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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依舊是在御書房。
長公主無需通傳,自行進殿。
立在皇帝身后的奚良低聲提醒:“陛下,長公主殿下到了。”
皇帝自案后抬眸。
想了想,擱下朱筆,起身。
他指向桌案一角擱置的一疊紙張,示意奚良:“拿過來。”
然后,示意長公主落座。
兄妹兩人隨便找了兩張相連的椅子坐下,很快有宮人奉上熱茶。
皇帝細細觀察了長公主的氣色,眸中染上幾分笑意:“看來朕派去你府上探病的人不曾陽奉陰違,瞧著你氣色好些,朕也就放心了。”
說著,他將奚良捧來的那疊紙張接過,從里面選出兩篇,遞給長公主:“你先看看這個。”
長公主接過。
其中一篇,是春闈其中一場的答卷,另一篇,則是昨日殿試所寫的策論。
兩篇——
都是凌木南的卷子。
長公主一邊瀏覽,一邊隨口問道:“大哥怎知我會為此前來?”
皇帝端起茶盞喝茶:“自家兄妹,朕對你還算有幾分了解。瞧著宣寧侯府那姑娘是合了你眼緣的,以你的性子,不知道也就罷了,否則怎可不問?”
他們兄妹,私下相處相對隨意。
長公主不語,專心閱覽兩份考卷。
表情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逐漸專注。
足足半個時辰,她方才自考卷上抬眸,眉頭微蹙:“之前見這個小子在兒女私情上那般糊涂,我還當他是個腦袋空空的草包紈绔,這兩篇文章……寫得的確不錯。辭藻不算華麗,卻言之有物。”
她將殿試的文章挑出來,指尖點著其中一處:“這個設置一個專門的機構,并且派欽差不定期抽查考校地方政務的法子就頗有可取之處。”
“朝廷官員的政績,每三年一考核,對真正勤勤懇懇做實事的官員而言,三年時間不長,可能有些大的攤子還來不及完全鋪開,但若是對于某些結黨營私,中飽私囊之輩……”
“三年時間,卻足夠他們在地方上扎根,為禍一方了。”
若是設置一個專門的機構,負責監督,并且受理地方越級檢舉,再不定時派欽差抽查,就等于隨時在官員頭頂懸一柄鋼刀,省得有些人會覺得天高皇帝遠,肆無忌憚的在地方上為所欲為。
之前宜州城的談顯和這次建州城揪出的梁瞰,都是前車之鑒。
仗著不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就以為在地方上能夠一手遮天,什么惡事都敢干。
皇帝則是抽過另一份春闈時的考卷:“這里有關防災和賑災的相關建議,也都是自細微處入手,一步步推進。”
“既不是華而不實的空想,也沒有好大喜功的吹噓,可見他是真有詳細了解過民生現狀的。”
“從文章看做人,朕倒覺得這小子能是個踏實辦事的。”
因為虞瑾退婚事件的影響,皇帝對凌木南的印象不好,當時拿到凌木南考卷時,甚至都要懷疑是出了春闈舞弊事件了。
所以,昨日殿試,他還重點關照,臨時加題,問了凌木南幾個問題。
對方表現得不驕不躁,游刃有余。
即使給出的回答并非最優解,但確實能看出他從容不迫、認真對待的態度。
再想想凌致遠的為人,皇帝也就釋然——
凌家前面兩代人的家風,很是可圈可點。
這個凌木南,大概就是少年義氣,思想不甚成熟時在兒女私情上犯了渾。
長公主抿抿唇,對皇帝的判斷無從反駁。
凌木南這兩篇文章,確實寫得好,她也不能昧著良心說不行。
最后,她實話實說:“虞家那姑娘后日成婚,這個節骨眼上,你點了凌家小子的三鼎甲之位,這不是又將他們往流言蜚語的風口浪尖上推?”
“人家姑娘,一生只成這一次婚,豈不給她添堵?”
“沒的膈應人!”
她是女子,自認為更了解身為女子的心思。
虞瑾對凌木南這個前未婚夫,許是沒多少在意,可是大喜的日子,卻到處都聽人在私下議論她前面退婚的事……
晦氣死了!
皇帝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一時喜形于色,他語重心長拍拍長公主肩膀:“阿灼啊,論起看人的眼光,你還是不如兄長我的。”
“你雖是欣賞虞家那個丫頭,卻到底還是小瞧了她的眼界與心胸。”
“那個丫頭,性格強勢,臨危不亂,這樣的人又往往愛憎分明,睚眥必報。”
“她若真是恨極了凌家小子負心,當初退婚之后,早想法子整治報復回去了。”
“事后她沒再多做什么,并且虞、凌兩家也沒有因此斷交……”
“足見啊,她早就將舊人舊事徹底放下了。”
所以,凌木南的風光和崛起,壓根就影響不到她成婚的心情。
于一般女子而言,退婚之恥,確實足夠成為一生之中縈繞不去的夢魘。
但虞瑾這姑娘,她人生的格局,明顯不只拘泥于一樁婚事上。
當初退婚,她鬧過了也恨過了,那件舊事就很快徹底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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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在往前走,區區一個前未婚夫而已,都不配叫她回頭看。
長公主微怔,隨后陷入沉思。
再想到虞瑾以往行事的種種,她失笑:“似乎,還是本宮狹隘,小瞧她了。”
“罷了,隨他們去吧,但是臣妹有言在先……”
“凌家小子犯錯在前,回頭虞家丫頭若當真氣不過,要與他為難……”
“朝堂之上,皇兄你的立場定要有所偏頗才行。”
皇帝:……
叫他在朝堂之上,以權謀私拉偏架?
也就他這親妹妹敢跟他提這么放肆無禮的要求了。
皇帝緘默不語,打著哈哈:“奚良,去偏殿取棋盤過來。”
長公主自知無理取鬧,雖然皇帝對外向來公正,無法當面拍胸脯許諾她什么,但她既然提了,回頭雙方若真掐起來,皇帝必定要給她幾分薄面……
呃,適當幫著給凌木南穿穿小鞋。
既然進了宮,長公主索性多留了一陣。
和皇帝對弈一局,又用過午膳,方才離宮。
永平侯府,好一番忙碌過后,送走報喜的官吏,關上大門,府內氣氛也依舊喜慶熱鬧。
凌致遠隨馮氏回到后院,全程喜形于色。
誰懂啊,他那個叫他丟了大臉,本以為要砸手里的兒子,突然就一鳴驚人,又叫他揚眉吐氣了……
得意加倍,歡喜也加倍!
馮氏凈手之后走過來,見他唇角翹得老高,沒好氣道:“至于嘛?不過是祖宗庇佑,多了幾分運氣罷了。”
“對對對!夫人說的是,多虧祖宗保佑,我這就去祠堂上香,向列祖列宗通稟此等喜訊。”凌致遠一拍大腿,又火燒屁股似的跑了。
馮氏已經多年不見他這般莽撞模樣,瞧著他背影,不禁失笑。
凌致遠去前院叫上兒子,同去祖宗祠堂上的香,并且將喜報恭恭敬敬供奉在香案上。
“當初父親命我們改走文臣的路子,我還一直忐忑,現在看來是冥冥之中多有注定,他老人家有先見之明啊。”
下午無事,父子倆一同又回了馮氏處,凌致遠嘮嘮叨叨沒個完。
馮氏在看賬本。
凌致遠湊過去與她商量:“夫人,此番咱們府里應該設宴慶賀一下,你看這登科宴怎么安排?”
如果是尋常情況,可以趁熱打鐵選在明日,只邀請一些親友和凌木南的師友即可。
但他家前面整整一年,都因為凌木南鬧出的丑事抬不起頭。
此次,必須借機大半宴席,將過往一年的不如意徹底蓋過去。
馮氏看了坐在不遠處喝茶的凌木南一眼:“過幾日吧,我要安排席面還要寫請帖,帖子起碼提前幾日送去,才好叫客人協調時間赴宴。宮中近期應該也要設瓊林宴,索性就等瓊林宴之后。”
馮氏打理后宅素來周到,凌致遠頻頻點頭,并不操心。
他又坐回凌木南身邊,與他聊起正事:“關于后續謀差事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咱家在這京中多少還有些人脈,為父替你疏通走動一二。”
凌木南垂眸盯著杯中茶湯,不假思索道:“我想外放。”
凌致遠和馮氏都是一愣。
他們這樣的家世,配合上凌木南春闈的好成績,其實留在京城,就能謀到不錯的差事。
凌木南抬眸,眸色平靜,神情認真:“父親,我想腳踏實地出去歷練一番。”
“雖然以咱們侯府的地位和您的人脈,我在京中也能謀到好差事且不愁升遷。”
“但人這一生,總要走出安逸的環境,方能開闊眼界,有所作為的。”
“以前我虛度光陰,不知所謂……”
“不想余生也渾渾噩噩的混日子,還請父親母親成全。”
凌致遠沉默著,暗中觀察他,有點懷疑他是不是為著避開虞瑾?
馮氏那邊,只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然后,凌致遠試探:“你自己對未來有了明確規劃,我與你母親也甚感寬慰。”
他仔細斟酌措辭:“只是放外任,一去至少都是三年起步,你這年歲不小……”
“正好趁著高中這股東風,相看相看,完婚了再走?”
“屆時帶著新婦一起,我們也更放心些?”
馮氏聞言,也忍不住側目看向凌木南。
凌木南眉眼低垂,看不清具體表情。
就在凌致遠逐漸緊張,要屏住呼吸時,他抬起視線,輕輕點頭:“好!”
一更。
凌致遠:否極泰來,這逆子家庭事業雙豐收,老懷安慰!
虞二叔:老弟啊,你這就天真了不是?孩子靜悄悄,必定要作妖,我今天就把話放……
凌致遠:滾!
大家可能不愛看渣男,但是今天加更,渣男這章就當贈送的,這樣容忍度是不是會高一點?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