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海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本官只是奉命行事。至于他們……”
他略一沉吟,壓低聲音:“管家,本官念在你多年為仆的份上,提醒你一句。魏大寶犯的是誅九族的大罪,若不想被連坐,還是趁早想辦法吧。”
管家渾身一震,眼中閃過絕望與希望交織的復雜神色。
后院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是有護院試圖翻墻逃跑,被守在外面的士兵抓了個正著。
駱海冷哼一聲:“看不清形勢。不知死活的東西!全部押回縣衙大牢!”
趙樽和韓蕾此時已經大致摸清了魏府的布局。
韓蕾假意搜查到駱海身邊,低聲道:“大人,東側廂房有古怪,但現在不便細查。”
駱海微微點頭:“知道了。你們先回去,本官隨后就到。”
整整兩個時辰后,魏府被徹底搬空。駱海命人貼上封條,在眾目睽睽之下高聲宣布:“即日起,魏府一切產業收歸官府,任何人不得擅入,違者以同謀論處!”
回縣衙的路上,趙樽和韓蕾故意落在隊伍最后。
等魏府的下人全部被府衙的人帶走后,趙樽和韓蕾這才返回去查抄那間密室。
密室被打開,里面并不大,不過幾十平米,但推開厚重的木門那一刻,撲面而來的金光銀輝幾乎晃花了人眼。
趙樽手中的火把將密室照得通明,只見一箱箱金元寶整齊碼放,銀錠子壘得如同小山,各色珠寶首飾在檀木箱中流光溢彩。
翡翠鐲子與珍珠項鏈從堆到房頂的箱子里滿溢出來,在火光映照下流轉著令人目眩的光暈。
而剛才查抄出去的那些財物,跟這里的比起來不過是冰山一角。
“媽媽呀!這是寶藏嗎?”
韓蕾不自覺地往前邁了半步,鞋尖踢到一枚滾落的金錠,清脆的撞擊聲在密室里回蕩。
她彎腰拾起,沉甸甸的觸感讓掌心一沉,“魏大寶這些年,怕是把半個蒼州的民脂民膏都搜刮來了吧?”
趙樽蹙眉道:“世家的底蘊不容小覷,魏大寶還只是魏家的一個分支而已,說整個魏家富可敵國也不為過。”
韓蕾咯咯一笑:“那我們這樣,算不算是在打土豪?”
“哼!機會難得,能打當然要打啊!”趙樽冷笑一聲,玄色衣袍在金銀堆前更顯肅殺。
他拿起對講機開始呼叫:“正飛,多帶幾輛馬車過來魏大寶家。”他頓了頓又補充,“要車板厚實的。”
韓蕾和趙樽坐在密室地上休息等待,不多時,院子里就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
肖正飛帶著二十名親衛小跑進來,當他們看到密室里的景象時,也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個年輕親衛大張著嘴,手中的火把“啪嗒”掉在地上,被肖正飛瞪了一眼才慌忙撿起。
“都愣著做什么?”趙樽屈指敲了敲裝滿珠寶首飾的漆木箱,“送回縣令府后,記得金銀裝箱時每箱夾層撒香灰防潮,珠寶用絨布隔開。”
眾人這才回神,有條不紊地開始往外搬運。
韓蕾注意到有個瘦小親衛搬銀錠時手臂發抖,連忙走過去幫他托住箱底:“大家當心些,這些箱子怕是足有百斤重。”
那親衛漲紅著臉,結結巴巴道:“多、多謝王妃。”
待最后一箱財物被抬出密室,月光已斜斜照進庭院。趙樽接過肖正飛遞來的絹布擦手,忽然聽見韓蕾“咦”了一聲。
她正站在西廂房前,指尖拂過雕花窗欞:“你看這些屋子,采光倒是通透,前后都有廊道……”
趙樽大步走過來,笑問道:“你想要這宅子?”
“不是我要。”韓蕾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我只是覺得這么好的宅子適合用來開個大型醫館,收費便宜。遇到那些貧困人家,甚至可以免費為他們醫治的那種。”
趙樽環視周圍,點頭道:“你這個主意不錯。有了這家醫館,蒼州的百姓有個頭疼腦熱的就不成問題了。再加上咱們有了魏大寶的那些財物,足夠經營醫館了。”
“不止是醫館。”韓蕾眼睛亮晶晶的,推開一扇紅木門,月光流水般瀉入室內,“你看這間,做手術室正好。那邊連著三間打通,可以擺二十張護理床。”
她又轉身指著院中那株老梅樹,“病愈的人還可以在院里散步復健。”
“嗯!這樣倒是周全。”趙樽唇角微揚,忽然伸手拂去她發間不知何時沾上的樹葉。
“不過……”他故意拖長聲調,看著韓蕾著急地睜圓眼睛,才慢條斯理道:“得先讓工部的人來加固房梁,你那些稀奇古怪的器械……”
話未說完,韓蕾已笑盈盈接住他手臂:“就知道你最懂我!”
正說著,韓蕾突然僵住。趙樽敏銳地察覺到她指尖一顫:“怎么了?”
“系統又給了獎勵。”她眨眨眼,像是確認什么似的,是一些醫療設備,聽診器、手術床、醫護工作服之類的。”
趙樽看著她嬌俏的臉龐,挑眉道:“這下省下買設備的金子了?”
“何止是省金子!”韓蕾拽著他的袖子往拱門走,興奮得像個小女孩,“這些東西看著不起眼,但數量多了,在系統商城里起碼要幾百兩黃金。”趙樽看著她開心的樣子也笑了,忍不住又抬手撫上她的頭。兩人在魏大寶的宅子里轉了一圈,規劃了一番后才回了縣令府。
第二天,渾身疲憊的韓蕾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床榻上,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這才發覺已快到午時。
梳妝臺前,韓蕾正對鏡梳理已過肩的長發,忽聽外面院子里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趙樽一襲墨藍色錦袍,腰間玉帶輕晃,笑吟吟地倚在門框上:“愛妃可算醒了,再耽擱下去,同福樓的席面都要涼了。”
“不好意思啊,昨天實在太累了。”韓蕾說著,臉頰微紅地瞥了眼侍立一旁的丫鬟。
趙樽低笑,招手喚來身后的兩個梳頭娘子:“給王妃梳個漂亮的發髻,簡單點的,王妃不喜歡復雜的。配上從京城帶回的鎏金點翠步搖。”
一炷香后,韓蕾換上趙樽在京城為她添置的鵝黃色襦裙款款而出。
發間步搖隨著步伐輕晃,在陽光下流轉著細碎金光,看上去高貴中又透著甜美。
趙樽眼中閃過一絲驚艷,伸手為她正了正鬢邊略微歪斜的珠花:“本王眼光果然不錯。”
“討厭!”韓蕾白他一眼。
府門外,駱海早已在馬車旁等候多時。
見他們二人出來,他的目光在韓蕾華美的衣裙上停留一瞬,捋著胡須慈祥的不吝夸贊:“韓姑娘今日的衣裳真漂亮。”
韓蕾上前盈盈一禮:“抱歉,讓駱伯伯久等了。”
“哪里,那里。你一路勞頓,是該多休息的。走吧!”駱海笑著,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
三人分乘兩輛馬車,肖正飛帶著四名親衛騎馬護衛在兩旁,馬蹄聲清脆地敲擊著青石板路。
同福樓前,趙樽和韓蕾剛下馬車,孫文遠身著絳紫色官服,老遠就小跑著迎上來,圓臉上堆滿諂笑。
“王爺王妃賞臉光臨,真是令下官面上有光啊!”
他彎腰時官帽上的烏紗翅顫個不停,有點像只撲棱的鵪鶉。
知州老爺出行,果然是派頭十足,出來吃個飯,同福樓門前都圍了十多名侍衛。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同福樓出了什么事呢,有府衙的人在門口站崗。
趙樽掃了一眼圍在同福樓周圍的知州府侍衛,漫不經心地撫著腰間玉佩,臉上掛著標準的應酬笑容。
“孫大人客氣了。昨日本王送你的野味,可還合你的口味?”
“哎喲!王爺您折煞下官了!”孫文遠搓著手,眼珠子滴溜溜轉。
“這等珍饈美味下官豈敢獨享?今日特地讓同福樓的廚子挑了最嫩的脊肉,配上他們招牌的醉仙釀,與王爺共享。”
進入同福樓,一樓的百姓食客見來了一群貴人,都紛紛自覺地站起身來行禮。
孫文遠卻只顧著邊說,邊點頭哈腰的引眾人上樓,根本連看也沒看那些百姓一眼,他腰間懸掛的魚袋隨著急促的步伐在左右搖晃。
駱海跟在后面看著孫文遠的嘴臉暗自冷笑。昨夜他親自截獲了這家伙的彈劾奏章,此刻卻又是如此殷勤。
這家伙,果然是個官場上虛以委蛇的高手啊!
韓蕾也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纖纖玉指捏著繡帕掩住唇角譏誚的弧度。
二樓雅間外還站著六名帶刀侍衛,見眾人到來齊刷刷的抱拳行禮。
趙樽目光微閃,轉頭對肖正飛使了個眼色。
肖正飛會意,沉聲吩咐親衛:“你們幾個就守在這里。”
趙樽的四個親衛立即分立兩側,與孫家侍衛形成了微妙的對峙。
雕花木門“吱呀“一聲關閉,屋內頓時飄滿酒菜香氣。
孫文遠親自執壺斟茶,青瓷茶盞里茶葉舒展如蘭:“王爺嘗嘗,這是今年新上的明前茶。”
他嘴角掛著得體的笑意,仍喋喋不休地介紹。
“王爺您還沒嘗過同福樓的菜吧!同福樓的酒菜在清水縣是一絕,最絕的是這里的鹵下水,聽說是用十八味香料……”
“確實不錯。”趙樽漫應著,指尖輕叩桌面:“不但生意好,本王剛剛看到,還有許多貴人在這里喝酒。”
兩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戰戰兢兢地布菜,連筷子碰觸碗碟的聲響都放得極輕。
八仙桌上擺滿珍饈:魚香肉絲油亮誘人,回鍋肉片薄如蟬翼,野味拼盤里鹿肉正冒著熱氣。
等丫環布好菜后,孫文遠起身敬酒,官袖掃過桌上的碗盞。
“恭賀王爺就藩蒼州,下官敬您一杯!上次王爺去扶風縣走得急,都沒來得及為王爺接風,這一頓就算下官為王爺接風了。”
“孫大人客氣,來大家一起。”趙樽遙遙舉杯,示意大家共飲此杯。
韓蕾和駱海欣然響應,共同舉杯,氣氛倒也熱絡和諧。
趙樽夾了一口魚香肉絲入口,慢條斯理的咀嚼著,稱贊不已。
孫文遠又站起來夾了一塊熊掌放到趙樽的碗里。
“王爺嘗嘗這個,這就是您送給下官的野味,承蒙您惦記,還想著下官,下官對王爺真是感激不盡啊!”“哦?感激不盡嗎?”
趙樽看向孫文遠,音調上挑卻突然變了臉,他面色陰沉的從懷里掏出一本奏折“啪!”的一聲放到桌子上。
“孫大人就是這樣感激本王的?”
看到那熟悉的奏折封皮,孫文遠一愣,手中銀箸“當啷”落地。
他顫抖著翻開奏折,待看清里面的字跡和內容,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這不是他昨夜密奏趙樽收買民心的折子嗎?怎么到了趙樽手上?
他心里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王爺,這……這是……”被人抓到了現行,孫文遠還想著要如何敷衍過去。
“孫大人,這彈劾的奏折,你作何解釋啊?”趙樽依舊慢條斯理,但那語氣中已明顯多了一絲壓迫感。
“王、王爺明鑒!”孫文遠猛地站起身,太師椅被撞翻在地,“這定是有小人栽贓……”
“栽贓?”趙樽冷笑一聲,眉尖輕挑:“孫大人不妨猜猜,為何這折子沒能走出蒼州地界?送信的人現在又身在何處?”
孫文遠以為,趙樽只是要對他言語上興師問罪而已。那倒不用怕,畢竟孫家可是太后的母家,一個藩王還不能拿他怎么樣。
于是,他大著膽子問道:“敢問王爺,這……這怎么會在王爺手上?”
“你說呢?”趙樽語氣冰冷的睨著他,再沒了剛才的和顏悅色。“這是本王昨晚截獲的。”
截獲?
孫文遠大驚:“你……你想要干什么?”
“你說呢?”趙樽嗤笑一聲:“本王不僅在明目張膽的籠絡民心,還截獲朝廷命官的奏折。你說我想干什么?”
孫文遠瞳孔一縮,似乎終于想通了什么。
“你……你想謀反?我就說你居心不軌嘛!你果然……不,本官這就飛鴿傳書告知陛下。”
孫文遠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趙樽的臉色確實讓他感覺到了危險。
他轉頭對門外大喊:“來人,快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