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悟延在隊伍首位,身后跟隨四個人,每個人騎著馬配著長刀,又逆光而來,春曉忍不住有些激動,扯著爺爺的袖子,“爺,我爹真神氣。”
楊老頭也有些恍惚,這真是他那有些混不吝的二兒子,瞇著眼睛仔細觀察,咧著嘴,“真是我兒子,我兒子。”
老爺子哪里還有心思想外孫女,心里只有一個想法,二兒子歸家,一定是錢將軍許諾的官職落實了!
楊悟延到家門口,一個翻身下馬,利索的給親爹跪下,高聲喊著,“爹,兒子沒辜負您和家族的期望,已經是正七品的把總,兒子給您磕頭了。”
春曉被親爹的舉動嚇一跳,見爹對她眨眼睛,父女倆的默契,春曉瞬間秒懂,爹故意選今日回來,為的就是將爺爺丟掉的臉面重新撿回來。
楊老頭渾身血液沸騰,顫抖著雙手將兒子扶起,“好,好,爹的好兒子。”
春曉無語片刻,爺爺激動的只會說好,您老多夸夸幾句啊!
楊老頭胸腔劇烈起伏,剛被張家羞辱過的臉面,再次拾起來!
楊老二見爹嘴唇都在抖,生怕老爺子一個激動暈過去,忙扶著爹往院子里走。
春曉沒跟過去,她看向依舊停在路邊的粉色轎子,可能她的注視有些久,粉色轎子的布簾被張婉清掀開。
春曉與張婉清默默對視,陪同的老婦驚呼出聲,利索的放下布簾,老婦呵斥著轎夫起轎,粉色轎子慢慢消失在春曉的視線中。
一炷香的時間,楊老二一直守著老爺子,確認老爺子睡著,慢慢退出屋子,在院子環視一圈,才找到為馬準備草料的閨女。
楊老二大步走到閨女面前,“閨女,你娘呢?”
“我娘在新租的房子里干活,爹,今天你是楊家的大功臣,時機抓的真好!”
楊老二接過閨女手里的活,“你真當你爹算無遺漏?你爹我為了不錯過時機,半個時辰前就守在路口,凍得我手腳冰涼,還吃了一肚子的冷風。”
春曉噗嗤笑出聲,見爹怒目而視,清了清嗓子,“爹,西寧城送去京城的戰報,這么快就折返了?”
楊老二示意過來幫忙的何生去遠處望風,確認不會有人聽到,這才小聲說西寧城的情況,“明明我們成功抵御匈奴,應該大肆封賞才對,可結果你猜怎么著?”
春曉推開管她要糖吃的冬棗,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難道駁回了錢將軍等人的升遷?”
楊老二拳頭捶在馬食槽上,狠狠呸了一聲,“皇上以朝廷沒錢為由,開春的軍餉再次減少兩成,同時還派了個監軍來西寧城。”
春曉心里發沉,“朝廷派監軍來西寧城,可不是什么好事。”
楊老二煩躁地踢著腳下的土地,“西寧城一直以防守為主,哪里用得上監軍,我聽錢將軍的意思。”
說著用手指了指天,楊老二再次壓低聲音,“這里面牽扯幾個皇子的爭斗,呸,西寧的兵將和百姓就不是大夏的人嗎?禍害西寧一次不夠,還想再來一次?”
楊老二憤怒的雙目赤紅,上次孫將軍的謀算如果成功,西寧許多的將領都要人頭落地,日后西寧的邊境誰來防守?
呸,朝廷和皇子們,完全不將西寧的百姓當人看!
春曉緊抿著嘴唇,她的記憶里,兩年后西寧戰敗,死了許多的兵將和百姓,還好她改變了未來。
春曉湊到爹爹耳邊問,“那爹爹背靠的勢力是誰的人?”
楊老二語氣嘲諷,“忠于皇上。”
可惜這份忠誠一直被猜忌,被打壓,現在更是放任皇子們的爭斗牽連邊境,呸,他可效忠不起來!
春曉不意外爹爹對皇帝的不滿,爹爹長在寺廟,從小沒學什么天地君師這一套,加上田家無罪流放西北,爹爹內心深處對皇權只有警惕。
現在爹爹接觸的越多,爹爹對皇權越敬畏不起來!
突然,遠處磨刀的何生站起身,笑著對幾個兄弟道:“怎么沒多暖和一會?”
一個身材瘦削的年輕人開口,“哪有我們在屋子里暖和,讓楊把總在外喂馬的道理。”
春曉與爹爹對視,秒懂,這是爹爹升官后,錢將軍安排的人。
楊老二拍了拍手上的草屑,朗聲笑道:“你們都是自家兄弟,跟我回家別見外,何生快帶著他們進去休息,我還要去看看媳婦,等我回來咱們就走。”
青年也不是蠢貨,“那我們聽把總的,再厚著臉皮暖和一會。”
春曉帶著爹爹去新租的院子,村路上時不時能遇到村民,父女倆臉頰笑的有些僵硬,只能加快腳程,到達院子后,父女二人才長出一口氣。
田氏聽到聲音推門出來,眼里是藏不住的思念,以前整日和相公在一起,現在分離成了常態,田氏摸著相公的臉,“這臉上都是凍傷,人也消瘦許多。”
楊老二拉著妻子進屋,邊走邊安慰,“冬日巡邏遭罪,等來年開春就不用頻繁巡視,我也能時常回家陪你。”
田氏注意到丈夫時不時蹭腳,腳上一定有凍傷,哎,再好的藥膏也沒用,西北冬日太難熬。
田氏小心地給丈夫處理手上的凍傷,有心說埋怨的話,可到嘴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相公全是為了他們這個家才如此努力。
楊老二有些沉溺妻子的關懷中,他都不想離開,可惜不行,他不往上爬閨女的生意保不住,現在又來了個監軍,也不知道西寧城的未來如何。
他只能抓緊時間擴充勢力,以求日后能護住妻女。
下午,春曉一直陪著心情低落的娘,徐嘉炎背著背簍來找春曉,滿滿當當一背簍的東西。
春曉在背簍里發現了蜂蜜,“你這是將手里的銀錢花的一干二凈,你手里不留些備用?”
徐嘉炎伸出雙手烤火,“姐姐一個人在外不知多辛苦,我這邊多買些東西,姐姐也能多攢些體己銀子。”
“我說多少次,孫大夫夫妻將青荷當孫女養,她日子過的比你好。”
徐嘉炎收到姐姐的信件,開始不信以為姐姐報喜不報憂,后來從姐姐捎回來的藥丸看出,姐姐的確過的快心。
徐嘉炎真誠實意的道:“姑娘,謝謝你。”
“你要是真想謝我,就好好的為我干活。”
徐嘉炎心里翻個大白眼,他自問已經夠努力干活,再也沒有比他更省心的下屬。
等手腳暖和些,徐嘉炎也有心情八卦,“姑娘,你真不好奇張山賣了親閨女,他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