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皇帝說自己近來精力不濟，陳太醫沉思片刻，還是硬著頭皮又問了一句，具體是哪方面的精力不濟。
畢竟他時常給皇帝請平安脈，自然清楚皇帝如今在房事上基本力不從心，但這種事跟自身情況有關，皇上這個年紀沒有性趣也算正常。
不過到底事關龍顏尊嚴，這種事皇帝自己不主動問，他們做太醫的才不會傻乎乎主動去提，畢竟只是正常的身體機能退化，又不是病，更不算異常，當然可以選擇忽略。
但問題是，現在皇上主動提及，雖然說辭有些含糊，卻到底是問了出來，陳太醫就不能再選擇性裝聾作啞了。
只是他多少還抱著點僥幸，萬一皇上真的只是覺得龍體精力不濟？就是字面上的這種精力不濟呢？
事實證明，硬著頭皮多問一嘴還是比自作聰明多思多想要靠譜得多。
皇帝沉默片刻，到底選擇避開了自己身為男性尊嚴的那種不濟，只斬釘截鐵地說出就是字面意思，近來身體容易困乏，整個人精力總感覺越來越不濟后，陳太醫原本還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去。
最后，陳太醫重新又給皇帝診了脈，更加詳細的詢問了一番后，更是無比篤定皇帝身體的確并無異常之處。
精力不濟可能是因為季節原因，或許等天氣暖和些后，就會自行恢復。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只不過陳太醫是不敢明著說出來的。
畢竟帝王都想長生，他是傻了才會老老實實說人上了年紀，精力自然不可能再跟年輕時相提并論之論的。
這樣的大實話，皇帝聽了心情能好，能不對他心存芥蒂？
“微臣醫術有限，但的確沒有查出任何不妥之處。皇上也可再傳其他太醫或民間厲害的醫者再多檢查一番更好，畢竟您的龍體是大事，再如何小心仔細都不為過。”
陳太醫當然不可能完全把話說死，左右以皇帝多疑的性子，也絕不可能只聽他一家所言。
再多找些人過來檢查更好，反正他并沒有任何隱瞞之處，而想來皇帝的初衷也只是確認身體當真有無問題，總不至于沒病非得瞧出點問題來才肯罷休。
果然，聽到陳太醫的話，皇帝反倒安心了不少，揮了揮手直接示意陳太醫退下。
他當然希望自己的身體沒有問題，偶爾精力不濟也是較為正常的事。
陳太醫的醫術已經是整個太醫院最為頂尖者，既然他說沒發現問題，那多半是真的沒什么問題的。
不過皇帝還是又讓曹公公另外尋了幾個太醫過來，一番細細檢查過后，說辭基本與陳太醫差不多。
等最后一名從宮外臨時叫來的耿直老大夫仔細檢查過后，可能是性格的原因，亦或者初次面對天威，實在不敢有任何隱瞞，所以這名大夫倒是難得的說出了另一個其他太醫都不敢明言的可能性。
簡而言之，就是人到中年，上了年紀，精力漸漸開始不如從前，本就是極為正常的事，困了乏了，就多休息一會兒便可，沒什么問題。
這話一出，皇帝頓時臉都黑了。
沒辦法，大實話總是很難讓人開心，富有天下的帝王更是一點都不想承認自己已經開始漸漸走向衰老的事實。
他才四十出頭，正值壯年，哪里就上了年紀了？
皇帝真想直接讓人把那連話都不會說的大夫拖出去好好打上一頓板子，可到底理智還在，這大過年的實在沒必要見血自尋晦氣。
況且他仁君的名聲也經營得不易，實在不想就這般輕易敗壞在一個半點眼力勁都沒有的大夫身上。
“今日之事全都給雜家爛到肚子里，若是膽敢在外頭亂說半個字，當心你的狗頭！”
曹公公可太明白皇帝的心思，因而將那大夫趕出宮前狠狠警告了一番：“話都不會說，以后也別在京城開醫館了。”
老大夫知道自己這是犯了忌諱，雖覺得自己實在是冤枉得緊，但也不敢分辨任何，只連聲保證絕不敢將今日之事對任何人提及，一會回去后收拾好東西便直接回鄉下老家老實呆著。
等曹公公重新回到殿內后，卻發現皇帝不知打哪里摸出了一本游記在那里翻看，倒是絲毫瞧不出剛才臉黑如墨的樣子。
就在曹公公安靜陪伴，實則絞盡腦汁想著要如何讓皇帝心情愉悅之際，卻是突然見皇帝抬頭朝他看了過來。
“忠順，你說那云來山的方外之士，真能煉出可讓人延年益壽的丹藥嗎？”
皇帝二十來歲時對這種說辭嗤之以鼻，三十左右再聽聞也就是當個民間趣聞聽著解個悶，可如今倒是忍不住開始希望真有這等奇人異士。
畢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當然他也不傻，自然不信這世間能有什么可以讓人長生不老的仙丹，但能夠減緩衰老、延年益壽的丹藥卻未必沒有可能。
不然的話，為何真正厲害的僧道，大多都十分長壽健康呢？
興許這些人就是煉制出了什么特殊厲害的丹藥也說不定，若是他能夠得到一顆的話……
想到這種可能，皇帝突然間就覺得充滿了期盼。
曹公公這心是一沉一沉又一沉的。
他可太清楚皇帝想要聽到什么樣的答案了，所以不論這世間有還是沒有，他都只能順著主子的思路給出主子所希望的答案。
“陛下英明，奴婢覺得肯定有。”
曹公公一咬牙，直接便請罪道：“都怪奴婢之前考慮欠缺，竟是從未想過要替陛下您尋訪此等良藥妙丹，還請陛下恕罪。”
得虧主子點名要的不是長生不老藥，而只是延年益壽，本質上還是有著太大的區別。
前者簡直癡人說夢，后者想想辦法，總歸還是能夠辦得漂漂亮亮的，至少讓皇上心理上能夠得到極大的認可與滿足。
“還得是忠順呀，也不枉朕專程給你賜下忠順之名。”
皇帝笑了起來，并沒有再多說其他，但顯而易見，此事便已經正式交給了曹公公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