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又到了宦官最喜歡的環節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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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又到了宦官最喜歡的環節


更新時間:2025年10月09日  作者:吾誰與歸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吾誰與歸 | 朕真的不務正業 


歷史從來不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勝利者也從來不能肆無忌憚的否認失敗者,至少大明如此。

比如金國亡國之君,完顏守緒和完顏承麟,二人在一個時辰內,相繼國君死社稷,史書也給了三個字的評價:無愧焉。

到現在阿克巴,都希望蒙兀兒國死的時候,最起碼能體面點。

大宋的筆桿子們,也從沒有羞辱過這兩個敵國的君王,相反,被俘虜還賴活著的宋徽宗、宋欽宗,被狠狠的罵了數百年,一對比,宋徽宗和宋欽宗就更顯得丑陋了。

歷史是一個十分純潔的小姑娘,只要你愿意給她一個態度,她就真的會喜歡你。

比如項羽,項羽在爭霸天下中落敗了,但從漢初至今,也沒幾個人罵項羽,都覺得楚霸王輸在了大勢上,分封制顯然不符合歷史大勢,而不是項羽本人有什么缺漏。

王國光的身后名,非常非常重要,涉及到了大明財稅制度、度數旁通、大明科舉加入算學、丁亥學制等等。

科舉加入算學、丁亥學制營造的大學堂、五大造船廠、各級官廠甚至包括格物院,幾乎都是在度數旁通這一導向上長出來的,這些成就和度數旁通,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朱翊鈞必須要力保王國光的身后名,不被破壞。

本來朱翊鈞以為王家屏來到皇極門,是要阻攔他這個皇帝施加暴行,但王家屏拿出駕貼的那一刻,誤會解除了。

王家屏是來補全手續的。

“免禮免禮。”朱翊鈞讓李佑恭拿來了駕貼,仔細看了看,才笑著說道:“王愛卿果然是忠君體國之輩,朕也是氣糊涂了,忘記了駕貼這事兒了。”

皇帝可以忘,王家屏這個刑部尚書可不能忘。

“陛下,這個事兒,沒完。”王家屏提醒陛下注意駕帖內容,這個案子有蹊蹺。

具體而言,這一波王國光死后的攻訐,不是平白無故起的波瀾,而是背后有人在聯袂勾結,才有了如此聲浪。

其背后折射出的矛盾,自然是天變減田賦后,各地衙門日益虧空的問題。

但凡是在衙門里干兩天,就知道,對衙門而言,節流是不可能節流的,只能想方設法的開源,但陛下又不讓對百姓開源,只要有民亂,真的會被殺頭。

這個時候,地方衙門,想撈點銀子,自然會想方設法的繞過監管,讓銀子不知去向,鼎建大工可以停一停,但往自己口袋里裝錢,不能停。

反正最終虧的是公家的錢,揣進了自己的腰包,至于府庫虧空,恢復祖宗成法,把王國光的新政廢了,把朝廷的監察廢了,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來查,都查不出個所以然。

“明白了,先打了這批再說。”朱翊鈞自然注意到了駕貼里的內容,情況比較復雜,先把廷杖打下去,再仔細糾察背后的事兒。

王家屏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出來,他其實多少猜出這背后究竟是何人了。

陛下的動作太快,再給他七天,不,再給他三天,他就能把背后的人揪出來!

有些事,不能讓陛下親力親為的做,陛下的廷杖打的是科道言官的小臣,同樣是在打大臣的臉,這哪里是在打小臣的屁股,分明是在打大臣的臉。

什么事情都要陛下親力親為,那要他們這些大臣有什么用?

按照正常流程,這些奏疏觸怒了陛下,申時行出面端水,高啟愚出面點破他們的目的,王家屏這個刑部尚書兼文華殿大學士揪出幕后鼓噪之人。

這樣一套流程走下來,起碼也要十多天的時間,夠大臣們做事了。

但陛下不按規矩出牌,這就打了大臣們個措手不及,同樣,也代表著陛下真的生氣了,從不違背流程,從不因言降罪的陛下,選擇了違背流程、因言降罪的雷霆手段。

其實不怪陛下如此的憤怒,王國光,除了反出晉黨之外,從德行到政令,幾乎沒有任何值得質疑的地方,遭到了如此詆毀,連禮部擬定的謚號,這幫科道言官也不贊同。

陛下如此反應,實在是情理之中。

“給朕打!”朱翊鈞一揮手,示意趙夢佑打。

兩名緹騎手中殺威棒叉住了商尚忠的腦袋,不讓他亂動,一名緹騎檢查了商尚忠的腚,確定沒有墊東西,狠狠的打了下去。

這一棍子下去,幾乎沒有什么響聲,但是商尚忠的臉色立刻漲紅,他的嘴里塞著他自己的襪子,想喊也喊不出來,只能用力的咬著。

緹騎打廷杖是一個很講技術的活兒,若是為了哄陛下開心,那就是不塞襪子,打的很響,配合慘叫聲,讓陛下消消氣。

若是真的要執行廷杖,就是塞著襪子,打的幾乎沒什么動靜,但一定會打到實處。

即便如此,緹騎其實也就用了三分力,陛下旨意說了,要送到遼東墾荒種地,打死了誰去種地?

可就是這三分力,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大夫能受得了的。

之所以要打到實處,是因為商尚忠誣告王國光庇親行私,仗著自己大臣的身份,升了同知衛重鑒為運同,通判楊枝為評事,這二位都是王國光的親眷。

朱翊鈞很確定是誣告,因為李佑恭查過了,這兩個人都是考成法正常升轉。

考成法的底賬都留在宮里,是不是庇親行私,只要翻翻賬目就看見了,甚至這兩個人的升轉,因為王國光大臣的身份,考評更加嚴苛。

第二個被打的則是禮部主客司郎中張世則,張世則誣告王國光鬻官黷貨、贓私狼藉,在家中接見了賄賈名儒,私德有虧,不能給謚文定,這也是誣告。

京城有一大堆的政治掮客,假以賄賈名儒的名頭,在各家活動游說。

這些掮客在京師活動的事兒,大家都心里門清兒,就這幫下九流的掮客,還想登大臣的門?他們連五品以上的官員都見不到一個。

朱翊鈞專門讓緹騎了解了張世則所稱的鬻官黷貨、贓私狼藉之事,王國光在萬歷二十年七月,的確見了一名晉商,但這名晉商來自陽城,而且是他們王家的本家。

給朝廷當官,連老家人親人都不讓見了?這哪有這種道理?

剩下的這四十一名科道言官、臣工,奏疏幾乎都是一樣的,搬動是非、顛倒黑白的誣告,朱翊鈞不打,這大明朝堂,日后誣告成風,再想糾正,難如登天。

就像開海二十年,產生了巨大的政治慣性,誣告成了,日后人人誣告,這種慣性,連皇帝想要糾正都非常的困難。

萬歷維新百般辛苦,才有了今日局面,朱翊鈞豈能讓這幾個搖唇鼓舌之輩,輕易破壞?

皇極門門前,沒有慘叫聲,四十三名官員被打的皮開肉綻,緹騎架著這些家伙,挨個在陛下面前驗看后,才帶回了北鎮撫司衙門。

隨行的大醫官開始給他們上藥,陛下不讓他們死,讓他們去遼東墾荒,他們想死都沒門。

大醫官不管政治風波,他們只管治病救人。

朱翊鈞打完了科道言官,才起駕回到了通和宮,也沒讓王家屏離開,而是詢問了他調查的結果。

“你這都是從哪里聽到的消息?連擅長捕風捉影的緹騎衙門,都沒有抓到這些消息的尾巴。”朱翊鈞翻看了王家屏的奏疏,有些驚訝的問道。

王家屏笑著說道:“文成公的公子教我的。”

“王謙?”朱翊鈞眉頭一皺。

“正是王公子。”王家屏解釋道:“王巡撫之前在京師的時候,不是編寫了四期的《清流名儒風流韻事》嗎?他有三姑六婆這條線上的人,而且還不少,王巡撫離京的時候,把這些都給了臣。”

“原來如此。”朱翊鈞這才了然的點了點頭。

三姑六婆在情報上,確實有些緹騎所沒有的優勢,這一點,趙夢佑也承認。

有的時候辦案,的確需要用到這些三教九流的人物,而且非常好用。

這四十三名科道言官、臣工其中的多數,都具備了一個特征,蓄養外室,而且他們的外室住的很近,王家屏從這一點切入,了解了這些人最近的異動。

自從王國光大漸的消息傳出后,這些人就頻繁的出現在外室的家里,而且來往極其密切。

“那這件事就交給王愛卿如何?”朱翊鈞想了想,還是給了大臣一個面子。

本來他想讓緹騎去辦的,但總是讓緹騎去辦,大臣們就會逐漸失去作用,臣子沒用,皇帝不用,臣子的權勢就會自然而然的流逝。

“臣遵旨。”王家屏松了口氣,俯首領命,總算是把這事兒,從陛下親力親為,轉換到了正常流程的大臣去辦,哪有一出事,就讓皇帝沖鋒陷陣的?

王家屏僅僅用了七天的時間,就把這背后居中聯袂勾結的人找了出來,呈送了御前,和沈鯉、郭正域并稱萬歷三大賢、歷代二十四儒之一的山西巡撫兼副都御史呂坤。

他在京師養的三名掮客,是這次勾結四十三名官員,攻訐王國光的主要操刀手。

“讓緹騎去大同府,把呂坤拿了。”朱翊鈞下了朱批,事實清楚、證據確鑿,這家伙,確實有點東西,人在大同府,就把事情給辦了。

在原來的歷史線里,萬歷年間國本之爭,有兩次妖書案,都和這個呂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呂坤采輯歷代賢婦烈女的事跡,寫成了《閨范圖說》,宮里的太監出宮辦事,正好買了一本回宮。

正好這本《閨范圖說》就被當時謀求皇后位、給自己兒子謀求皇位的鄭貴妃給看見了。

鄭貴妃增補了十二人,把自己加了進去,讓自己的伯父重新刻錄售賣《閨范圖說》,為自己造勢,為自己的兒子、后來的福王朱常洵造勢。

一切的一切都正正好,就像高拱的《病榻遺言》一樣,正好在張居正死后出現,正好被宮里的太監帶到了宮里,正好被猶豫不決的萬歷皇帝瞧見,正正好,當時朝中的大臣,正在攻訐死去的張居正。

妖書案,就是典型的風力輿論裹挾朝廷政令的不二手段。

朱翊鈞對這套門清兒,這呂坤顯然是此道高手。

只不過因為皇帝的反應速度有點太快了,朝中剛剛開始攻訐,風力輿論剛剛掀起,就被皇恩碎地拳給錘的粉碎。

連妖書都還沒有投放,事情就在眨眼間變換了形勢。

朝臣們連去皇極門搭救的勇氣都沒有,只有一個王家屏跑去了皇極門,給陛下補了手續,防止引發爭議。

“這妖書的手段,勁兒不夠大,就想靠著這手跟朕斗,是不是太小瞧了朕?”朱翊鈞手里拿著一本小冊子,這就是鐵證之一。

三個掮客,剛剛印好還沒散出去的小帖子,上面寫的都是關于王國光似是而非的故事。

這些故事大部分都是奔著下三路去的,這些狗一樣的賤儒,污蔑人,最喜歡奔著下三路去。

賤儒整天盯著褲襠里那點事兒,就理所當然的覺得,大丈夫也都只有褲襠里那點事兒。

光看這小冊子,還以為王國光是國之佞臣,聚斂興利、曲意媚上、一味迎合圣意、私生活不檢點、生活作風敗壞、賣官鬻爵,只手遮天的大奸臣是也。

曲意媚上,一味迎合圣意?

狗屁!

王國光在朝中的時候,可沒少因為銀子跟朱翊鈞拍桌子,有的時候,皇帝一意孤行,王國光還拿致仕威脅他這個皇帝。

朱翊鈞能接受這種威脅?當即收回了成命。

“若是怠政的話,妖書這手段可厲害的很,這不是碰上了陛下,雷厲風行,這小人可不就沒有可乘之機了嗎?”李佑恭倒是對這件事有話要說,不是妖書這手段不厲害。

風力輿論這東西是需要慢慢發酵的,只要皇帝怠政,再加上朝廷固有的僵化,一旦風力輿論發酵起來,朝局很容易被這種風力輿論給裹挾。

但現在,陛下勤政如此,這種手段,就顯得有點不堪一擊了,不是手段不厲害,是陛下反應速度太快了,連內閣大臣們都沒反應過來,陛下連廷杖都打完了。

這三個掮客,看著印好的小冊子是發也不是,不發也不是,最后還是被抓了。

這個案子,在京師掀起了滔天巨浪,尤其是坊間的討論十分的熱切,這種反攻倒算的情景,倒是很常見的,嚴嵩、徐階、高拱、王崇古,在京師生活幾十年的人,對這些事兒,見多了,也就習慣了。

就這些個動靜,鬧得都沒有匠人下山的動靜大,匠人下山的時候,京營巋然不動,幾乎所有人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這一切都是陛下為了保護王崇古授意的。

這個案子之所以鬧出了這么大的風波,是因為隨著調查的深入,案情的逐步公開,京師百姓在吃瓜的同時,發覺了這些人的一些共同特征。

商尚忠、張世則、呂坤等人全都是進士,在養外室之前,雖然稱不上清正廉潔,但都不是貪得無厭之輩,做事都很有分寸,一般不會觸發反腐司五萬銀的反腐線。

五萬銀真的很多了,將近十分之一個先帝皇陵了,買豬肉一輩子都吃不完。

但他們養了外室后,權力、金錢、貪欲對他們的異化,就變得迅速了起來。

可是,他們拼上被反腐司稽查、被陛下責問、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可怕代價,貪來的銀子,給了外室,可這些外室,玩的可謂是五花八門。

比如商尚忠的外室,花名清絮兒,跟著商尚忠后,改名穆如清,還是商尚忠從詩經‘吉甫作誦,穆如清風’取得名字。

但緹騎調查深入發現,這個外室給商尚忠生的三個兒子,大概率都不是商尚忠的,而是這個穆如清養的幾個面首的孩子。

這個穆如清養了足足七個小白臉,而且都是各個戲班子里的頭牌,各種查抄出來增加氣氛的玩意兒,比北鎮撫司的刑具都多。

萬歷二十二年二月十三日,朱翊鈞再次來到了北鎮撫司,身邊除了近侍之外,還跟著王家屏,王家屏是這次案子的主辦人。

“真的假的?這呂坤怎么說也是寧陵呂氏的大戶人家,連這點防備都沒有嗎?”朱翊鈞一邊走,一邊對著王家屏說道。

王家屏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這事兒,臣第一次聽說,也覺得驚訝,當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朱翊鈞滿是唏噓的說道:“那呂坤貪這十二萬兩銀子,豈不是都打了水漂?”

“他要是貪了銀子,自己享受了,花天酒地,現在被朕給抓了,愿賭服輸,對吧,輸就輸了,反正瀟灑了。”

“可他為了不被朝廷追查,為了升轉維護自己清譽,謹小慎微,銀子都給了外室,結果外室居然如此欺辱他?兩個外室,四個孩子,居然沒有一個是他的?”

王家屏趕忙說道:“陛下,不是這樣的,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孩子,因為這倆外室,也不知道孩子爹是誰。”

趙夢佑和李佑恭互相看了一眼,這個瓜,他們也吃完了,大概而言,就是鏈接的人太多,孩子爹具體是誰,倆外室都講不清楚。

朱翊鈞終于抵達了北鎮撫司的白虎堂,讓趙夢佑把呂坤提到了面前。

“呂坤,朕來問你。”朱翊鈞翻動著案卷,面色嚴肅的問道:“你辦了一個呂坤莊園對吧。”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呂坤跪在地上,卻不肯俯首帖耳,而是硬挺著上身,大聲的說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就是我干的!”

朱翊鈞一點都沒不在意呂坤的忤逆,繼續問道:“這個呂坤莊園,是你給你那兩個外室辦的,陳玉瑤、趙欽欽,因為田契上寫的她們的名字,還有她們四個兒子的名字。”

“是。”呂坤也察覺到了一點異常,有些猶疑的說道:“陛下為何追著此事不放?”

“你以貪墨來的銀兩,購置土地并借鑒范仲淹義田制,設立呂坤莊園,這莊園在你老家有,在海外也有,總計田畝兩萬四千畝。”

朱翊鈞先和呂坤確定了下田畝的規模后,不確定的問道:“你創辦這個莊園的目的,就是為了繞開宗老們,把家產傳給這些外室和外室子?”

“回陛下,是。”呂坤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何追問這些,但他心中已經升起了不妙的感覺。

出身大家族就這一點不好,自己想把產業留給誰,族內的宗老可不答應,為了補償外室和外室子,呂坤只好弄出了這個義田、義莊,弄出了呂坤莊園,省的宗老們干預了。

“這個事兒,咱也不方便開口,勞煩李大伴和張大伴了。”朱翊鈞作為皇帝,有些話,說出來都跌份,只好讓太監上了。

張宏和李佑恭互相看了一眼,又到了宦官最喜歡的環節,羞辱文官。

兩個小黃門抬了一張桌子上來,李佑恭站在了桌子后,這是要做捧哏,張宏站在了桌子外,這是要做逗哏。

“承圣命,今天咱們倆兒,就來掰扯掰扯,這老呂家里那點破事兒,小李呀,你切記不可外傳。”

“張老這話說的,您老人家還不知道咱家?咱家嘴最嚴了!怎么個事兒?”

“嗐!卻說這老呂夜會外室陳玉瑤,這陳玉瑤出身娼門,哄人開心的手段,哪里是家里的黃臉婆可比的?”

“那是。”

“這一夜,可謂是一擁偎人顫,再抱百煉鋼亦軟,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可這老呂終究是官面上的人物,過不得夜,匆匆離去,您猜怎么著?”

“怎么著?”

“誰曾想,這老呂前腳剛走,后腳,就從這床榻下,鉆出一個人來!此人劍眉皓目,端是一副好模樣,此人正是那四喜班的頭牌宋永勝是也。”

“嚯!這呂老爺前腳剛走,他就鉆出來了,他待如何?”

“只見這宋永勝手一引,將這陳玉瑤抱在了懷里,手掌輕拍,低聲呢喃說,苦了娘子,還要和這等老倌逢場作戲!”

“不錯,哄人的手段,確實了得!”

“只見這陳玉瑤小娘子,往這宋永勝的懷里一鉆,泫然泣下,如泣如訴哭訴著:和呂老倌幾年,還不如和宋郎一夜快活!”

“真的好生不要臉!”

張宏和李佑恭講了這么一段,看向了呂坤。

呂坤目瞪口呆,瞠目結舌,他可不覺得皇帝閑的沒事干,跑來消遣他玩來了,他沒什么好玩的,而且陛下日理萬機,哪有那么多的閑工夫?

顯然,這全都是真的!

“宋郎到底是年少力強,這如泣如訴很快就變成了如鶯如燕,好一頓快活之后,宋郎抓著陳玉瑤的頭發,不停的逼問,我與那老呂頭也算是同道中人了,孰強?”張宏一拍驚堂木,繼續說道。

“這還用說,一定是宋永勝啊,看看這名字。”

“只見這陳玉瑤哭著說,宋郎放我一馬,自然是宋郎更強,你沒覺得廉兒越來越像你了?他枯樹一根,他的種兒還能不能生根發芽還兩說!”

“還有這等故事?”李佑恭訝異的說道:“難不成?”

“嘿!還真是,原來這老呂的外室子呂成廉,居然不是這老呂的兒!這老呂拼上了被宗族責怪、被反腐司稽查、被陛下問責,擔上了天大的干系,弄來的銀子,都給這戲班小白臉,養了兒!”

“好家伙!”

張宏和李佑恭講到這里,就不講了,他們示意兩個小黃門搬下去了桌子,因為呂坤已經氣暈過去了。

朱翊鈞大手一揮說道:“好活兒,看賞!”

“謝陛下!”張宏和李佑恭對賞錢倒不是很在意,主要是滿足了羞辱文官的情緒價值,有這機會,沒錢他們也愿意干!

呂坤被氣暈了,是他自己給自己找的臺階,繼續講下去,恐怕他真的會被氣死,他只好裝暈,躲過這次的羞辱,一盆冷水,潑到了呂坤的臉上,呂坤立刻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士可殺不可辱!陛下要殺就殺,何必如此羞辱于罪臣!”呂坤強行爭辯,矢口否認,但是他的眼神,可不像他的語氣那么生硬,眼神里滿是求饒,希望陛下放過他。

顯然相比較水性楊花的外室,陛下更加可信。

朱翊鈞拍了拍手,緹騎們帶了四個人犯上來,陳玉瑤、宋永勝、呂成恭和呂成廉。

四個人犯一帶上來,不用旁人多說,這呂坤自己就看出問題來了。

小兒子呂成廉和這個宋永勝,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眉眼、嘴角、鼻梁,甚至連手臂上胎記都如出一轍。

“你也看出來了,這倆兒,根本不是你的種。”朱翊鈞坐在太師椅上,兩只手在膝蓋上拍了拍,才說道:“朕哪有功夫逗你的悶子玩兒?不是真的,朕就為了羞辱你不成?”

“朕就是好奇,你貪的銀子,你做的這些,圖個什么?就為了圖陳玉瑤和這宋郎,逍遙快活,為了他倆的兒子,連圣意都敢忤逆頂撞?”

呂坤靠在椅背上,一言不發,此刻他已經萬念俱灰。

“悔嗎?”朱翊鈞站了起來,詢問呂坤。

呂坤用力的吐了口濁氣,回答了圣上的問話:“悔,萬悔莫及。”

“晚咯。”朱翊鈞笑了笑,轉身離開。

一說力工,好像罵的是窮民苦力,這呂坤忙活了這么多年,又有何分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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