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掌事直言:“府邸死個人本不是什么大事,你們自己坦誠交代,若真事出有因,公主未必會罰。
而今無人承認罪過反而大了。
既然蒙蔽公主便是與主子有二心,如此之人留也無用,通通杖殺即可。”
宋掌事說的很是冷酷,絲毫不把為玉府服務了一輩子的文書郎當一回事。
云昭面露難色。
“公主,這般是否太草率了些,即便趙弘劉焱不值一提,隱藏在背后的兇手也不能輕視啊。
畢竟他今日能殺人,明日就會謀圖更大。
倘若兇手就在我們三人之中,打死也就算了,若他并非我們三人,又當如何?
好比水患,可堵一時卻無法堵一世,等再次水滿便無法挽回。
還請公主三思。”
云昭言辭懇切,眾人不住地望向他,總覺得今日的云樾與往日有所不同。
他入府三載如同隱形人,不爭不搶不出風頭不惹事也不因女郎偏愛而驕橫。
誰都能來踩一腳,誰都能來罵一句,但從不擔心他會反抗。
結果今日……云樾一改悶葫蘆受氣包的狀態,硬氣又犀利。
不過轉念一想也合情合理,此事已然關乎性命,他若再不爭不搶只怕不是逐出府邸或者流放那么簡單,是要直接把性命給丟了。
想清楚以后,大伙對云樾又多了幾分鄙夷。
什么清談魁首,平時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關乎性命的時候還不是跟尋常人一樣貪生怕死么,沽名釣譽之輩。
在場仆眾內心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沒人會傻傻的說出來。
唯獨裴徹再度開口。
“干娘,他說的有道理。這人故意在義父訓兵時整這種小動作明顯有更大圖謀,不把這鱉孫找出來,如何能安睡。”
宋掌事嘆氣:“郎君,事情再大也大不過玉府的臉面。”
集賢坊匯集了辰朝當世名門望族,世家望族規矩諸多每天都有因犯事被逐出或杖殺的仆役,這沒什么稀奇的。
但出命案那可完全不同了,傳出去便是府邸治下不嚴,這不相當于打主家的臉面么。
“你們不就是擔心外頭知道府邸不太平嘛,放心,揚不出去,根本不用請仵作,我在外面也學了些驗尸的本事,我來驗就行。”
裴徹語出驚人。
包括云昭在內,大伙全都驚疑地望著他,在場無人相信。
玉澄更是滿臉諷刺:“你會驗尸?你只會吃吧。”
若不是不合時宜,云昭都要笑出來了。
該說不說,玉澄說的挺對,裴徹這廝對吃的確實很有研究,至于其他……不好說。
裴徹挑眉:“那你來?還是叫外頭的仵作來?”
這話一出,玉澄霎時安靜。
華彰公主不贊同:“晦瑾,你又何必卷進去。”
“干娘放心,我正好悶得慌想找點事做,能幫干娘排憂解難自然最好。”
“你能幫的地方甚多,何必做這些腌臜的,污了你的手。”
“干娘,我也不是白幫,若事情辦好干娘能否給義父去封信,免了我剩下這半月的面壁?”
裴徹賊兮兮地笑了。
“……”華彰公主徹底無語了。
玉澄也不屑地甩頭嗤了一聲,他說這家伙怎么這么殷勤,敢情是為解封禁足令而來。
華彰公主雖不愿裴徹吃苦,但看他那殷切的眼神,只能點頭:“那你自己看著來,萬事不可勉強。”
“多謝干娘。”裴徹作揖行禮。
云昭適時開口:“公主,奴少時也曾讀過幾本醫書,奴自請協助郎君驗尸。”
對于他的主動請纓,堂內仍舊一片安靜,無人應答。
云昭覺得疑惑,自己又不是要當大管家更不是要出仕為官,只是幫驗個尸也不可以么?裴徹尚且說是身份尊貴不舍得他干這事兒,自己總不是了吧?
然而云昭雖然殷切,但無人搭理他。
就在云昭滿臉疑惑時,裴徹的大手拍了過來。
“砰!”
云昭只感覺后腦勺一陣火辣辣地疼。
“你當然要將功贖過,畢竟我本與這件事無關,是因為你硬闖中堂打擾了我面壁,我才不得已卷入這破事兒,我已經入局你卻想從這件事摘出去?沒門。”
裴徹說完準備帶云昭離開,玉澄卻猛然叫住了他。
“等等。”
裴徹皺眉滿臉不痛快:“怎么,你也想一塊去驗尸?”
玉澄額角青筋暴跳:“自然不是,只不過這事兒可不是玩鬧,你若是查個一年兩年又該如何!總得有個時間限度吧?”
“你說的也有道理。”裴徹從善如流:“就三日……不,兩日好了,兩日之內我必定給干娘答復。”
“好,這可是你說的。”玉澄一臉陰險:“若是拿不出結果怎么辦?”
“拿不出就把他們全都杖殺啊,反正干娘原本的打算就是這樣不是么?”裴徹很是無所謂地開口:“你可休想以他們之命讓我立軍令狀,他們死不死的我可不在意。”
裴徹聳聳肩:“反正我出發點是為玉府安寧而努力,我盡力了就夠了,結果什么的自然是隨緣,但我的責罰卻得免除,對吧干娘?”
華章公主點頭。
“……”云昭。
“……”玉澄。
“……”眾人。
就這樣,裴徹以厚顏無恥之勢帶著云昭走了。
“阿姆,晦瑾到底年少,你跟過去看看,非必要便由了他玩去吧。”
“母親……”玉澄不太贊同:“事關玉府安寧,怎能讓晦瑾瞎玩鬧……萬一生其他事端如何是好。”
公主卻看向了他:“最大的事端就是你,若不是你自作主張如何有今日之事!”
玉澄聞言臉瞬間白了。
“如果我是你,要么就乖乖待院子里等事情平息,要么就干脆出去眼不見為凈,若是再做什么沒必要的蠢事,就等著你父親收拾你好了。”
華彰公主說完起身離開,玉澄看著她從面前走過,不忿地開口。
“母親,兒子也只是想向您示忠……”
華彰公主眼帶鄙夷地掃他一眼:“身上流著玉氏的血,卻向我示忠,不是笑話是什么。”
“母親,總有一天我會讓您知道,我是真心要孝順您……”
“呵,那且看著吧。”
華彰公主毫不留戀地離開,只剩玉澄一人在中堂久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