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的上空仍然有團陰云遲遲沒有散去。
《V字仇殺隊》在過去一年獲得了史無前例的票房。
在蘇俄以及其盟友國家,這部電影被拒絕上映,生怕讓民眾回想起布拉格之春,或者說要再來一次布拉格之春。
在自由陣營備受推崇。
當然這樣的推崇是指在民間。
因為未見的每個自由陣營國家的政府都推崇。
其中故事背景所在地,倫敦,唐寧街十號就很不待見這部電影。
這是在直接影射倫敦,影射唐寧街。
北愛爾蘭一直面臨系統性歧視的天主教徒們,是《V字仇殺隊》最忠實的擁躉,他們戴著電影里V的面具走上街頭抗爭。
北愛爾蘭問題的開端是在1968年,自此之后,北愛爾蘭民權協會的游行中暴動與騷亂此起彼伏。
《V字仇殺隊》的上映,導致北愛爾蘭抗爭的高潮比原時空提前了兩個月爆發。
哈羅德·威爾遜首相選擇把軍隊派往北愛爾蘭,派往一線,從德里到貝爾法斯特。
然后是持續整整三十年的低烈度沖突,從1968年至1998年間發生在北愛爾蘭的長期暴力沖突。
整個過程一共有超過3500人喪生。
同樣是把軍隊派往街頭。
布拉格之春被一直念叨到現在。
而唐寧街十號的所作所為,持續時間,造成的傷害和社會撕裂比布拉格之春更甚。
但無人在意,媒體也不會報道,就這樣在歷史的塵埃中被遺忘。
這是自由陣營掌控媒體的側面佐證。
當然,現在英格蘭都看著呢。
事情需要時間來消化,在當下,這是英格蘭本土最重要的新聞,比英格蘭首位宇航員入選肯尼迪太空中心接受訓練還要更受關注。
唐寧街十號認為V這該死的家伙加劇了沖突。
他的存在、他有關的電影造成了難以處理的現況,造成了北愛爾蘭的失控,造成了他們不派軍隊下場,北愛爾蘭的地方政府就會面臨全面失能的窘境。
唐寧街把責任全部歸結于V。
泰晤士報和衛報選擇連篇累牘地報道V是陰謀家,是野心家,壓根不是什么民權斗士,什么生命不息抗爭不止。
來自帶嚶的主流媒體號召民眾們別被蠱惑了。
至于你問為什么英格蘭會允許V字仇殺隊上映,只能說被逼無奈。
自由陣營都上映,Socialism陣營都不上映。
倫敦自己選邊吧。
你想被認為是哪個陣營的?
隔壁的巴黎可是隔三差五的調侃英格蘭的怯懦和卑劣,連一部電影都怕成這樣。
倫敦純屬無奈,被逼到了墻角,在西德宣布上映之后不得不捏著鼻子允許的。
人家真出過元首的國家都不怕,你瞅瞅你怕的那個樣子。
面對巴黎這樣的指控,倫敦才坐不住的,準許電影上映。
英格蘭的小報調侃道:“《V字仇殺隊》是有史以來反差最大的一部電影,在民間擁有第一的熱度,但在媒體上卻擁有倒數第一的宣傳力度,媒體們對這部電影置若罔聞,電影院前卻大排長龍”
唐寧街越反感,反而導致民眾越發好奇,《V字仇殺隊》的票房也就越高。
以人口比例來計算,英格蘭觀看者比例在整個歐洲都是最多的。
而整個1969除了《V字仇殺隊》外,最讓民眾印象深刻的要屬空間站。
在太空中生活,關于太空城市的幻想開始層出不窮。
各類科幻里,主題從登月、外星人、月球大戰開始變成了太空城市。
高校則在探討,從技術角度,怎樣設計的太空城市才是可行的。
奧爾德林和阿姆斯特朗太空英雄的形象再度加深了。
阿美莉卡從盟友里第一次開展宇航員選拔,選拔出來的宇航員將去空間站,去月球。
各國媒體都在關心本國的宇航員到底在哪一年才能抵達空間站和月球。
最后1969年的尾聲,林燃在紐約數學家圣誕晚會上,公布了局部幾何倫道夫綱領對應的重要框架。
他引入了FarguesFontaine曲線作為橋梁,創造了一個蟲洞,用于連接幾何與數論。
盡管這篇論文討論的范圍很窄,只是討論數論的一小塊,和幾何的一小塊之間的對應關系。
這個原本要在2021年才誕生的數學成果,讓紐約現場的數學家們掌聲雷動。
大家認為,林燃所描繪的地圖,自己通過這篇論文點亮了一小塊。
證明了,描繪的地圖和真實的數學世界是重迭的,是一致的。
這讓所有數學家,為數學大一統的往前邁出的這一步而感到由衷欣喜。
數學家固然有爭權奪利,在他們的個人傳記里爭權奪利往事層出不窮。
但在這個級別的真理面前,其他的個人好惡、個人私心都要拋到一邊,真理本身才最重要。
大家一致認為沒有什么比這個開啟20世紀的70年代更好的數學禮物了。
這就是最好的。
當天的晚宴上,阿美莉卡的數學家們挨個輪番來向林燃敬酒,大家都在暢想著,是不是70年代我們就能完成數學大一統的工作。
曙光已經出現了。
整個數學的橋梁被發現,也只是時間問題。
就好像,登月成功后,大家都在暢想著太空時代的到來是一個道理。
沒人知道這有多難,大家都對未來充滿美好的期待。
這是充滿希望的時代。
前線的硝煙無論如何都蔓延不到阿美莉卡本土的高校。
在這方面,數學家們那更是不食人間煙火。
紐約圣誕晚宴結束后,就是白宮的元旦晚宴。
林燃在這里見到了從香江回到白宮的基辛格。
“談判是漫長的,談判是艱難的,談判是無法一蹴而就的,這將會是一場馬拉松式的談判。”
基辛格和林燃在宴會的角落里交談,珍妮站在林燃身邊,聽著二位在談前線的戰況。
也許在座的所有人里,真正希望越戰結束的,只有珍妮。
其他白宮官僚們都識趣地各自三三兩兩在談話,沒有來打擾他們。
“是的,這關系到他們的戰略安全,想讓他們妥協,這不可能。
我覺得比起想辦法讓華國妥協,我們找到一個合適的談判時機,緩和國內矛盾,降低前線烈度,逐漸將越戰的士兵撤回本土。
把戰場交給南越他們自己。
一個體面的結束會比永無止境的戰爭,不斷升級的對抗,要好得多。
我可沒少從理查德·克肖納的口中聽到對國防部的抱怨。
他抱怨國防部提出的要求越來越變態。”
理查德·克肖納是Transit的負責人,Transit是GPS的前身,由海軍委托國防部隸屬的科學家負責開發,前面有提到過。
阿美莉卡最早的核動力衛星就是Transit的組成衛星。
基辛格嘆氣:“教授,你之前說過的話很多,我們能做錯誤的事情,但是不能做得罪選民,失去選票的事情。
這不會因為個人意志而轉移。
哪怕我們都知道,只要能拉攏華國,哪怕失去安南,對我們來說也是可以接受的。
我們應該要停止在南越的投入,簽署和平協定。”
基辛格的潛臺詞是,只要我們撤軍,南越會失敗,沒有任何懸念。
這不是對南越的輕視,而是過去越戰前線南越軍隊表現所導致的。
他們的戰斗力拙劣到,在阿美莉卡下場前,根本無法通過只提供物資的方式和北越抗衡。
無論是戰斗意志還是軍隊素質都非常堪憂。
林燃淡淡道:“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風來。”
基辛格面帶疑惑地重復著這短短幾個單詞:“等風來?”
林燃說:“你沒聽錯,等風來,民意如風,它來的迅猛,轉變同樣很快,就像是一陣風。
比如你在做的工作。
在民意轉變前,你們談不出什么東西。
但當民意出現轉變后,他們能幫我們迅速達成我們想要的目的,能給北越施加我們所想要的外力。
現在,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前線的戰爭加劇,民間反戰情緒的高漲。
等到民間反戰聲音壓過保守派對于socialism的排斥情緒,和平的曙光就會出現。
尼克松總統所說的光榮和平,也將到來。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林燃語氣溫和,但說的內容卻無比冷酷。
珍妮攥著林燃的手驟然捏緊,她想到的是前線失去生命的士兵,被轟炸的村莊,可憐的孩子們和阿美莉卡國內惡化的經濟狀況。
這些都是為了等待林燃所謂風到來的代價。
基辛格則秒懂,“我明白,我明白。
我會和總統溝通,我們需要做好鋪墊,就像教授你所說的,等風來。
我們需要宣傳,簽署和平協定不是投降,這是通過外交和軍事實現的體面結束。
我們需要從現在開始,逐漸將作戰的責任交給南越,讓國內的保守派議員和他們的支持者相信,我們這不是在放棄盟友。
而是在幫助南越自力更生。”
這純屬鬼話了。
阿美莉卡在撤軍之后,南越總統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電視里宣布辭職,然后坐飛機流亡海外。
包括空軍司令、陸軍將領等,有一個算一個,統統想的都是逃跑,怎么能快速逃跑。
而不是戰斗。
數千名官員、軍人和精英參與了混亂的疏散行動,包括涌向阿美莉卡大使館、登上直升機或船只。
1975年4月29日,荷蘭攝影師休伯特·范·埃斯在南越西貢嘉龍街22號的一棟公寓大樓頂上拍攝了一架阿美莉卡直升機協助疏散,這張照片也是阿美莉卡越戰失敗最著名的照片,失敗、混亂、倉皇逃命、南越抵抗意志的薄弱,在這張照片中體現的淋漓盡致。
基辛格以為的是,前線僵持,南越從進攻方轉為防守方。
但至少能守住吧?
能體現基辛格這樣思維的,可以從歷史中可見一斑。
在原時空,尼克松計劃在18個月內完成撤軍,但是基辛格反對,基辛格反對的不是撤軍本身,他反對的是這么快撤軍,他認為如果在18個月內就撤軍,南越會無法應對。
基辛格給出的方案是,讓南越軍隊在他們的空中支援下,獨自開展地面戰斗,美軍不會參與,以此作為南越自主化的考驗和鍛煉。
然而哪怕基辛格已經延緩了撤軍節奏,給予了南越軍隊充分的鍛煉機會。
甚至拉到柬埔寨去做了以戰代練。
實際上的情況是,阿美莉卡一走,這南越在幾周時間里就徹底失敗了。
南越只撐了半年不到。
基辛格接著說道:“所以教授,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希望你能幫我寫一封信給燕京方面。
我下次和華國代表在獅城談判的時候,我相信這封信能派上用場。”
林燃欣然答應。
寫信而已。
有何不可。
基辛格走之后,尼克松接踵而至。
“教授,新年快樂。”尼克松端著酒杯,“赫斯特小姐,你也是。”
林燃舉起酒杯回應道:“過去真是糟糕的一年,發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尼克松本來還放松的神情一下就緊繃了起來,他皺了皺眉:“是啊,V一天不找到,我就一天不放心。
這家伙簡直比約翰遜還要更討厭。”
他指的是隔三差五就要接受媒體專訪,在專訪上陰陽怪氣他的前總統約翰遜。
黨內有弗雷德挑戰他,驢黨,約翰遜蠢蠢欲動。
這個時空的約翰遜,比原時空的約翰遜有更多的政治遺產,有更好的名聲,同樣的,也有更大的野心。
他還能再選一次。
沒能連任固然是恥辱,但如果能在失敗后,再重回白宮,那又何嘗不是臥薪嘗膽,是一種榮耀呢?
尼克松可以不把弗雷德放在眼里,但約翰遜絕對是勁敵,是心腹大患。
尼克松這話,也是在提醒林燃,我討厭約翰遜,你小子可別給約翰遜出謀劃策。
我就是靠亨茨維爾隆中對,走上人生巔峰,成為總統的,要是約翰遜問你,你可不能再幫他了。
“總統先生,你現在是總統,媒體的聲音其實不需要太在意。”林燃提醒道。
“教授,你還是認為,我們只能在南越和華國之間選擇一邊嗎?”尼克松聽懂了林燃的潛臺詞,他點了點頭,接著問道。
林燃堅定地點了點頭,“是的,總統先生,高麗戰爭證明了這一點。
我們只能在二者之間選擇一個。
我們不可能同時獲得越戰的勝利,以及爭取到華國的支持。
林燃仿佛在下病危診斷書:“總統先生,千萬,千萬,別對南越報任何,哪怕一丁點希望。”
尼克松痛苦地閉上雙眼,把杯中的香檳一飲而盡。
為什么是香檳?
因為元旦晚宴是慶祝1969年尼克松白宮獲得偉大勝利的一年。
雖說,除了尼克松自己,其他人也說不上來,到底哪里稱得上偉大勝利。
林燃接著說道:“Chairman曾經說過,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同樣的,得到安南,失去華國,早晚兩者我們都會失去。
得到華國,失去安南,早晚兩者我們都會得到。”
尼克松若有所思地走了。
隨后麥克納馬拉來寒暄的時候,珍妮打斷道:“教授,我們去玫瑰園走走嗎?”
玫瑰園是白宮橢圓形辦公室和白宮西廂辦公室邊上的一個花園。
麥克納馬拉識趣道:“教授,歡迎你來五角大樓做客,我有太多想要請教你的了。”
在玫瑰園,珍妮感慨道:“教授,人類太復雜,政治又太骯臟。”
林燃看著漫天閃爍的星星,想起自己在2019年的最后一天,同樣是在阿美莉卡,還特意選了一個地方觀賞漫天繁星,他指著天空說道:
“所以這才是宇宙的美好之處,航天的意義之一。
它能讓我們忘掉地球上的紛擾,欣賞造物主創造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