開身上的樹枝和落葉,小步湊近。
“嘶——你小子,好大的煞氣。”
“這,這就給你殺了?!”
“嘖嘖嘖,蚩尤訓練這么有效果嗎?立竿見影啊小子。”
開明繞著尸體走了一圈,滿臉驚嘆。
周衍瞥了他一眼,道:“你想要去的話,我可以想法子讓你也去陪一陪兵主。”
“那,那還是敬謝不敏了。”
開明訕笑了兩聲,目光落在周衍的手中,那凝聚的玉符之力,這是賦予胥風蕭強橫力量的來源,但是,此刻重新凝聚出來,卻始終難以定型。
開明去把那一柄長槍拔了出來,槍身斑駁,滿是歷經百戰的痕跡,但此刻銳氣更勝往昔,仿佛敵人的鮮血與性命為其重新淬火開鋒,寒芒逼人,不遜當年。
開明禁不住地贊嘆了一聲:“好兵器!”
然后拖著這兵器回到周衍旁邊,順便將被打的‘初具人形’的胥風蕭也給拖了回來,在地上拖出了一道血跡。
周衍和開明稍稍收拾了下,摸了個尸,翻出來些碎銀子,還有一卷古籍。
開明面不改色的把銀子揣到了自己兜里。
展開這一卷古籍,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顯露出幾個大字——太古金身決,開明和周衍迅速翻了翻,這是一卷天人法脈的秘傳典籍。
目的是模仿太古時代,橫行于大地之上的諸多神獸。
借助靈氣匯聚法力,不斷去淬煉自身體魄,最后要徹底超脫人族這個范疇的一門神功,按照這一卷典籍記載,這神功修行到了最后,足以入火不焚,踏水不溺,刀劍不傷,百毒不侵。
更有無上偉力,舉手投足,皆如神通。
周衍沉吟道:“天人法脈……七大法脈當中,最為重視自身體魄和力量的,不看重其他法脈那樣,借助法力施展神通,天人法脈看重的,是純粹的血肉之力。”
“不過,現在看來……”
他和開明對視一眼,皆沉默下來。
從剛剛的交鋒方式來看,所謂的天人法脈,更像是一種被精心設計后的耗材——拋棄其他神通的修行,純粹將氣血體魄錘煉到極致,只為能承載玉符中歷代英豪的力量。。
譬如,想要承載趙子龍的力量。
如果修行兵家法脈的話,那是極為嚴苛的。
能夠有資格承載趙子龍之氣血和招式神通的兵家法脈修士,本身也是這個時代一等一的玄官名將,靠著自己的閱歷也足以縱橫四方。
那么,斬斷這些細枝末節,不去追求法脈的領悟和理解,純粹的創造出一種,全身心去淬煉氣血和身軀的法脈,用這樣的捷徑法門,去承載玉符的力量。
開明的嘴角扯了扯,呢喃道:“有問題!”
“這天人法脈大有問題。”
“借助氣血,催動玉符之力;憑此肉身,依憑古代英豪,這個法脈幾乎完完全全就是為了白澤書而創造出來的。”
周衍想到了之前在驪山的時候,王賁曾經說過,秦皇當年,焚毀了駁雜的方術之學,斬殺了一批玄官,拂去了這天下間殘留的諸多駁雜之法脈,將其規整化,成為了十大法脈,以傳承后世。
可現在這世上流傳的,不單單是只剩下了七大法脈。
現在看,七大法脈之一的天人法脈,更是純粹的敵人扭曲之后的東西。
故意破壞了秦皇的布置之后,還將扭曲過的傳承到天下,這樣看來豈不是,所有修行天人法脈的玄官,都是潛藏著的,對方可以利用的‘種子’,‘耗材’。
是以炎黃天下,去溫養敵寇后手。
周衍窺見了對方的潛藏一手。
只是這喪盡天良的手段的一部分,就已經讓他心中的殺意更甚,與此同時,也有欽佩,當年的諸葛武侯眾人,是在全無情報的情況下,在和什么樣的怪物們交鋒啊。
開明嘴角抽了抽,臉色發苦,道:“……這樣看來,恐怕只有正統傳承下來的四大法脈,學宮,戰場,道門,禪佛這四路,還算是比較正了。”
“這外三門,怕是都有問題。”
“至少,不那么干凈。”
周衍點了點頭,想到一件事情,道:“我之前,在河東灘會上,遇到了皇室的梅花內衛,其中修行者,就有天人法脈,除去了天人法脈之外,還有陰山法脈,散門術士。”
“人道氣運……”
開明和周衍對視一眼,都意識到了問題大發了。
皇室的勢力里面,有很多的天人法脈的玄官修士——無論是皇室知道天人法脈的真相是什么,還是說單純不知道,被安插了這些法脈,代表著的東西,都不那么樂觀。
周衍伸出手,提起了丁六,打算看看,這個家伙到底是什么樣子,卻看到其面容有一股扭曲的黑氣。
丁六魂魄,竟是自發消散,魂飛魄散。
開明打量了下,伸出腳戳了戳著家伙的身體,吸了口氣,呢喃道:“不妙不妙不妙……”
周衍問:“他們這些史的代行使,被施了手段?”
“一旦身死,就會魂飛魄散?”
開明搖了搖頭:“不是。”
“他們是專門許本愿之人,對著天地大道,許下大誓言誓約,然后借此讓自身實力,快速提升,迅速突破境界,卻又沒有完成自己的誓約,最后才會有這樣的本愿之誓反噬。”
開明夢囈般地呢喃:“天人法脈作為依憑的肉身,以發出本愿之誓的玄官修行者,作為代行使者;這樣看的話,前者與道門淵源頗深,后者則近乎佛門愿修。”
“從這兩點來看,史的權柄和屬下,已經如樹木盤根,和這個世界的方方面面,尤其是修行的領域,緊密結合起來了。”
“若是我猜測不錯的話,恐怕學宮,戰場這兩個正統法脈,也會出現和其相對應的,被史那一方的家伙扭曲,篡改,故意傳播出來的分支,或者變種。”
“看著沒什么問題,實際上真打起來的時候,立刻就被利用。”
開明覺得這局面已經是亂成一鍋粥了,就連修行體系之中,都出現了問題,這可算是整個世界和時代的根基,連這里都被撼動……
開明覺得,這簡直就是殘局當中的死局,幾乎無解。
他開始認真思考,把自己重新掛回樹上去的想法。
甚至于對于伏羲那家伙,產生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贊嘆和佩服的感覺,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家伙還能一邊鎮封他自己封鎖的神代概念大門,一邊兒伸出手來,牽制史。
這個家伙好有韌性!
周衍手中玉符凝練,雖不知有什么用,但還是反手,將從胥風蕭身上取出來的玉符收了起來,開明道:“既然姜伯約的尸體已經帶走,也得到了兩個重要情報,來這里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小子,走吧。”
他沒有得到肯定的回答。
周衍伸出手,握住了那柄從趙子龍,姜伯約代代傳承下來的亮銀槍,手腕一震,這柄古代兵器發出一陣低沉的鳴嘯,右手握住槍柄尾端,左手順著槍身拂過。
一股冷冽煞氣自周衍周身彌漫開來。
開明頭皮發麻,道:“你打算做什么?”
周衍嗓音平靜,道:
“心中有不平氣,眼底有未熄火,寨子里,還有一個吧?”
開明頭皮發麻,壓低聲音急促道:“我只是把他困住了,困住了,要是被咱們引走的那個也回來了怎么辦?!喂喂喂,小子,你要冷靜點啊,冷靜。”
周衍回答:“我很冷靜。”
援軍已經在到來這里的路上,代表著山神,道門,佛門的三股求援之勢也在靠近,在這樣的情況下,何必要膽怯畏懼?
少年道人袖袍翻卷,隨手一震,水神權柄化作了暗藍色鎧甲覆蓋此身,戰袍化作了藍色和白色交錯的文武袖。
男兒本自重橫行!
槍鋒抵著地面,少年道人回應道:“敵已在前。”
“豈有——”
“不殺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