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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逼宮】


更新時間:2025年09月11日  作者:上湯豆苗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上湯豆苗 | 相國在上 
159逼宮

159逼宮

永慶坊,劉氏大宅。

重德堂內,據說染病臥床的劉傅坐在太師椅上,右手不輕不重地拍著扶手,身前有一名丫鬟跪著給他捶腿。

“父親,出事了!”

一名年近四旬的男子快步走進堂內,神情顯得十分凝重。

他便是劉家二爺劉議,和劉讓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劉家四子拋開最小的劉謀不談,劉讓在府衙為官,理所當然要負責官面上的關系,三子劉許擅長商貿之道,這些年已經逐漸從劉傅手中接過一部分大權,打理家中龐大的產業。

劉議性情沉穩又狠辣,專門負責家中的大小陰私之事,是劉傅最器重和信任的兒子。

劉傅抬眼看向次子,等身前丫鬟乖順地起身福禮退下,他才開口說道:“老四進了府衙?”

“是。”

劉議沉肅道:“方才大兄讓人傳話,薛淮直接開堂審案,僅僅不到一刻鐘就定了四弟死罪,現在四弟已經被他關入府衙的死牢。”

這簡短的一句話讓劉傅感到恍惚。

他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什么?”

劉議又重復一遍,接著解釋道:“父親,大兄的人也只聽到一個大概,薛淮應該是從胡慶那里拿到很多和四弟有關的實證,先前一直藏著掖著。我們的人也曾嘗試去儀真縣接觸胡家父子,但是章時鐵了心要充當薛淮的馬前卒,這段時間一直嚴防死守,我們的人見不到胡家父子,導致出現了錯誤的判斷。”

所謂錯判,便是胡家究竟藏著怎樣的隱秘,又是否會危及劉家。

劉傅和劉議商議過后,認為胡慶手里最多掌握著一些劉家和鹽運司、漕運衙門的利益勾連,這些固然不能輕視,但是任何涉及到那兩處衙門的機密,劉傅都不會太擔心,蔣濟舟和許觀瀾都不是等閑人物。

為了萬無一失,劉傅還特意讓劉議查找往年和胡家的往來,盡力提前消除隱患。

誰知胡慶那廝不走尋常路,他竟然藏著劉家子弟的罪證。

劉傅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這次劉謀出現在玉堂豐總號確實是他有意為之,他這樣安排自有緣由,但是局勢的變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薛淮竟然真有釘死劉謀的鐵證。

如此一來,豈不是他親手把一個兒子送上了刑場?

“父親,我們不能再遲疑了,薛淮顯然是蓄謀已久!”

劉議神情凝重地說道:“他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從胡慶那里拿到這些證據,竟然一直隱忍到現在,可見他圖謀甚大,絕對不只是像他父親那般打壓我們本地大族,而是想把我們連根拔起!”

“連根拔起?”

劉傅冷笑道:“他就不怕吃撐了?”

劉議心中暗嘆,父親確實是老了,思維遠不及當年敏捷,如今豈是糾結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

他只好忍著心中的焦急,繼續說道:“父親,無論薛淮有沒有這樣的能力,我們都不能繼續等下去,畢竟胡慶手里不可能只有四弟一人的把柄,而薛淮今日已經向所有人表明態度。接下來他只要挨個找我們各家子弟的麻煩,到時候人人自危,只怕這個同盟會不攻自破。”

劉傅反應過來,薛淮這是要殺雞儆猴外帶敲山震虎,先拿下劉謀再用引而不發的手段逼迫各家臣服。

“好算計。”

劉傅深呼吸,然后寒聲道:“你馬上讓人通知老大,讓他們去給薛淮施加壓力。其次,傳信給許運使,請他出面找譚明光談談。再次,讓那幾十家中小鹽商鬧起來,不能再像今天早晨一般雷聲大雨點小。最后,將我們準備好的東西拋出來,拉沈家下水!”

“是。”

劉議暗暗松了口氣,又道:“父親放心,我一定辦妥這幾件事。”

劉傅擺擺手,望著次子迅速離去的身影,老者的雙手逐漸攥緊,低聲自語道:“連你死了的爹都不能奈何我們,你又憑什么做成這件事呢?”

一抹身影悄然出現在堂內。

等他來到近前,劉傅蒼老的雙眼中浮現銳意,問道:“劉嵩等人送過去了?”

那人應道:“是的,老爺,如今他們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薛淮的手伸不進去。”

“嗯。”

劉傅應了一聲,又低聲道:“為防萬一,你手底下的人要做好準備,總不能真讓老四折在薛淮手里。”

“小人明白。”

那人正色領命。

翌日早晨,府衙同知廳。

經過一夜的發酵,劉謀被薛淮打入死牢的消息已經傳遍全城。

這個消息過于驚悚,以至于很多人第一時間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揚州四姓的勢力過于強盛,即便劉喬兩家已經決裂,世人依然覺得就算是府衙主官也不能輕易撼動劉家在揚州的地位,這一年來譚明光的表現更加印證這一點。

直到昨天薛淮僅用片刻就初步判定劉謀的死罪。

先前他巡查各地查辦了不少官紳,很多人敬佩他的果決和公道,但是沒人覺得薛淮會直接對劉家出手,畢竟和劉家相比,他查辦的那些官紳頂多算是煩人的蚊蟲。

“難道真要變天了?”

很多人腦海中蹦出這個念頭,雖說不太敢相信,卻也做不到對薛淮不屑一顧。

外面風浪已成,府衙自然無法平靜如初。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廳外響起齊青石冷厲的嗓音:“諸位請止步!”

下一刻他來到廳內對薛淮說道:“少爺,劉讓等府衙屬官求見。”

伏首案前的薛淮抬起頭來,微微點頭道:“讓他們進來。”

齊青石領命而去,隨后便見通判劉讓、推官鄭宣帶著八九名府衙官吏走了進來。

見禮之后,薛淮看向劉讓說道:“劉通判有何貴干?”

劉讓面色陰沉,但是沒有提起四弟劉謀的遭遇,只見他微微垂首,簡明扼要地說道:“廳尊,卑職此來只為辭官。”

“辭官?”

薛淮神色如常,掃了一眼眾人道:“諸位亦是因為此事前來?”

鄭宣直白地說道:“沒錯,我等皆是為了辭官而來。”

薛淮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說道:“諸位是不是弄錯了,你們要辭官自然可以,但是應該去找府尊,將你們的辭呈交給他,再由府尊核準之后上呈吏部,這才是正經的程序。本官雖是你們的上官,但是豈能越俎代庖,搶了府尊的大權?”

相較當初的謙恭,今日的鄭宣顯得格外硬氣,他毫不遲疑地說道:“廳尊誤會了,我等此來并非是為征得你的同意,稍后我等便會去尋府尊。”

薛淮奇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何要來?”

劉讓接過話頭道:“廳尊履任揚州以來,你為了一己政績,絲毫不顧局勢安穩,不到半年便弄得揚州各地雞飛狗跳,先前在興化縣甚至險些釀成民變!如今廳尊更是強行插手兩淮鹽政,昨日便有數十位鹽商聯袂來府衙請愿,廳尊卻罔顧人心視而不見!卑職委實無法認同廳尊的治政理念,更不愿成為廳尊一己私欲的執行者,因此只能請辭!”

這是另外一種形式的逼宮。

劉讓等人把持著府衙大權,這不光是依靠譚明光的知趣,他們自身都擁有一定的能力,而且能夠影響到府衙的方方面面。

如今他們撂挑子不干,自然會讓府衙的人手捉襟見肘。

更關鍵的地方在于,如果譚明光將他們的辭呈送往京城,這恐怕會引來一些人對薛淮的攻訐——新任揚州同知不到半年就和屬官離心離德到這種地步,他在揚州是不是已經成了眾矢之的?

眾人緊緊盯著薛淮的面龐,想找到一絲慌亂亦或震怒,然而他們沒有看見任何情緒的波動,薛淮只是平靜地迎著他們的注視。

幾息過后,薛淮點頭道:“好,本官知道了。”

“廳尊,你最好還是懸崖勒馬罷!”

劉讓貌似失望地丟下一句話,便要同其他人離去。

“慢著。”

薛淮話音出口,齊青石和岑福已然攔住眾人的去路。

劉讓回身望去,只見薛淮緩緩站起來,在江勝的護衛下繞過桌案,站定說道:“本官沒讓你們走。”

劉讓面無懼色地說道:“廳尊這是何意?難道就因為卑職說了幾句心里話,便要招來廳尊的惡意報復?”

“劉通判不必急著血口噴人。”

薛淮神情沉靜,徐徐道:“就算你們今日不來,本官也會派人去將你們請來。相信你們都聽說了,昨日本官將劉四公子關入死牢,而這只是一個開始。近十年來揚州吏治日漸敗壞,官商勾結越演越烈,本官和譚府尊商議多時,一致認為這種現象的根源在于府衙內部存在大量貪官污吏。”

劉讓和鄭宣還能維持鎮定,其他人內心不禁慌亂起來。

薛淮環視眾人,冷笑一聲道:“來都來了,何必著急離去?難道你們就不想知道,本官這幾個月收到多少檢舉告發你們的密信?難道你們就不想知道,本官手里掌握了多少你們為非作歹的證據?”

“本官還沒去找你們的麻煩,你們反倒在本官面前裝腔作勢。”

“既然如此,那就暫且留在府衙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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