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何其聰明,自是沒有錯過皇帝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心虛與后悔。
心虛什么?又后悔什么?
她在心中冷笑一聲,今日因王氏有孕,所以終于聯想到了她的身上?
心虛當年那般狠毒地對她,后悔不該親自害死她的孩子?
真是可笑,有些人怎么能連心虛、后悔都那么虛偽?
這么多年,加上胎死腹中或者年夭折的,宮中前前后后出生的孩子三手雙都數不過,之前那么多回,怎么就沒見他因此而心虛、后悔過?
別說人上了年紀,心越來越軟,那簡直就是個笑話。
連自己親生骨肉都可以說弄死就弄死的人,根本就沒有心,又怎么可能因為上了年紀就會覺得他有錯?
除非,是當初的所作所為,導致皇帝如今的日子不夠如意,偶爾想起某些因果,才生出了些許遺憾吧!
想到皇帝一直不曾立儲的真正原因,皇后更是徹底看穿了這人在遺憾什么。
怕是還在想,若是他們的兒子平安長大,加上她全心全意的教導培養,一定能遠勝如今所有不成器的皇子,成為各方面都能令他無比滿意的優秀繼承人?
所以,有些人當真是虛偽至極。
但凡如今皇子中,能夠有一個讓他滿意的,恐怕皇帝壓根想都不想起,那曾被他親手扼殺的親生骨血!
“陛下這是怎么了,怎么這樣看我?”
皇后壓下心底的嘲諷,只故作不知:“難道是王昭儀那邊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陛下不好意思開口?”
皇帝見皇后并無異常,暗自松了口氣的同時,心中莫名又有種說不出來的失落。
“當然不是,姝兒將后宮打理得極好,王氏那邊一切周全妥當,哪里還需要你再費心。我就是……”
頓了頓,他似是考慮了許久,這才繼續。
“姝兒,要是你愿意的話,等王氏生下孩子就抱過來,記你名下,由你親自撫養。只要你想,我自會安排好一切,往后那孩子就是你親生的,任何人都不敢妄議。”
聽到這話,皇后卻是笑了。
“陛下可別為難我了,我若想親自養孩子,還需要等到現在?都這么多年過去了,早就已經徹底釋懷,倒是陛下似乎還在為從前的遺憾耿耿于懷。親自撫養一個孩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本就是宮中所有孩子的嫡母,又何必多此一舉?”
皇帝再次勸說:“可是到底還是不同的,姝兒就真的不想有一個只屬于你自己的孩子?”
皇后搖頭,坦誠無比:“真沒必要,陛下又不是不清楚我是什么樣的人,到底還是有自己的私心。別人生的,再如何也做不到掏心掏肺,多少總還是隔著一層。既如此,又何苦非把孩子抱到自己身邊,累人家母子生生分離?有些東西既然命中注定沒有,就沒必要強求。”
見狀,皇帝心情更加復雜。
既有些說不出來的心酸,又有種本當如此的安心。
不過,他到底沒再提讓皇后抱養孩子的事,又隨意說了幾句后,便借口還公事要回去處理,匆匆走了。
送走皇帝后,皇后冷下了臉,神情盡是諷刺。
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不忘試探于她,這可真是大宣皇室的好皇帝!
另一邊,姜行深親自將林曦送回了安國侯府。
即將分別時,他滿含期待地詢問道:“曦兒,我這次能在京城留半個月,這期間,你去鴻臚寺處理公務,我可不可以早晚接送你?”
“每天早晚接送?挺麻煩的,你沒別的事要做嗎?”
林曦其實真覺得沒那個必要。
不過姜行深眸中飽含的期許實在太過明顯,所以沒一口回絕。
“不麻煩的,無非就是起早一點而已。”
姜行深主動坦白道:“其實,我就是想每天都能見見你,想著這樣應該不會耽誤你每日的正常行程。當然,若是你哪天要去別的地方不方便我同行,那我就不跟著。”
總共只半個月假,如今曦兒又忙著南漠使團的事,幾乎每天都早出晚歸的。
若是不把握住每天接送的機會,那他們這半個月估計都見不了兩回。
那樣的話,又怎么多多相處,培養感情?
總不能都想辦法請假回來了,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謝沉止每天光明正大地借公事與曦兒接觸,而他反倒只能干等著吧?
“既然你自己不覺得麻煩,那就隨你便是。”
林曦見姜行深都把話說得如此直白,自然也沒拒絕的必要。
是以,接下來一連好幾天,鴻臚寺不少人都看到福安縣主早晚都有個相貌極其出眾的年輕男子專門接送。
得知那人是福安縣主的未婚夫、皇后的親侄子后,眾人免得私下議論起來。
畢竟福安縣主與姜三郎的這門婚事,當初著實一波三折頗有傳奇色彩。
那時京城可是沒少傳福安縣主把國公府的公子當成大白菜隨意挑選,引出不少的閑話。
不過,無論是皇后娘娘還是國公爺,都用實際行動表明了他們對福安縣主的認可與喜愛。
兩府婚事擺明了就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旁人說再多也只是個笑話。
所以,那些不好的議論聲這才消停了下來。
如今,鴻臚寺的人眼見姜行深每天溫柔體貼地親自接送未婚妻。
有時,他寧可在外頭一等就是半個時辰耐心無比,也從不會無故跑進鴻臚寺去影響福安縣主的正常事宜,倒是愈發覺得福安縣主馭夫有方。
原本還有不少人覺得福安縣主這樣太過強勢的性子,當她的未婚夫十有八九會受不了。
可如今連著好幾天看下來,可是半點都不覺得人家姜三郎有什么受不了的,反倒是滿滿的樂意,甘之若飴。
關鍵是,姜行深還挺會做人,給福安縣主送吃送喝的同時,也會額外讓人多送不少,請鴻臚寺的人一起品嘗。
這是姜行深在以未婚夫的身份,主動在替福安縣主做面,幫著處理人情世故呢!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什么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