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風華第134章 迎新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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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迎新


更新時間:2025年11月11日  作者:怪誕的表哥  分類: 歷史 | 五代十國 | 怪誕的表哥 | 五代風華 


寺廟小而精致,門楣掛著“寶興寺”的匾額,香火不旺,但建筑十分講究。

蕭弈眼見帶路的小和尚跑入寺門,傳來了對話聲。

“跑哪去了?午課也不做。”

“回師叔,有位施主讓弟子帶話,為她請人來。”

“胡鬧。”

“可那位施主布了三十貫福澤。”

“阿彌陀佛,福澤深厚,你請了哪位施主來?”

蕭弈翻身下馬,走進寺門,恰見一中年和尚看來,臉皮抖動,先是驚懼,之后淡定。

“是位將軍?阿彌陀佛,貧僧來為將軍消殺業。”

“師叔,不是來消殺業的。”小和尚道:“那位施主讓我帶將軍去小佛堂。”

“小佛堂非尋常人可進啊。”

“對啊,可她有李府令牌。”

“噓,你怎甚都說?沒遮攔。”

“出家人為何要遮攔?”

“閉嘴。”

中年和尚轉頭看來,合什道:“阿彌陀佛,施主請隨我來。”

蕭弈隨著中年和尚往里走,問道:“這寺廟與李府有何關系?”

“并無關系,不過是早年間,李府捐了一筆福澤,在鄙寺建了一座小佛堂。”

繞大殿而過,后方是座精致殿宇,懸“普度眾生”字樣。

舉步入內,映入眼簾是一尊巨大的釋迦牟尼像,坐三尺高臺,垂眸露悲憫之態,兩側分立文殊、普賢像,周邊供桌上法器如云。

“搜!”

蕭弈一吩咐,中年和尚就變了臉色,道:“施主,這是做甚?”

“禁軍辦案,給我拿下。”

“喏!”

麾下兵士翻翻找找,其實不知要找什么。

蕭弈想到此處與李業宅只有一墻之隔,再次吩咐道:“看看地面有何異樣之處。”

“將軍,找到了!”

呂丑翻起一塊青磚,顯出下面的石階,極是興奮,當即下去探了。

過了一會,他上來稟報,道:“將軍,有條地道通到李業府,被封死了。下面另有個鐵門,太沉了,推不開。”

“火把給我。”

蕭弈親自下去,舉火照著那鐵門,不一會兒,在門上看到了一個小孔。

他心念一動,拿出從李業身上搜來的鑰匙,插入,一擰。

“嗒。”

再推門,頗為輕松。

里面是個石室,帶著一股沉滯的氣味,舉火掃過,它如尋常倉庫一般大小。

鐵門邊擺著幾口大陶罐,掀開,里面是糧食與水,原來是李業為政變失敗而準備的藏身處。

石室中央,一排木架掛著數十具鐵甲、環首刀,另有二十支手弩,上百支箭簇。

火把再一掃,墻角擺了一口大箱,掀開箱蓋,里面滿滿是銅錢。

走到最里面,一張床榻上放了個小木匣子,打開來,看到了些金錠,但不多。

旁邊還有桌案椅子,過去,點燃燭臺,案上擺著一張落滿了塵的禁軍將領名單,該是李業殺史弘肇之前所寫,已然沒用了。

坐在這,能感受得到李業策劃宮變的前夕,坐在這個備用于失敗的藏身地,心中是帶著糾結的。

拉開抽屈,里面有許多冊子,隨手拿起一本,翻開,蕭弈目光一凝。

他大概找到了此間最有用的東西。

“王章,乾佑二年六月,加征兩稅,以軍需折納截留六萬貫,七月初,置城西別業一處,佃戶三十家,七月中,以族兄榷鹽……”

目光迅速掃過,掠過后面蘇逢吉的家當、產業,這些已被人吃干抹凈了。

沒多久,就看到熟悉的人名。

“侯益,乾佑二年初,改軍田兩千畝雇流民耕作,未納兩稅,七月,置汴河碼頭貨棧二座,十月,允商旅以軍中名義販馬,避市稅五百貫……”

“閻晉卿,族業含晉州鐵礦、白瓷窯場、東市銀樓、漕運貨艘,京鋪七間,涉酒樓、綢緞、糧食、典當……”

整本冊子,記滿了勛貴重臣們族中有多少產業,大致收入,避稅的手段。

李業自己藏在暗中的產業則單獨記了一本,時間倉促,大概掃了一眼,借著宣徽院官職之便,以進貢的名義開設的驛館就不少,但沒賺到太多錢。

再拿出另一本,記的則是李業向這些人索賄的賬,收買史弘肇麾下禁軍將領的賬。

怪不得,李業不聲不響宰了史弘肇,表面看起來輕而易舉,背底里是下了苦功夫的。

蕭弈目光看去,麾下兵士們都站在外面守著,并未跟進來。

他想了想,將這幾本冊子收進懷中,暫時留作后手。

如此,石室中的盔甲、財寶倒也不必留了,獻給郭威,算是將功補過。

走出石室,時近傍晚。

寺中僧眾惶惶,出了寺,四下環顧,依舊不見有旁人。

留下部分兵士看守,蕭弈尋了個機會,把懷中的賬冊交給老潘,囑咐道:“你不必隨我去皋門村,把這個收好。”

“將軍放心。”

蕭弈不敢再耽擱,翻身上馬,直奔皋門村。

當遠遠看到郭威那桿大旗,他已能感受到一種與城中大不相同的氣氛。

還未到村口,前方,馬匹與車輛已把道路擠得水泄不通。

兩個兵士便迎上前,道:“請將軍下馬,村中擁擠。”

“好。”

見此情象,蕭弈有些不太明白郭威為何非要駐在一個小村子里。

他將馬系在一棵老槐樹下,見老槐樹的樹皮已被流民啃食得一干二凈,樹干上卻系了五匹駿馬。

步行往前,一輛華貴馬車深陷在泥濘中,仆役們嚷著找石頭來墊,從積雪中挖出個骷髏頭來。

“這破路不好走,用邢州話怎說?”

“圪成破路,可北兒類。”

人們操著并不標準的邢州方言。

入村,兩個村民在修補他們破敗的茅屋,茅屋中走出個穿著錦繡官袍、長得白白胖胖的男子,嘴里嘟嘟囔囔。

“好冷啊,你們往年不冷嗎?”

“俺們習慣了。”

“天快黑了,你們也別補了,再添些柴吧?占不占?”

白胖男子說著,回過頭,卻是侯仁寶。

蕭弈既知道他的家底,再看他感受又不相同,覺得這富家公子適應能力其實挺強的。

“咦,蕭將軍?”

侯仁寶快步迎上來,一揖,道:“謝過蕭將軍助我棄暗投明之恩。”

“侯兄不必客氣。”

“將軍,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侯仁寶雙手揣在袖中,上前幾步,顯得頗為神秘。

蕭弈道:“但說無妨。”

“我若說錯了,請將軍莫怪,此事我是無意中聽到的……有位重臣,言將軍闖了大禍,準確而言,是‘穢亂宮闈’,請將軍小心。”

“穢亂宮闈嗎?”

蕭弈暗忖,自己所犯錯誤分明是讓太后自盡,竟成了穢亂宮闈?王峻如何發現的?

他確實有些驚訝,也沒隱藏神態。

侯仁寶觀察入微,問道:“將軍似乎不知?”

“我確實不知。”

“那,我提醒將軍一二,皇后。”

“皇后?”

“哞——”

一頭老牛發出叫聲。

侯仁寶表情單純,眼神卻豐富,禮貌地一笑,揣著手又躲回了那茅屋里。

“對了,陛下住在里正家里,往前走就是。”

蕭弈往前走,直到看到一個坯土墻的三進小院守備森嚴,一條瘦的只剩骨頭的土狗抬起腿,在守衛腳邊撒了一泡尿。

他亮了牌符,入內,見儻進正坐在個磨盤上啃干糧,不時踢一腳路過的雞。

“咯咯咯!”

“蕭將軍來了,你說,這雞咋不會下蛋哩?”

“它可能是只公雞。”

“俺不傻,當然曉得。”儻進道:“俺是說,把公雞放在母雞堆里,肯定是為了讓母雞下蛋嘛,不想下蛋,那就別放它嘛,放都放了,下蛋就下蛋嘛。”

蕭弈笑笑。

儻進斜眼往屋堂里一瞧,道:“這個里正養雞,既要公雞打鳴,又不讓母雞下蛋,勺叨。”

“嗯,儻兄不僅武藝強、還聰明。”

“嘿嘿,你懂俺。”

“明公呢?”

“里頭。”

蕭弈再往里走,是一個不大的前庭,魏仁浦、王樸等人帶著幕僚忙碌,幾個流鼻涕的小娃擠在炭盆邊取暖,想必是里正家的小孩。

魏仁浦抬頭看來,點頭示意,繼續忙碌,神態平常,與往常無二。

王樸則站起身過來,低聲道:“王峻在里堂處置政事,你撞著他沒好結果,我帶你去見明公。”

“多謝文伯兄。”

“這邊。”

他們卻是穿過側門,出了里正宅。

此時天已黑了,繞過坯土房,到了田邊,遠遠見到一團篝火,走近了,幾個老農正圍坐著說話。

蕭弈初時沒看到郭威,待看到郭守文穿著破襖站在一旁,再一看,才留意到坐在篝火邊、打扮得如老農一般的魁梧身影。

“俺今年收了十五石粟,正稅交了四石,羨余兩石,又要斗余、耗損、稱耗,俺也聽不懂,就瞧官府收稅用的斗比俺的大一圈,一斗按兩斗收哩,可不要命?!”

郭威揣著手,問道:“還能剩一半?”

“哪能哩?!”

老農們顯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一聽就惱了,語氣激動起來。

“老哥哥,他還沒說完哩,你家不得交布帛嘛?也得稱,稱完一會說少了五兩,一會少三兩,得補。”

“牛租還沒算哩,這也是大頭。給的牛瘦得像柴棍,耕不動地,每年交兩石。”

“牛租完了又是牛皮稅,俺就問‘俺家也沒養牛啊?’差人就說‘那也得交一張牛皮,打契丹人不得要皮革嘛’,逼著俺又賣了一石糧,驢毬入的……”

他們說話間,蕭弈默默走了過去。

今夜見了這一幕,他心里莫名踏實了許多,也大概能明白郭威黃旗加身后,為何駐在這小村子里。

老農們見他衣著,紛紛緊張起來,起身,拘謹道:“來了個軍爺。”

“莫怕這小子,乳臭未干。”郭威招手,喚他們都坐下,道:“是俺不爭氣的后輩,會兩下破把式,混在將軍身邊當個牙兵,別拿他當回事。”

蕭弈摘下盔甲,配合著,謙遜靦腆地笑了笑,道:“見過老丈們。”

郭威這才轉向他,一指旁邊空隙處,道:“待著,你襠下的屁事不急著說,俺先和老哥哥們談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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