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的筆尖在紙上游走的沙沙聲格外清脆。
黃琛和隔壁桌客人的臉上,多少帶著幾分古怪。
這小小一塊豆干和腐竹,竟被何志遠上升到了這般高度。
不愧是雜志社的副主編!
何志遠又嘗了一塊海帶結,咽下后道:“相比之下,這海帶結就顯得平平無奇了。”
他接著嘗了麻辣口味的鹵素菜,微微點頭道:“這麻辣紅油倒是調的相當不錯,但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喜歡五香原味,能品味出老鹵水的香味,還有食材的本味,別有滋味。”
黃琛笑著道:“我倒是覺得麻辣的滋味更爽利,他這辣味突出的還是香辣,微麻,芝麻特別香,特別是藕和土豆,裹上紅油,下酒都是極好的。”
“瞧瞧,這就是個人口味不同,喜好自然不同。”何志遠也笑了:“瞧那盆里的兩種鹵味的剩余量,麻辣口味應該還要更受歡迎一些。”
“你倒是一點不爭論。”黃琛看著他,“讀書那會,為了跟小胖爭辯一道菜該不該放辣椒,你可是差點和他打起來。”
“那會年紀小,太狹隘了,認定了就覺得是對的,必須和人爭個高下對錯。”何志遠笑著搖了搖頭,“這些年去的地方多了,吃過不同口味的食物,見過不同的民俗和風土人情,自然有了敬畏和同理心。”
“你若知道閩、粵之地,他們把海鮮清蒸、水煮食用,你光想就覺得覺得腥味難除,食之無味。可他們知道我們把海鮮拿來紅燒、爆炒,又是拍著大腿罵我們暴殄天物。”
“有道理。”黃琛點頭,好奇道:“那海鮮水煮就啥也不放?那能吃嗎?”
何志遠笑道:“倒也不是啥也不放,蔥姜料酒還是會放的,用他們的話來說,吃的就是一個鮮味。但我吃不太慣,實在是有些過于寡淡,至少要配個好吃點的蘸碟嘛。”
說著,他的筷子已經夾起一片鹵牛肉,好生端詳著,不禁贊嘆道:“這牛腱子鹵的好漂亮,色澤紅亮,切開后筋膜如琥珀般點綴其上,肉感看著就頗為緊實,牛肉品質好,火候把控的也很到位,不像有些鹵牛肉一切開,看著就十分松散,吃起來發干發柴。”
“張老太的鹵牛肉,當年可是嘉州一絕。”黃琛道。
何志遠把牛肉喂到嘴里,細細咀嚼著,眼睛漸漸明亮起來,咽下后道:“牛肉的口感緊實,嚼起來鹵香濃郁,筋膜略微彈牙,吃起來不干不柴,越嚼越香!牛肉選用的應該是黃牛肉,牛肉的味道比較突出,沒有讓其他香味喧賓奪主。”
“說句實在話,這樣一份鹵牛肉,在蓉城那也是最頂尖的存在。”
“這鍋老鹵水太能打了,不管是鹵豬頭肉還是鹵牛肉,味道都是如此的醇厚,有種穿透靈魂的力量!”
放下筷子,何志遠的神情帶著幾分感慨,“老輩子水平果然高,這一鍋老鹵水和鹵肉的技藝能夠傳承下來,我們能夠坐在這里品嘗到這樣的美食,何其有幸。”
黃琛和小李都跟著點了點頭。
“好了,小李,不寫了,動筷子吃飯。”何志遠和小李說道,從筷筒里抽了一雙筷子遞給小李,自己也是拿起筷子扒拉了一口米飯。
小李受寵若驚地接過筷子,把筆記本塞回包里,鋼筆別在胸口口袋上,先夾了一塊牛肉喂到嘴里。
嗯,好吃!
鹵香濃郁,肉感十足,越嚼越香。
再吃鹵素菜,各具風味,特別是鹵腐竹,吃起來簡直比肉都香。
周硯的水平確實高啊!
這鹵味就算在蓉城,那也絕對是頭一檔的存在,只要能把名聲做起來,生意肯定不會差。
吃過午飯,黃琛回去上班,何志遠和小李就在門外的長椅上坐著。
何志遠拿著相機,給周沫沫單獨拍了照片。
“茄子!”周沫沫坐在小板凳上,笑瞇瞇地對著鏡頭比了個耶。
“好,咱們站著再拍一張。”何志遠笑著指揮道,為了保險起見,這次他拍兩張,避免再出現模糊洗不出來的情況。
臨近一點鐘,工人們吃完回去午休,準備上班,后廚也是停歇了下來。
周硯解了圍裙從廚房出來,手里提著一只打包好的豬蹄放在二八大杠的車籃里,推上車出門,看著坐在樹下的何志遠和小李道:“何主編,讓你們久等了,咱們出發去周村吧。”
“剛好坐著消消食,走嘛。”何志遠笑著說道,把相機交給小李,挎上自行車。
“伯伯,鍋鍋,再見!”周沫沫站在門口,沖著他們揮了揮小手。
“沫沫小朋友,再見。”何志遠笑著揮手道。
去周村的路上,何志遠與周硯并排騎行,夸贊道:“你這鹵素菜和鹵牛肉味道太巴適了,特別是鹵豆干和鹵腐竹,用的是西壩豆腐吧?”
“何主編的嘴巴確實靈啊,這都能吃出來?”周硯一臉詫異地側頭看著他,他可從沒跟客人說過豆腐干和腐竹的來歷,何志遠竟然吃出來了。
“我做過一期西壩豆腐宴,吃過那的豆腐干和腐竹,印象深刻。”何志遠解釋道,“不過那會我們找的是當地公認的豆腐大師,可今天我嘗著你這豆腐干和腐竹,竟是絲毫不遜于那位大師,莫非你是去西壩拿的貨?”
西壩鎮也是嘉州下轄鄉鎮,距離蘇稽有數十公里。
談不上遙遠,但也不算近。
周硯這豆腐干才賣六毛錢一斤,用得著大老遠跑西壩去進貨?
豆腐干雖比豆腐更容易運輸,但依舊難以長時間儲存。
西壩豆腐的特殊性,除了用的當地小粒黃豆,工藝有些不同之外,還和當地的涼水井息息相關。
有一種說法,西壩的豆腐大師離開了西壩就做不出好的西壩豆腐了。
“我姨婆是從西壩嫁到蘇稽的,祖傳的做豆腐手藝,從我奶奶那一輩開始,就是用的她做的豆腐干和腐竹。”周硯笑著說道:“她的手藝,就算在西壩,也當得起豆腐大師四個字吧。”
“在蘇稽能做出這等品質的豆腐,大師二字,實至名歸啊!”何志遠點頭,帶著幾分感慨道:“這么看來,你們這一家,也算是美食世家了。”
周硯聞言笑了笑,準確的說,他們應該算宰牛世家。
周村世代殺牛,到他這里把路子岔開了。
老太太的鹵味確實做得好,但要不是他展露天賦,多半也是后繼無人。
曾經被老太太寄予厚望的趙鐵英同志,是被老太太拿著竹條打出廚房的。
路上,周硯把老太太的一些基本情況跟何志遠說了,包括她從哪一年開始在蘇稽橋頭擺攤賣鹵肉,后來是怎么靠著一鍋鹵肉把五個孩子拉扯長大。
他說的比較簡略,主要是提了幾個時間點,好讓何志遠提問的時候有的放矢。
以周硯對老太太的觀察,很多事情她的記憶可能已經模糊,提起時間節點她或許能記得一些事情。
何志遠不時點頭,坐在后座的小李伸長了脖子認真聽著,生怕錯漏一個字。
回頭到地方主編問起他答不上來,可就丸辣!
“慢點,這村道有點顛簸。”周硯提醒道。
“這算好的了,你是沒見過真正顛簸的路,騎完勾子都不想要了。”何志遠笑道,“聽說你們村有個‘殺牛周村’的雅號,家家戶戶都殺牛嗎?”
這不是赫赫兇名嗎?文化人還是會說話。周硯笑著應道:“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殺,但論殺牛規模,目前確實是嘉州前列的。”
這個點村里沒什么人在路上,周硯打了幾聲招呼,便帶著何志遠在老宅門前停下,“就這了。”
何志遠把車停好,周硯當先往虛掩著門的院子里走去,一邊喊道:“奶奶!”
“進來嘛。”堂屋里傳來了老太太的聲音。
何志遠和小李跟著進門,院子收拾的很干凈,角落里搭了個雞棚,聽動靜應該養了不少雞、鴨、鵝。
一進堂屋,抬頭便瞧見墻上掛著兩塊“一等功臣之家”的紅底金字牌匾。
兩人的神情頓時肅穆了幾分。
黃琛跟他說了老周家一門雙一等功臣的事跡,當時只覺得家風忠烈,看到這兩塊牌匾的時候,撲面而來的壓迫感,頓時感覺不太一樣。
丈夫犧牲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小兒子在對越反擊戰中重傷歸來,功勛卓著,令人欽佩。
作為妻子和母親,這兩塊牌子的重量,不言而喻。
一個身材瘦削,但腰背筆直的老太太提著暖壺從廚房出來,看著三人笑著說道:“來了啊,都坐嘛,不用客氣,我給你們泡杯茶。”
“您客氣了。”何志遠看著老太太說道,臉上多了幾分欽佩之色。
“一塊是我爺爺的,一塊是我小叔的。”周硯給二人介紹道。
“功臣之家,實至名歸。”何志遠由衷感慨道。
“保家衛國,他們都說是應該的。”老太太抬頭看著兩塊牌匾笑了笑,“也確實是應該的,不然哪有我們現在的好日子過。”
何志遠和小李坐下,周硯把豬蹄放在桌上,過來幫著端茶道:“奶奶,給你帶了個鹵豬蹄。”
“要得,那我晚上又不用做飯了。”老太太笑著點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著何志遠和小李道:“你們是記者?”
“張老太太您好,我們不是記者,我是《四川烹飪》雜志社的副主編何志遠,這位是助理小李。”何志遠面帶微笑的自我介紹道,“今天登門造訪,是想要采訪您經營張記鹵味的經歷和傳承,做一期關于鹵味傳承背后的故事專訪。”
老太太笑盈盈道:“周硯說上你們雜志的都是大師,我一個鄉下老太婆鹵個鹵菜,也能上?”
“我們今天中午是在周硯的飯店吃的,吃了鹵素菜和鹵牛肉、鹵豬頭肉,味道太巴適了,是我吃過最好的鹵味。”何志遠一臉認真道:“周硯的手藝是從你這里傳承下來的,您自然當得起鹵味大師之名。”
“看來周硯也沒有胡扯。”老太太微微點頭,“那你想知道啥子,你就問嘛,我要是記得起就跟你擺。”
“要得。”何志遠面露喜色,老太太性格倒是極好,太配合了。
之前遇到過一些老輩子,牛脾氣,怎么都說不通,要是說急了,還抄起拐杖打他。
不就問個配方嘛,又不是非得回答,打人就過份了吧。
小李也是快速從布包里取出筆記本,取出兩只鋼筆擺在桌上,還把包里的墨水瓶擰開放一旁。
以他的經驗來說,自愿接受采訪的老輩子都很能說,費人、費筆、費墨水。
何志遠見小李已經做好準備,便開口問道:“老太太,您是從什么時候學的鹵菜,又是從誰的手中學得這門手藝的?”
老太太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才開口:“鹵菜的手藝是跟我老娘學的,從我記事起,我們家就在做鹵味,我老娘、老漢每天鹵一鍋豬頭和一鍋素菜挑去趕集賣。
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個弟弟和兩個妹妹,從小就幫著削土豆、藕,再大一些就刮豬毛、洗肥腸。
我老娘說這手藝是她老漢傳給她的,我外公以前在蓉城大官家里頭當大廚,是當時蓉城有名號的紅案大師。
后來世道動蕩,生存艱難,我外公違背祖訓把鹵味秘方和制作方法教給我老娘,我們一家才靠著這一鍋鹵味活了下來。
后來老娘把手藝和秘方也教給了我,十八歲的時候,經人介紹認識了周毅,我嫁到了蘇稽……”
周硯坐在一旁安靜聽著,老太太的語調頗為輕松,和小李刷刷的筆觸聲交相呼應。
貍花貓趴在一旁的椅子上,打著輕鼾。
老太太講了一些剛到周村的事情,這些是周硯之前在她的記憶碎片中沒有看到的。
“我剛嫁過來的時候,周毅老漢給他分家,分給我們的土夯房墻上滿是縫縫,屋頂也全是洞,一到下雨天,外頭大雨里頭小雨,風穿堂而過,日子簡直沒法過。
但周毅勤快,殺牛之余每天閑暇的時候就補墻、修屋頂,快到冬天的時候終于把破房子修補好了。
家里還是窮,日子過的緊巴巴的,連棉衣都沒得一件,我就想著做鹵菜。牛腸、牛肚這些邊角料收拾收拾,用鹵水一鹵,大家都說味道好,說干就干。
先在青衣江旁邊賣,因為價格實惠,味道巴適,賣的還可以。
積累了一些本錢,我就開始鹵豬頭,天天挑到蘇稽石板橋頭賣,生意越做越好,鹵肉從十斤賣到二十斤、一百斤,挑不動了,就買了頭驢,弄了輛驢車……”
老太太講的不疾不徐,講到生意日漸變好的時候,臉上露出了笑容,說到丈夫隨軍出川,眉頭又不自覺皺了起來。
后邊的故事,周硯大多在她的記憶中看過。
幾十年過去,確實出現了一些偏差,但總體來說,老太太的記性還是不錯的,很多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
關于嘉州飯店來進貨的事,被她全部略去,只說會有一些嘉州的食客聞名而來。
絕不背刺合作伙伴,老太太的底線還是相當高的。
何志遠不時提問幾句,對于感興趣的話題展開討論,大多數時候都是聽老太太講。
這龍門陣一擺就是兩個小時。
小李將鋼筆蓋上,擰英雄牌墨水瓶蓋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又是一萬三。
命真苦。
何志遠聽得眼眶紅紅,頗為感動,開口道:“老太太,您這一鍋鹵味的傳承,聽得我淚包包都包起了!
從您外公傳承下來的這一鍋鹵水,養活了三代人,也成了一代蘇稽人的美食記憶。如今傳到周硯手里,正在成為新一代蘇稽人的舌尖新寵。
我能不能給你拍一張照片,如果到時候文章能上雜志的話,可以作為插圖配文。”
老太太整理了一下衣裳,點頭道:“要得,你拍嘛。”
“你坐這里就可以。”何志遠取出相機,往后退了兩步。
老太太穿著一件素凈的藍色斜襟布衫,坐在堂屋的上座,神色平靜而從容,身后掛著兩塊一等功臣之家的牌匾,旁邊掛著周老爺子的相片。
何志遠按下快門的時候,眼眶里含著熱淚。
這不止是一鍋鹵味,而是將這個大家庭緊緊系在一起的紐帶,帶子就攥在老太太的手里。
收起相機,何志遠看著老太太說道:“老太太,回頭照片洗出來了,我寄給周硯,讓他交給你。等雜志發行了,我也給你寄一本。”
“要得,辛苦你們。”老太太點頭,面帶微笑將他們送出門。
“何主編,需不需要我奶奶鹵一鍋鹵味?”回去的路上,周硯問道。
“不用,老太太說了,你的鹵肉和鹵素菜比起她絲毫不差,何必再讓老人家辛苦一陣。”何志遠笑著搖頭,滿臉感慨道:“周硯,你對人物的選擇太敏銳了,這絕對是我今年采訪到的最好的故事之一,比起孔派的傳承也是絲毫不弱。
家國情懷為底色,又體現了那個時代背景下的四川女人自強不息的精神,這一鍋鹵味不僅是蘇稽人的美味記憶,也是奉獻精神的傳承。”
“何主編總結的太好了。”周硯連連夸贊,何志遠升華主題的水平是比他高不少。
挺好的,立意越高,越容易上雜志。
小小蘇稽,連著有人上雜志,還都和他有關聯。
立意要是不夠高,怕是很難讓人信服。
何志遠看著周硯道:“要不你再帶我去看看你哪位姨婆?我倒是頗為好奇,在這蘇稽如何做出這等正宗的西壩豆腐。我想做一點采訪作為補充。”
周硯抬手看了眼表,無奈搖頭:“何主編,不好意思,我現在得回去為晚上的營業做準備。剛好明天下午我打算帶我姨婆去看看腿和眼睛,到時候你們二位跟我同去?
或者明天早上,你們可以去石板橋頭找我老表,他每天早上都在石板橋頭賣豆腐,豆腐攤上立了個‘無聲豆腐’的招牌,很好找。你們要是時間緊張,可以直接去找他,我給你們寫張紙條,讓他帶你們去家里采訪。”
何志遠點頭:“要得,我們明天下午要回蓉城,你沒得空,那就我們自己去找嘛。”
周硯停下車,掏出賬本和鋼筆,簡單寫了幾句話,撕下來遞給何志遠。
回到鎮上,兩人在石板橋頭分別,周硯回了飯店,何志遠他們則往招待所的方向騎去。
“主編,老太太這一篇,你有把握見刊嗎嗎?她畢竟不算專業廚師。”小李好奇問道。
何志遠笑著問道:“小李,什么才算專業廚師呢?”
小李認真想了想,“至少也是在飯店后廚干過幾年,或者拿到認證的廚師級別吧。”
“狹隘了。”何志遠搖頭,“只要能做出讓大多數食客覺得美味的食物,那就是專業廚師。讓大多數客人吃得滿意,吃的高興,才是評判一個廚師是否專業的標準。”
“張老太這鹵味的手藝,在涼菜師傅里邊那就是一等一頂尖的存在,師承清末的川菜大師,家傳的手藝,傳到第四代,周硯還有這等水準,說是嘉州第一鹵,那也是實至名歸的。”
“就是如今的周硯,抱著他這一鍋老鹵水上蓉城,哪家飯店不搶著要?”
小李聽完連連點頭,“主編說得對,是我狹隘了。”
周硯騎著車回到飯店,便看到黃鶯和黃兵兄妹倆正在飯店門口跟周沫沫玩。
“鍋鍋!”周沫沫瞧見周硯,立馬開心地跑了過來。
倆人也是笑著起身招呼:
“周老板。”
“硯哥。”
“今天晚上怎么來的這么早?開門還要有一會呢。”周硯揉了揉周沫沫的頭發,看了眼手表,剛好四點半。
“這不是看你上雜志了,特意來找你簽名的嘛。”黃鶯拿出兩本雜志,往周硯面前一遞,笑盈盈道:“來吧,周老板,給我簽個名。”
“我又不是作家,也不是明星,一個廚子簽什么名?”周硯看著兩本雜志笑道。
“蹺腳牛肉上了雜志封面啊!還有兩頁專訪。硯哥,你也太謙虛了!你以后肯定要成名廚的。”黃兵笑著遞上一本雜志,笑容諂媚:“給我也簽一本,你字好看,再給我寫一句話嘛,就寫:包谷雪,我一定會經受住你的考驗,成為你最忠誠的戰士!”
周硯:“啊?”
黃鶯:“嘖!黃兵,你好惡心啊。你出去別說是我哥啊,我感覺好丟人啊。那什么包谷雪就釣你玩的,除了要錢就是要禮物,你還真上頭了啊?”
“你不懂,雪兒她不一樣。”黃兵一臉無所謂:“再說了,釣魚怎么了?要是每天都釣我,那和愛我有什么區別?”
周硯取下口袋上別著的派克鋼筆,刷刷簽下自己的名字,伸手拍了拍黃兵的肩膀道:“兄弟,別聽那娘們說什么考驗你,記住了,在我們國家,只有黨和人民才有資格考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