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進一步下墜，反饋在現世中，又以仙樞這座虛瞑光海的首善之地，核心受到的影響最大。
“仙樞在分裂。”
呂陽散開神念，很快就感應到了變化：‘海外汪洋掀起波濤巨浪，海水倒灌，不斷填入四域疆土中。’
‘除此之外，分割了東西南北的大龍江似乎也有些不太對，其本質應該只是兩儀生滅玄光匯聚而成的分界線，可如今仙樞動蕩，兩儀生滅玄光散去.大龍江底似乎還有東西？’
“轟隆隆！”
呂陽思索之余，仙樞的變動還在繼續，除了海外倒卷內陸之外，分割四域的大龍江也不斷擴大。
山川移位，州陸倒轉，所有現象都在述說著一個簡單的事實：
‘仙樞，正在解體！’
很顯然，在彼岸的重壓愈發龐大，筑基境這一支柱卻破碎的情況下，仙樞首當其沖要扛不住了。
‘就這樣了？’
‘彼岸即將墜落，圣宗祖師爺難道就真的不管不顧了？他就一點手段都沒有，也不擔心后果嗎？’
誠然，就算彼岸墜落了，想要借此殺死道主應該也是不可能的，畢竟世尊曾經和他提起過，在遙遠的古老年代，也曾經有過道主駐世的時候，可見就算沒了彼岸，道主也依舊是道主。
可即便如此，彼岸的重要性依舊極高。
‘至少這可是諸位道主向上的道途，如果彼岸毀滅了，所有道主從零開始，相當于重新洗牌了！’
哪個道主愿意？
耗費那么多歲月，好不容易爬上去了，結果啪唧一下，不得不從頭再來，甚至和后起之輩爭奪機緣。
哪個道主甘心？
‘理應是這樣才對而且這種情況對圣宗祖師爺最為嚴重，他應該是最不甘心，最不愿意的那個。’
可他卻對此無動于衷。
難道自己猜錯了？
其實彼岸的墜落與否根本不被圣宗祖師爺放在心上，也根本不是他的軟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呂陽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要炸了，雖然早已做好了“天意自古高難問”的準備，但真到了這個地步，揣測不出圣宗祖師爺的想法，一如他在彼岸的渺小身影，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和特征。
而他的疑惑.其實也是世尊的疑惑。
‘為什么？’
彼岸第二層上，世尊化身的金身大佛抬頭望天，無窮因果在那雙慈悲的佛眸中如星河流轉而過。
算因，推果。
這場道主之戰，他充其量只是輔助，盡量削減定數的偉力，這也讓他有更多的心力去思考局面。
‘不對勁。’
‘初圣.他究竟準備了什么？彼岸傾覆對他是毋庸置疑的重創，他絕對不可能坐視如此結果的。’
想到這里，他決定試探一下。
下一秒，不被凡塵所聞，唯有登臨彼岸才能聽到的宏音立刻回蕩開來，直通高高在上的第六層。
“師尊，到這一步夠了吧？”
“繼續打下去，不僅彼岸要墜毀，虛瞑光海，現世也要崩塌，屆時就算毀了冥府又有什么意義？”
片刻后，一聲輕笑傳來。
聲音來自第六層，因為源頭過于高遠而顯得有些微弱：“萬寶，你知道為什么當年我會選你上位嗎？”
“你的天賦在四人之中其實不是最高的，論巧思，你不如補天，論悟性，你不如豢妖，論膽子，你不如丹鼎，可我最后還是選了你.因為你和我很像，有心計，懂陰謀，關鍵時刻狠得下心”
這是第一次。
自從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前的大戰之后，這還是世尊第一次聽到當年那位向他傳道授業的師尊的聲音。
多少年了？
自從成為那道位于彼岸最上方，遙不可攀的渺小身影之后，他就再也沒有聽到對方傳來過言語。
仿佛二者已經是兩個世界的存在。
一如夏蟲難與語冰，井蛙不可語海。
直到這一次，當初圣主動往下走了一步，又被諸道主圍攻，這才終于傳來了聲音，一如當年的和藹：
“可惜，你也僅此而已了。”
初圣的聲音繼續傳來，輕松愜意：
“工于心計，你的手段其實很高，但你努力的方向錯了，方向錯了，很多時候越努力，反而越失敗。”
“當然，這也不能怪你。”
“畢竟我只教了你該如何成為道主，卻沒有教你如何在道主之中走得更高，這才讓你有了一點誤會。”
“不過無妨。”
“我現在，就為你補上這一課。”
聲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那道站在第六層的渺小身影動了，只見他邁開腳步，輕抖袖袍，就這樣平靜地又走了一步。
他來到了第五層。
這一次，他的輪廓也更加清晰，隱約可以看出是一位男性，長發及腰，不過還是看不清具體的形貌。
“來！”
只見他伸手一招，隨后江北方向，圣宗山門，位于接天云海的深處，一道光球陡然飛掠而出，直入彼岸，繼而落在了他的手上，唯有圣宗弟子才能認清這是什么，赫然是煉法秘境！
‘初圣.他想要用這個來穩固現世。不可能！’
世尊瞬間擰起了眉宇，煉法秘境這么重要的東西他豈會不審查，他百分百確定這東西沒有那等功效！
然而下一秒，他愣住了。
因為就在初圣的手中，煉法秘境出現了變化，只因一道定數落在他的身上，開始全方位加持它。
煉法秘境可穩固現世！
這是結果，是定數，而為了響應這一道定數，世尊立刻就感應到因果大網被迫運轉，因此生出變化。
‘當年我和豢妖因為筑基境的問題不歡而散后，豢妖一直擔心筑基境崩潰會引發現世的大崩潰，于是偷偷設法改造了煉法秘境，為的就是希望筑基境崩潰后，煉法秘境能起到暫時替代的作用’
全新的因果浮現而出。
‘不可能！’
世尊抿起嘴唇，慈悲笑容消失：“豢妖為了冥府殫精竭慮，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改造什么煉法秘境。”
“這種因果是不成立的。”
“今日起就成立了。”
霎時間，煉法秘境光芒大放！
站在第五層上，初圣就這樣隨手一擲，將煉法秘境扔入現世，繼而迅速融入到了虛瞑光海之中。
“轟隆隆！”
一切水到渠成，原本還在緩慢下跌的彼岸竟真的就這樣穩住了，現世和仙樞的崩潰也戛然而止！
這已經不是改因易果了。
這是無中生有！
執古今的改因易果，說到底只是鉆空子，需要因果本身就有實現的可能，這才可以轉化為現實。
然而此刻圣宗祖師爺展現出的手段，卻是直接無中生有，以定數強行扭曲因果大網的運轉，讓其配合自身書寫的定數，這一手不光穩住了現世，也讓原本圍攻他的諸位道主停下動作。
‘第五層他越來越靠近現世了。’
‘誠然，這讓他在彼岸，和我等斗法的時候變弱了，但相應的，他干涉現世的能力反而變強了。’
就在這時，初圣的聲音再度傳來：
“萬寶，明白了嗎？”
“你的問題就是.還不夠自我，你狠得下心，但也僅此而已了，因為你還需要狠下心才能做出決定。”
“換作為師，豢妖根本不會知道筑基境的秘密，因為在那之前為師必然已經將他滅口，永除后患了，如果你這么做，豢妖的因果戛然而止，那即便是為師，此刻面對筑基境的崩塌也無能為力。”
“至于豢妖身死引發的一系列后果”
說到這里，來自彼岸更高處的笑聲愈發和藹，仿佛真的是一位老師正在對自己的學生諄諄善誘：
“與我何干？”
“以你的處境，局面越混亂，越糟糕，那才越好，你的手段很不錯，但終究還是少了一份求道之心。”
“彼岸傾覆？那就再造。”
“光海崩塌？那就重塑。”
“舍我之外，萬物皆假，唯我獨真，這才是元嬰之道！你和下修打的交道多了，終究還是太入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