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在宮里站穩腳跟?
尤本芳看著這個天還沒黑透,就做大夢的所謂二嬸,心中憤怒已極,“二嬸知道我和蓉哥兒為什么要冒著風險,一定要除了賴家嗎?”
什么?
賈母的心中一跳。
太上皇和皇帝表面父慈子孝,事實上暗地里爭權奪利,幾乎勢同水火一事,她還是知道點的。
國公爺在時,就深為憂慮。
怕他們家最終還是要卷進去。
曾言‘孩子們都在家里,挺好。’
國公爺一邊遺憾兒子們不成器,一邊又有些慶幸他們不成器。
尤氏這突然說到賴家……
是說賈家于皇家而言,也如賴家于賈家一般嗎?
賈母的后背忍不住就冒出一層白毛汗來。
賈家是太上皇的老臣。
他們如果走太上皇的門路,讓皇上捏著鼻子接下元春,那……
“邢氏、王氏、鳳丫頭,你們且退下。”
兩個兒媳婦都蠢的很,有些話,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明明白白擺出來又是一回事。
賈母當機立斷,示意鴛鴦帶她們滾蛋。
這倒不是說她覺得王熙鳳也不如尤本芳,而是一片慈心的想要護一護她。
畢竟邢氏是她婆婆,王氏是她姑媽,這兩個都趕出去了,她在里面……,以后不知道會被穿多少小鞋。
“是!”
鴛鴦非常有眼色的扶向王夫人。
王夫人那個氣啊!
事關她的女兒,有什么話她不能聽?
“老太太……”
王夫人正要為自己爭取一下,賈政突然開口,“出去!”
他平平淡淡的兩個字,帶著一種壓迫性,把王夫人就要開口的話,生生的壓了下去。
這么多年了,她習慣了服從自己的夫君。
哪怕心里再恨再氣,她對付賈政的方法也是迂回的。
他寵趙姨娘,她就養廢趙姨娘的兒子。
如今……
“二嬸,”王熙鳳眼疾手快的也在另一邊扶向自家姑媽,“前兒寶玉屋里的那對描金白底彩繪小花瓶摔了一個,您不是說要到庫里重給他選一對嗎?”
趕緊走,再不走,連她都得吃掛落。
王熙鳳不像鴛鴦只敢虛扶,她是用了點力氣的。
王夫人本就不敢在老太太和賈政面前太過造次,被侄女這么大力拽著,只能強撐了臉面,“兒媳告退!”
她說這話的時候,邢夫人已經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三個人很快跟上。
此時,外面的小丫環們,已經退得更遠了。
鴛鴦退出的時候,還細心的把門帶上。
“尤氏!”
賈母對鴛鴦很滿意,見她們都走了,這才轉向尤本芳,“你覺著皇上因為我們家是太上皇的老臣,會更不喜元春?”
這不是明擺的嗎?
“老祖宗,大妹妹進宮幾年了。”
尤本芳道:“皇上真有意,又怎么會讓她那么蹉跎著?而且您覺得,太上皇希望我們賈家跟皇上走得太近嗎?”
賈政一緊張,撫須的時候,生生的揪下了兩根胡子。
太上皇防皇上防的很呢。
皇上鑒于義忠親王的前車之鑒,聽說從不越雷池一步。
“二龍在朝,當臣子的風險本就提升了三成。”
蹦什么蹦?
蹦的越高,摔的越狠。
尤本芳道:“我們家有祖宗遺澤,寶兄弟、蓉哥兒、蘭哥兒也都還小,好好的關著門過日子,等朝堂穩固些,再謀其他不行嗎?”
“可是元春的年紀……”
“老祖宗!”
尤本芳嘆了一口氣,“您要實在想大妹妹,不如親自去宮里求個恩典,讓她提前出宮。”
用女兒搏富貴,也不想想這一大家的廢物男人能不能守住。
“太上皇那邊,可能一直等著我們家求恩典呢。”
老皇上不知道賈家把女兒送進宮是為了什么嗎?
人家裝著糊涂,就讓她在女史上干著。
“唉”
賈母很確定,東府是不想摻和元春的事了。
雖然尤氏說的話很中肯,但大孫女出生的日子好。
太祖太爺的生日也是大年初一,沒有他老人家,也沒有如今的賈家。
再說了,民間還傳有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說頭。
真要把元春弄回來,她這一輩子的貴命……
“你公爹是不是跟你們說過什么?”
兩個兒子不成器,老一輩的又去了,賈母更加倚重那個避居道觀的侄子賈敬。
那真是賈家的麒麟兒。
若是他說的,該聽還得聽。
“……有一次大爺從道觀回家說……”
尤本芳想了一下,道:“老爺讓他好好待在家里,外面的事,不能摻和。還說……皇上如今看著處處受制,但名份早定,太上皇再后悔,再心疼其他兒子,看皇上那穩得住的樣子,那位子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的改變了。”
賈赦和賈政對視了一眼。
這話堂兄也跟他們提過一些。
“元春已經在宮里了。”
賈政斟酌著詞句,朝賈母進行最后的爭取,“王家舅兄那邊說,太上皇和皇上之間也需要破冰,我們把元春送出去,不管是太上皇還是皇上,可能都只有高興的份。”
賈母:“……”
她看著這個兒子,半晌沒說話。
如果不是被尤氏逼著,他是不是就要按著王子騰的話?只讓家里出銀子?
不對,王子騰也是要銀子的。
想到這里,老太太更失望了。
“尤氏,”她再次看向尤本芳,“你覺得王家舅爺這話……有幾分真?”
“……王家也有女兒。”
尤本芳苦笑,“可是老太太,二叔,你們說,王家為何不送女兒進宮呢?”
說元春比王熙鳳強多少也不可能。
而且王子騰自己都有兩個女兒。
“二嬸之前說,前朝和后宮是不分家的。”尤本芳再道:“這話也對,也不對。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大妹妹如果能在宮里更進一步,王家舅爺的官,大概能順些。”
賈赦重重的捶了一下身旁的小幾。
“而且,他早不提為大妹妹謀劃,晚不提為大妹妹謀劃,現在提……”
尤本芳好像很無奈的嘆口氣,“從賴家抄來的那些個銀錢,只怕人人都在盯著了。”
是她太想當然了。
這樣被人盯著,就賈家這些人的蠢樣,十有八九會被人算計了去。
尤本芳道:“聽說西南那邊,今年旱的很。”她轉向蓉哥兒,“把抄來的那些銀錢,拿出一半,捐到國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