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盡快手術,拖下去只會更危險,你們家屬趕緊拿主意!”醫生語氣鄭重。
“醫生,我打電話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林雅音用力咬了下唇,讓自己清醒了些,這么大的事她做不了主,得給周世杰打電話。
“抓緊時間,別耽擱!”
醫生去忙其他病人了。
何彩鳳已經安排好了病房,躺在病床上掛水,她還不知道自己即將截肢,和旁邊病床的農村大媽在嘮嗑,言語間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我老公是大學教授,還是主任醫師,每年要帶好多學生,我兒子是大醫院的外科醫生,院長很看重他的,每天要做好幾臺手術呢,我不上班,每天打打麻將逛逛街聽聽戲,家務我肯定不做的,以前是傭人做,現在兒媳婦和保姆做!”
何彩鳳很想秀一秀自己保養得宜的手,但右手打了石膏,只能秀左手,不得不說,她的手確實,和旁邊病床的大媽形成鮮明對比。
大媽的手常年干活,又黑又粗,還有很多開裂,只看手還以為是男人。
“你家請傭人,那就是剝削階級啊,你沒去牛棚改造?”農村大媽一臉憨厚地問。
何彩鳳臉上的得意頓時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她含含糊糊道:“我家是書香世家,可不是剝削階級,你不要胡說!”
“你說你家住洋房請傭人,我還以為是資本家呢,也就是現在,要是擱幾年前,我們村的地主婆天天掃廁所,還被人潑過糞呢,日子過得那叫造孽喲,后來也不知道咋的,掉糞坑淹死了,唉!”
農村大媽繪聲繪色地說起了老家地主婆的悲慘生活,何彩鳳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為她在農村也掃過廁所,也被人潑過糞,要不是兒子和喬安安結婚,她說不定也會和那地主婆一樣的下場。
何彩鳳心沉了沉,沒了顯擺的心情,便沒接大媽的話茬,還撇過頭,表明她不想說話了。
大媽是實在人,看不懂她的暗示,繼續和她嘮嗑,“瞧你這模樣,是先摔了腿再摔了胳膊吧?年輕人傷筋動骨都要養一百天,年紀大了骨頭脆,少說要養上半年,還得子女精心照顧,要不然舊傷沒好又添新傷,就像你這樣的,肯定是你兒子照顧得不上心。”
“我兒子每天都做好幾臺手術,忙得連吃飯時間都沒有,不過我兒子孝順,給我請了保姆。”
何彩鳳黑了臉,窮老太婆憑啥說她兒子。
“保姆畢竟是外人,哪有子女上心,我兒子連他老婆都不放心,撇下養豬場一百多頭豬,陪著我來住院,我讓他回都不回,這孩子打小就犟!”
大媽雖然嘴上埋怨,可臉上堆滿了幸福的笑容。
“媽,醫生說你沒啥大事,明天就能出院,咱回家好好養著,以后可別下地了,你要是閑不住就打打麻將,要不進城陪你閨女去!”
進來了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個子中等,相貌忠厚,但又顯得很精干,他手上拿著幾張單子,剛剛去交住院費了。
“麻將有啥好打的,有那閑工夫我還不如多干點活呢,城里我也不去住,我又不是沒兒子,干啥去女婿家討人嫌,行了,我以后不下地了,你給我弄點手工活回來,我在家慢慢干,還能掙點菜錢呢!”
大媽一看就是當家做主的人,在兒子面前說話中氣十足。
“手工活也行,不過你別拼命干,家里現在用不著你掙錢養家,你就當活動身體了。”
兒子也很孝順,知道他媽閑不住,同意拿手工活回家干,還坐在病床邊陪大媽聊天解悶,大媽要上廁所,兒子也要跟著。
“你跟著干啥,我自己上!”
大媽難為情,讓兒子出去。
“你是我媽,我伺候你天經地義,有啥好難為情的!”
兒子不肯出去,大媽摔折了腿,他不放心。
何彩鳳聽到母子倆的談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兒子雖然是大醫院的醫生,可現在她卻羨慕這個農村老太婆的養豬倌兒子。
不過她很快就安慰好自己了,她可是住洋房的,一輩子是享福命,這農村老太婆是一輩子的勞碌命,應該是這農村老太婆羨慕她才對。
大媽從衛生間出來,何彩鳳假裝睡了,不想面對這對母子,看得她眼睛難受。
“媽,我去打飯。”
到飯點了,兒子出去買飯。
“別去飯店啊,死貴,食堂便宜還好吃。”大媽說道。
“知道了!”
兒子答應得很好,但他實際上都去飯店買的飯,多花點錢能讓他媽吃得更好,多貴都值。
何彩鳳也餓了,但林雅音也不知道去哪了,現在都不見人影,隔壁病床的兒子都買飯回來了,這賤人都沒露面。
“媽你喝這雞湯,挺香!”
隔壁的雞湯香味飄了過來,勾得何彩鳳更餓了,肚子骨碌地叫了起來。
“我兒子打的飯多,要不勻你一點?”
大媽雖然不喜歡何彩鳳,但見她一個人也怪造孽的,便問了句。
“不用,我不吃食堂的飯。”
何彩鳳高傲地抬起下巴,拒絕了,她才不要吃這么廉價的飯菜。
“行,那你餓著吧!”
大媽不管她了,死要面子活受罪,餓死活該!
喬安安和護士打聽,找到了病房,是兩人間,何彩鳳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看起來有點可憐,旁邊病床的大媽氣色卻很不錯,和陪床的男人有說有笑的,看著像是母子倆。
“安安你來了?是不是給我送吃的?”
何彩鳳快餓死了,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差點掉眼淚。
“林雅音和周世杰人呢?”
喬安安將保溫桶放在床頭柜上。
“世杰去上班了,那小賤人不知道死哪去了,你把她辭了,工資也別給,一天天啥活都不干,還害我摔跤,沒讓她賠錢都是好的!”
一提起林雅音,何彩鳳就咬牙切齒。
“她可是你侄女,你舍得?”喬安安嘲諷了句,將保溫桶里的黑魚湯倒了出來,何彩鳳被魚湯香味勾得口水直流,腦子反應也慢了,脫口道:“她才不是我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